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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二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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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江楚竹

阿筝洗去脸上的浓墨重彩时,周围的抽气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行走在江湖,她都是遮掩去了本来面目的。

因为她生的极美。

细想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看见阿筝的样貌。上一次便是在红袖招的初见。

蜿蜒篁竹,环佩叮当,月下美人,清溪浣纱。

自初见我已为她沉沦,现在依然不能自拔。

明日里,阿筝就将以真面目示众。

就像我们的初遇,用美色做陷阱,阿筝也要利用她的美色,去震惊汉阳百姓。

汉阳尚武精神充斥,但是他们信奉神明。神明拥有着,人间所不能见到的,仅供膜拜的神态与样貌。

阿筝转过头,笑嘻嘻对媚晓说:“等到你和哥哥成亲时候,我这张脸恐怕会抢去你的风采罢!”

媚晓和叶墨闲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媚晓回京安的时候。

媚晓细细打量着,微微一笑:“怕不用你在,我也注定是要被忽略的了。”顿了顿,继续笑道:“墨闲和你至少八分相像,平日里出行总是惹得大片艳羡的目光,若是你们兄妹这样同聚一堂,不知要惹碎多少少年少女的芳心呢!”

我抚掌大笑:“哎呀呀,说道大婚媚晓可是激动,这不?连平日从不出口的,那些打趣的话儿都这般顺溜的说出来了!可不是心里盼望已久?”

一旁苏原和阿筝都笑起来,媚晓却微红了脸颊不辩解,小女儿的神态。

自从遇见叶墨闲,媚晓也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以前那般,竖着坚硬的隔墙和尖刺。淡漠而疏离的她,似乎横生出二八年华的少女心思。不管叶墨闲有没有心,只要媚晓觉得幸福就好。我已经耽误她太多的青春年华,我不想再令她继续忧伤,继续伪装。

果不其然,阿筝的美色在征服汉阳百姓时,为我们赢取了极大的方便。

再加上“拂衣郡主”在“枯木堂”修养治愈时,对病患多多悉心照拂,更是令百姓对她心存感激和崇敬。

上天似乎也在偷偷的眷顾我们,我们所有的计划,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鹅蕊的药剂很快显现出成果。

病情蔓延,疫症爆发是在一个寒冷的雪夜。

簌簌落声却未央。

雪花的别名叫做未央花。

这个夜晚,注定长夜未央。

我倚在窗前,阿筝靠在我的怀里。

“看,那枝红梅!”阿筝伸手向窗外指去,一枝红梅,斜斜笼罩屋檐晕黄的灯笼烛光下,“那枝红梅开的那么凄艳,像暗沉的血一样!”宽大的袖子口边微微露出她白玉般的手腕,在红艳的梅枝,暗沉的烛光,飞雪的黑夜中,显得触目惊心。

似乎怕冷,她缩了缩脖子,我更紧的将她搂在怀里。我要温暖她。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阿筝每日每夜带着丫鬟们,在病患间穿梭照顾。布药,看伤,皆亲手为之。

父皇的圣旨到达,是在疫病的消息撒播出去半月后。

一明一暗。明面的圣旨主要是命令我和“拂衣郡主”了解病发原因,防治方法,救助伤患,以及控制疫情。并且告知,太医院已经调令人手,携药物快马加鞭未下鞍往汉阳赶来。

暗处密旨,则是怀疑这次疫情的突然,令我仔细查明。并且暗中观察,防治汉阳百姓的□□。

父皇不愧是征战沙场,戎马半生。虽在万里之外的庙堂之上,却已然了解民俗风情,目光长远,能够防患于未然。然而他太过自信与相信我,实际上,我才是这场疫病的主导。

他也许已经怀疑过我,但是他却自傲的认为,我孤立无援,无能为力。

他信任我。但他不相信我。

一日夜里,我们已经睡下,突然的兵刃交接声,将我惊醒。

却是苏原夜半肚饿,贪嘴去厨房,结果发现黑影潜入,便出声示警。

苏原虽是孩子,但毕竟是我将列入清湘阁下任阁主的人选。仗着身法的灵活,对地形的熟悉,竟将那黑衣人拖住一时半刻。

听得打斗声,我已知道,这黑衣人再也逃离不掉。

慢条斯理整理衣衫,推门出去时,阿筝的剑正好架在黑衣人脖子上。

我摇晃着扇子,啧啧言道:“哎呀呀,阿筝你看看你,衣衫不整的,难不成是这黑衣来客非礼于你?”

她冷哼一声:“我真想拿把剪刀绞了你那条油腔滑调的舌头!”

点了黑衣人周身穴道,抬腿一脚,踢在人腰间,那黑衣人便睡倒在雪地上,向我滑来。

“你仔细看看,怕着客人是来找你的!我和他可是非亲非故!”

