26 二十六(1 / 1)
二十六。【叶秦筝】
从来没有过!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去杀人的欲望!
即使我在川宁边界面临死亡的时候。
可是现在我想杀了那个人!那个正坐在我面前,盯着哥哥的人!
即使他是当今皇帝!楚竹的父亲!
“叶墨闲,朕在等待你的答复。朕不是个有耐心的皇帝。”他盯着哥哥,语气森然。
接到红狐的消息后,楚竹就不可抑制的开始紧张和焦虑起来。
我知道,他不是害怕皇上会对他怎么样,他是在为我担心。
我笑着看着他,淡淡道:“你还会怕连累我么?若是我说我也害怕将来有一天连累到你呢?你怎么想?”
他怔怔看着我,突然露齿一笑,将扇子横在胸前,摇啊摇啊。
“哎呀呀,阿筝可真是着人疼啊呀!”他眨着眼睛,态度风流而轻佻。
我“呸”一声,不答话。却和他笑做一团。
到达京安城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便是媚晓和倾哥。
“墨闲进宫已经半月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见我不断打量着四周,倾哥对我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焦躁。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楚竹一把拉住我,翻身上马:“我们现在立刻赶往皇宫!”
我在马背上僵持着身体,楚竹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若是情非得已,可以挟持我做人质。无论如何,父皇不会不顾及他的儿子。”
我转头看着他。疾驰的马背上,他的黑发向后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眸。
我凑上去,将唇映在那双让我迷恋不已的眼眸上。然后终于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
他先是一怔,然后低低笑出声来。声线干净而魅惑人心。
皇宫大门面前,楚竹勒马停下,准备下马行走。却听见城门上头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喊道:“皇上有令,三皇子和拂衣郡主不必下马,可驾马速速赶到长乐宫!”
我和楚竹终于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少有的凝重。
长乐宫门前,一派平静的样子。只是宫女太监们看见我和楚竹在宫内驾马而行时,却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人通报后,很快,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迎了出来。
“皇上让奴才迎三皇子和拂衣郡主速往殿内。”他躬身行礼,见我和楚竹略微疑惑的目光,似乎明白我和楚竹的疑惑来源何处,便解释性的说道:“半个月前,二皇子也是被允许驾马而行,进入长乐宫的。”
长乐宫是当今皇后的行宫。整座宫殿以朱、金两□□为主,再辅以烟蓝的宫檐和赭石的门楣。显得华美而低调。宫门上雕刻着飞天的双凤,凤凰展翅下,是各种芬芳的香草做装饰。
推开沉重的宫门,一片寒凉透心而来。
我们跟着那老太监的脚步,来到宫内的寝殿处。
那太监为我们推开殿门,便守在一边,示意我们进去。
踏进殿门,我迅速环顾。景和皇后宁香檀穿着皇后仪服,端坐在正中的榻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二皇子江楚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低着头。哥哥依旧坐在轮椅中,膝上一方青色小毯,正面对着我们。
还不待我出声,哥哥微微摇头,轻轻而快速的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神微微瞟向一旁的屏风。
十二扇的大屏风遮住了一片不小的空间,我看不到那边是什么景况。
于是,只好按捺住一肚子的话语,先行向皇后请安。
刚刚被允许起身,便听见一个低哑暗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平静唤道:“皇后。”
景和皇后迅速起身,绕过屏风。然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慢慢走出屏风。
正是景和皇后和当今皇帝。
在景和皇后的搀扶下,皇帝巍巍走过来,经过我和楚竹身边,走向先前皇后所坐的榻上。
他微微有些咳嗽的声音从唇角溢出来,双鬓已经花白。自上次御花园中相见,苍老了不少。
“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干人等连忙跪下问安。
哥哥由于身体不便,早已被免去了行礼,于是便端正坐在轮椅中。
我们正等待着皇上的那句“免礼——”,然而皇上却迟迟没有再说一个字。
“皇后......”他突然伸手指向屏风之后,淡淡吩咐道:“去把朕刚刚放在手边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皇后宁香檀应到,然后转身走回屏风之后,不一会便抱出一个黑色的木盒子,放在皇帝身边的榻上。
那个盒子黑漆漆的,没有任何装饰,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我眼角撇到,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掠过一阵诡异的情绪。
然后便是沉寂,我能感觉到皇帝的视线缓慢扫过跪在大殿上的众人。脊背上,针扎似的难受。
我跪着,身子伏在地面上。在这炎热的九月季节,却感到一丝奇怪的寒意,从地上蔓延到身体,再向着心脏处扩散。
“你们再向朕下跪忏悔的时间不多了,今儿,就便跪着吧。”皇帝的声音从上方慢慢传来,带着无法言说的冷酷,和莫名其妙的无奈:“都抬起身来,让朕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也好让朕向你们传达朕的心思。”
我们直起上身,直挺挺跪在冰凉坚硬的地上。
他坐在榻上,两鬓斑白,眼神却犀利的扫过下跪的一行人。
“朕十岁年纪,便跟随军队,上了战场。一次一次从死亡边缘挣扎徘徊,最终成了这个皇帝。朕的天下,是朕亲手打下来的。多少白骨堆砌,多少马革裹尸,才换来了朕今日这大好的河山!朕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也有无数鲜活的生命,因为朕,而消失......”榻上的人慢慢说道,带着回忆的惨烈,和悠长。然后语气一转,铿锵不移的坚定和锐利:“朕不是贤君,但朕自诩明主!”
“朕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而你们......朕最看中的两个好儿子......”他声音渐渐暴怒起来,伸出手来,指着楚竹和江楚澜,不住的颤抖着:“一个身为二哥,却下手杀害六弟!一个是三弟,却直接犯上杀了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江楚澜,江楚竹,你们让朕怎么能原谅你们!”
我心里一惊,抬眼看向江楚澜。他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听着训斥。
他杀了六皇子江楚祁!怎会?
这种时刻,他怎么会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
这个疑问充斥我的脑海,以至于我忽略了一个最爱显而易见,也令人恐惧的问题。
——皇上居然什么都知道!
当我反应过来时,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朕不会承认你们是朕的儿子。朕只会承认,你们其中一个将是未来的皇帝。”他颤巍巍说道。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你们自相残杀也好,顺利和解也罢。朕已经不愿去管,也没有能力去管了。反正你们手上已经沾染自家兄弟的血,那便无所谓了吧。朕的王朝,除了你们,也再无其他人可以为继了。你们只要在朕死前,给朕一个答复便可。”
他挥挥手,示意我们不要出声打断他:“朕的身体在三年前,已经不行了。硬是撑到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朕这番话,你们记住也罢,不记,朕也无可奈何。只是,莫要在朕死前惹出事端来,否则,朕不会介意,带着朕的儿子,一起进入皇陵。”
他收回手,怕冷般拢入袖内,看着窗棂,眼神极度遥远。语气带着淡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哀伤与叹息:“朕自战乱中来,半辈子的鲜血为伴,现在,朕只想安稳的走。”
“父皇......”楚竹叫出声来,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颤抖。
我低下头,默默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他的。
我感觉我手心中,他的手先是微微僵硬一下,然后反过来,大力的握住我。
“阿筝......阿筝......”他低声喃喃。我却不知道该给他怎样的安慰。
“皇后......”皇上突然轻声唤道。
“臣妾在。”宁香檀应道。起身下榻,微微躬身行礼。
他吩咐道:“朕的养心殿内,有一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个长颈描牡丹的白釉梅瓶,你亲自去把抱过来。要小心。”
“是。”虽觉奇怪,宁香檀还是小心翼翼应道,缓步出门去。
“楚竹可还记得你母亲的模样了?”他轻声问道。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硬是将那句问句,变成了呓语般。
楚竹迟疑片刻,答道:“已经,有些模糊了。”
“朕却是记得的。”楚竹话音刚落,他便接着说道,完全不在意楚竹到底说了什么。
我们才知道,那其实并非问话,而是真的在轻轻呓语。
“朕第一次见到清曲时,是十四岁那年。那正是一场恶仗结束,打扫战场时候。遍地鲜血和残破的尸体,血色的残阳让人心底发憷。那时,朕正在狼藉的尸体堆中翻找,翻找着,有没有朕的同伴。找啊找啊,每走一步,都踩进粘稠的血泊中......我不停的翻找着,叫着他们的名字......明泉、云中、流鹤......还有岂忧,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一起参军的岂忧。”突然听见父亲的名字,我心里一颤,抬头看他。他坐在榻上,身体不知何时,变的微微佝偻着,眼神迷茫,似看向遥远的彼方。以至于称呼在不知不觉间,由“朕”变成了“我”。
楚竹说过,所以我知道。清曲是楚竹母亲,那位早逝的敏贵妃的名字。
他轻声说着,陷入梦境中一般:“那时,我已经找到了明泉他们,他们受了伤,但是都还活着,只有岂忧......只有岂忧。没有任何回应,也找不到他的尸体。我顿在茫茫之中,有带着血腥气的风呼啸而过,而我再也找不到他。几近崩溃的时候,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那个声音说,‘叶岂忧在这里’......我慢慢回过头去......”