我抬起一腿踩在那人背上,提了扇子,撑着半身,笑道:“难不成这客人和我沾亲带故?哎呀呀,竟然是断袖分桃的主儿?”

“哼,怕是你家兄弟派来和你联络多年的生疏的感情的罢!”阿筝接过丫鬟递过去的披风,整个人裹在披风里朝我冷笑。

我用脚尖在黑衣人周身四处游走搜寻,终于在左手腕内看见一枚熟悉的刺青。我眯了眯眼,命人将之带到堂屋内。

屋内烛光耀眼,媚晓已经披衣坐在厅内。阿筝披着绣花彩蝶的淡蓝披风,端着热腾腾的茶盏,手中拈一块酥点正往嘴里送去。

这黑衣人便是二皇兄府上“慕澜十客”之一。

“他叫韩子离,慕澜十客排名第八位,所练内功心法名为‘掌中舞’,取意身轻如燕,能在一人手掌中翩翩起舞之意。故而轻功绝佳,善于远程奔走,打探消息。只是武功平平,却平日自视甚高。胞姐韩子蝉自幼体弱,曾侍奉二皇子左右,三年前怀有二皇子骨肉,生产艰难,母子双亡。韩子离手中有份名单,是二皇子暗地所养死士的身份细则。这些死士潜伏在江湖各处,是不容小觑的一支力量。这份名单仅二皇子和他两人所见,公子亦不知。”

耳边听得这番介绍,我抬眼望去,却是寿眉和鹅蕊正缓步走进厅内。寿眉淡淡言语,将黑衣人身份缓缓道来。公子是她对池桑的称呼。

韩子离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乍听得有人对他身份如此了解,不由得大惊,抬头看去。寿眉和鹅蕊正自暗处进入烛光范围,他看的真真切切。

“是你?!寿眉!池桑居然叛变了!”韩子离惊呼。声音竟突然嘶哑,近乎绝望。

池桑的叛变,是对二皇兄致命的打击。想必韩子离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不然他的语气不会如此悲愤与绝望。

韩子离,韩子婵。

世人皆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却仍唏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韩子离我自然是扣下的。

那份名单我也定是要知道的。

虽然我手中筹码已稳妥,但增加一分保障便少却一分危险。

更何况,我的人生中,还有阿筝。

我不能失败!

韩子离武功本就平平,我封住他的内力,将他交给清湘阁汉阳分坛看押。

名单虽重要,却也并非急在一时。

于是,我们还自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先下正是腊月间,还有不久便是过年了。

算下时日。我和阿筝自三月初遇,四五月在清湘阁,六月寻找林素安动身前往鸣沙城,然后途中所遇种种,至今快有十月之余。

这即将到来的年夜,该是我所过的第一个快活的年罢!

这段时日,尽被疫情缠身,汉阳百姓仍是对即将到来的大年充满期待。

街上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凄凉,人们的表情夹带着说不清的喜悦。

突然之间,我们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午膳过后,便被苏原缠着要办年货。阿筝鹅蕊等女子们,更是小女孩般的心态,闹嚷着要出门。

我自是拗不过的,便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街去。

在先前疫病救助过程中,我们已然暴露了身份。那时生命的无上,使得百姓无暇多顾,所谓的皇子郡主,也抵不上生命的万分之一。渐渐习惯了漠视身份地位之后,便是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再放低姿态,处处行礼跪拜了。

更有阿筝媚晓的亲自救助,我们在他们眼中,更是恩人而非皇家。

街上一派喜气洋洋,小小的摊位都挤满了办置年货的人。吵闹挤攘,正该是这般景象的。

我们边行边闹,苏原看一样稀奇一样,不住央我买这买那。阿筝媚晓自是宠着他的,不一会儿手上便提满的各式包裹,只得让丫鬟小厮们先将物品送回府邸。

我摇着扇子,四处打量着。阿筝带着苏原在小摊边围闹,看看这样摸摸那样。笑靥明媚,灿烂千阳。

“咦?那边围了一群人,是有什么有趣儿的吧?”苏原眼睛一亮,指着前方好奇道。

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却指指点点,不似办置年货的喜悦模样,怕不是什么有趣儿的东西。更何况,我隐约看见,那处阁楼的牌匾,却是一家青楼。

只是苏原已经飞快的跑了过去,我只得摇着扇子,一步两步晃悠悠的跟上去。

拨开拥挤的人群,看到面前景象,我微微一愣。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在这个寒冷的腊月,只着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薄袄,正瑟瑟发抖。