他停下了,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来。不知为何,我就感觉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楚竹的母亲。
而我的父亲,也即将出现在皇上的回忆之中!
于是,不可抑制的,我微微颤抖起来。
兴奋、激动、求知欲......种种情绪在我心中翻滚。
良久的沉默,然后他慢慢开口,语调染上了几不可察的颤音:“我回过头去,是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岂忧已经昏迷过去了。我看见的便是长发纷纭的清曲,她声音嘶哑,脸上是厚厚的血污和脏脏的黄土,但是那一双清亮的,燃着火的眸子,瞬间让我觉得,这个战场也成了世间最美好的最光明的一方净土。后来,每每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时,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再无半点希望时,清曲的眼睛,便出现在眼前的黑暗之中,带我走出一个个绝望的深渊......”
“清曲啊......清曲......”他喃喃着,已经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回忆中。
却原来,后宫三千的皇帝也有真心爱着的女子。而她,正是楚竹的母亲。
空旷的大殿中,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的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进。
“皇上,您吩咐臣妾取来的梅瓶。”宁香檀抱着瓶子走进来,轻声唤道。
似乎她的脚步走进了他的梦中,榻上沉思的人猛然惊醒。看向宁香檀的眼神还带着梦中的欣喜,然后慢慢归于沉寂。
“拿过来给朕。”这样说着,但他迫不及待伸出手去,从宁香檀手中拿过那支梅瓶。
他颤巍巍的,伸手从梅瓶中拿出一个卷轴来。然后将瓶子随意置于身后榻上,慢慢抚摸那个卷轴。动作小心而轻柔,似乎稍稍使力,便拂去了卷轴上的宝物。
然后,他慢慢打开那个卷轴。
我跪着,微微抬起身子。
那是一幅画,是民间最普通的九九消寒图。
九九消寒图是冬季用来推算日子的梅花图。在纸上画一枝梅花,需画八十一朵,不要染色。然后进入冬季的时候,自第一天起,每天染一朵红梅,等到一枝满红绽放时,冬季也就过去了。春回大地,暖意渐升,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故称九九消寒。
“这是清曲染的九九消寒图啊。清曲画的一手好画,丹青妙笔,笔下生花。那个冬季还未到来时,她便画了这消寒图。我陪着她一起,染完了这八十一朵红梅,陪着她一起,度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那时,我应允了她,说以后每个冬季都会陪着她一起慢慢染上这消寒图。”他直直看着手中的一枝红梅。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眼中闪闪的,分明的泪。
“我食言了......除了这幅图,我再也没有陪她度过完整的冬季了。我食言了......而我一直对她欠了一个解释......我的错......我的错......”
“皇后,给朕备笔墨。”突然,他开口唤道。
“是,臣妾内寝中正有一副文房四宝,这就去拿来。”宁香檀淡淡应声道,即使她的丈夫在她面前缅怀另一个女子,她依然面无表情,情绪漠然。
待宁香檀捧来笔砚,皇帝接过笔,亲身下榻,却将那幅九九消寒图平铺在榻上。他提笔在红梅旁书写边写边轻声念着:“携佳人兮披重幄,援绮衾兮坐芳褥。燎薰炉兮炳明烛,酌桂酒兮扬清曲。”
写完那小令,他将笔一扔,细细端详。一阵沉默后,却突然笑出声来。
还不待我们反应过来,便伸手将那消寒图送进一旁燃烧着的宫灯之中!
“父皇!”楚竹一惊,连忙起身,就要去抢那图。
“跪下!”厉喝声同时响起:“朕准许你起身了?”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病弱之人怒气厉喝,所带来的剧烈咳嗽。
“父皇......”楚竹大惊,只得重又重重跪下来。膝盖在冰凉的地面上,碰撞出沉闷的声音来。
“楚竹......”我惊声低唤他。
“阿筝......不碍事......不疼......”他瞬间明白我的意思,握住我的手,细声安慰我。
一阵咳嗽声,渐渐平缓。他攀着宁皇后宁香檀的手,慢慢挪到榻上歇坐着。
“楚澜,楚竹,现在,朕要和你们好好谈谈了。你们都不要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不愿意插手你们兄弟的争夺。楚竹你有清湘阁的势力,甚至朕现在怀疑,红袖招也是你的筹码。而楚澜,你在鸣沙城等地也建立有自己的人马。朕膝下儿女并不算多,公主不谈,皇子也只有九位。大皇子江楚临和六皇子江楚祁被你们杀害,四皇子平庸之质,不能承担这个王朝的重担,五皇子性格懦弱,胆小怕事。七皇子生性鲁莽而寡情,处事处处可见莽撞与狠辣的痕迹。八皇子和九皇子年纪尚幼,还是孩子,朕更加不会放心。遍观全宫,朕的王朝,唯有你们两个,才有能力担起来。”
“还是先前那番话,朕说,你们争吧,反正手上已经沾染了自家兄弟的鲜血,那就拼死去争夺吧。朕不会承认你们是朕的儿子,朕只会承认你们其中一个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既然这是你们两兄弟之间的战争,那么,拂衣王府,就不要去插手介入!”到最后,话锋渐渐严厉和冷漠起来:“叶墨闲,朕不管你娶了谁做你的妃子。叶秦筝,朕也不管你和楚竹之间有多少纠缠多少深情。皇子之间的争夺,拂衣王府,不得插手!”
我惊愣住,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皇上是在命令拂衣王府么?”突然,哥哥淡淡问道。我抬眼望去,哥哥端坐在轮椅中,嘴角依然能噙着淡淡的,温柔的笑意。只是他没有微微低头,而是认真而大胆的看着榻上的人——当今皇帝。
“是。朕是在下达命令。你们是朕的臣子,必须遵从朕的一切命令。”皇上坐在榻上,挥手制止皇后宁香檀将要出口的话语,淡漠说道。
哥哥深深看着榻上的人,微微一笑:“若是,臣说不呢?事到如今,怕是皇上也猜出了,拂衣王府并非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能。臣明说了吧,拂衣王府已经和三皇子结盟了。所以臣,似乎难以接受皇上的这个命令。”
我瞪大眼睛看向哥哥,记忆中,从未出现哥哥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哥哥坐在轮椅中,把玩着腰间悬挂着的佩玉,脸上带着一贯的柔情的笑容。
“是么?”上方,皇帝的声音慢慢响起来,带着奇怪的语调。
我抬头望去,他嘴角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朕早已猜到了啊,那朕就不得不请出那两个人,来替朕让你们答应了。你们可不要怪朕。”
说罢,他抱起身旁的那个黑漆漆的盒子,端端正正放在膝上。
许是他的笑容太过古怪,许是那个黑色的盒子太过奇异。我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有种全身血液都将沸腾的感觉,似乎快要被焚成灰烬。
我看了眼哥哥。哥哥的表情也变的凝重和疑惑起来。
然后他慢慢打开盒子的盖子。
因为我跪在地上,并不能看到盒子内的东西。
然而,他身边的皇后,却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却还是失声惊叫起来。她迅速起身,快速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扶着一旁的支架来稳住颤抖的身体,表情也是惊恐万分。
我略皱着眉头,却听到耳边传来碎玉的声音。
我偏过头去,正看见哥哥竟然生生捏碎了手中的佩玉,尖利的碎片深深扎进哥哥的手心,顿时涌出鲜红的血来。哥哥死死盯着那个黑盒子,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变的狰狞可怕!
我慢慢回过头去,冷汗瞬间滑下脸颊。
皇帝从黑盒子中捧出来的,赫然是父亲和母亲的灵牌!
我现在只能想杀人!
我只想让我手中沾满鲜血!
只有鲜血和杀戮才能平息我内心的狂暴!
“叶墨闲,朕在等待你的答复。朕不是个有耐心的皇帝。”他盯着哥哥,语气森然。
“江封幄!我会亲手杀了你!”哥哥咬着牙,念着当今皇帝的名讳,一字一句说道。
榻上被叫出名字的人,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朕不在乎!朕等着你来杀了朕!”
“阿筝!”浑浑噩噩间,我突然被搂入一个怀抱,鼻尖萦绕了熟悉的味道,但这味道仍然不能驱散我嗅到的血腥味。
“阿筝!”惊慌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来,前所未有的,触及到灵魂的距离。
我怔了怔,机械般偏过头去看他。他的焦急、惊慌、恐惧,毫不掩饰的展现在我眼前。
“楚......竹......”我张嘴,试了好几遍,才勉强发出模糊的声音。
我环顾周围,突然发觉我竟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向皇帝坐着的榻边。
而我手中一把闪着寒芒的短匕首,正稳稳架在当今皇帝的脖子上!
“阿筝......阿筝......”楚竹只能不断叫着我的名字,急切而悲伤。
“阿筝,放下刀。”哥哥淡淡说道,他似乎瞬间恢复了那幅柔情款款的样子。
“放下刀,阿筝。”等了片刻,见我没有任何动作,哥哥再次开口。
我扔下手中匕首,抱着楚竹,终于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房梁上飞天的双凤,金色的羽翼,映衬着朱红的墙壁。
明明是翱翔的姿态,却硬生生呈现出囚困的意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