“这是......”我诧异问道。

身旁围观的群众便七嘴八舌解释起来。

“这丫头啊,说来可怜。父亲早亡,家里只有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现在却又病重,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快要过年了,家里穷的叮当响,为了能让母亲安稳的过年,丫头便瞒着要来这青楼卖身呢!”一位大娘叹息说道:“我们这些街坊四邻的,肯定是要帮衬着的,只是长此以往,这丫头心里虽感激,却怕是更加难过的吧!我们说让她们娘儿俩和街坊四邻一起过完这个年,可是丫头脾气也犟,非要说自己能照顾好这个家。”

“哎呀可不是,一大早便在这里跪着了。”一位大娘接话道:“先不说这样小小的年纪,在青楼怕也只能做些粗活,还不一定能挣回来自己吃饭的银钱。再说楼里的鸨母啊,也是可怜这丫头的,进了这青楼便再也不能像一般女孩那样了,总觉着不清白了。鸨母也没办法,给了一包银子,便要打发走,哪知丫头铁了心要自食其力,银子看也不看一眼,跪在这门外不起来了。”

我不待有所动作,便看见阿筝上前去一把拉起那个女孩。

那女孩先是一惊,接着便不停挣扎。阿筝顺着蹲下去搂住她,细声安抚:“小丫头乖,这么冷的天啊,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你娘亲一个人在家又是生病,怕是很不好受呢!天寒地冻的,我们先回家把娘亲的病治好,你说好不好?”

阿筝笑着摸摸她的头:“你看你认不认得我,还有枯木堂的神医也在,我们一起回家先给娘亲看病。就算你想要自食其力,也要顾及娘亲的身体是不是?”

听见“神医”,那女孩一瞬间抬起头,看见鹅蕊在一旁点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阿筝接过丫鬟回府取来的披风,细细的裹住那女孩。拉着她的手,让她带路。

“丫头叫什么名字呢?今年几岁了?”阿筝低头笑着问。

那女孩一手被阿筝攥着,一手紧紧拉住披风的系带,许是因为周身弥漫着温暖。她抬头小心翼翼回答道:“我就叫丫头,娘亲就这么叫我的,今年十岁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过年就十一了。”

丫头抬起头看着阿筝,细声说道:“我认得你的,你是拂衣郡主。之前有让人挨家挨户送药的。娘亲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阿筝一怔:“我让人送的么?什么药?”

“就是治疗疫病的药啊!送药的人说是拂衣郡主着人送来的。”丫头认真说道。

之前一是因为怕病情蔓延,二是为了赢得人心,阿筝便着人挨家挨户询问诊治,只要感染疫病的,都送了药去。

我看见阿筝突然僵住了身体,心里一惊,按住她的肩膀:“阿筝......”

感觉到阿筝的不自然,丫头仰头看着,不安的嗫嚅道:“郡主,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我笑着安抚她,故作调笑:“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话。我想许是郡主饿肚子了罢,午间光顾着出门玩没有好好吃饭。那边正好有个糕点铺子,我们过去买一点吧,正好给你娘亲也带一点,怎么样?”

“阿筝!”我按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轻轻皱眉,悄悄摇了摇头。

她转头看着我,慢慢扯出一个笑容:“是啊,我突然就觉得饿了呢!丫头我们去买些吃食带给你娘亲吧。”

丫头羞涩笑了答应道:“好啊,娘亲以前买过那家糕点给我吃的,味道很好的。娘亲一定喜欢。”

阿筝牵着丫头的手,向着糕点铺子走去。

我看见她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

我想,她定然是用尽了力气才能控制身体不颤抖。

身边媚晓低声说道:“难道丫头的娘亲正是因为感染了疫病才......”

“我需要看见人才能下定论。”鹅蕊在一旁接话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丫头捧着糕点,领着我们七拐八弯,来到一户破旧的小院子门前。

积雪化成一地泥泞,房子破败不堪,门口一颗歪脖子的小树,扭着身子探向天空。

“这就是我家了。”丫头推门,吱呀一声,晃晃悠悠。

“娘亲,大恩人来了,还有神医来给你治病了。还带了香喷喷的糕点!”丫头举着糕点,笑着向屋内跑去。

我上前一步拉住要跟进门的阿筝,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安慰:“一定要沉住气,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丫头的娘亲也许是生病了呢!”

她抿了抿唇,拉出一个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丫头变了声调的那声“娘亲——”,尖利的响起。刺破耳膜,凄绝哀婉,泣血惊恸。

我们抢身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撒了满地破碎的糕点,和冰冷的木板床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女人。

阿筝倚着那棵歪脖子的小树,仰望天空,瑟瑟发抖。

我出门便看见了她,身影是我从未察觉过的单薄和悲伤。

我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她一句话也不说,死死的沉寂。

“鹅蕊刚刚检查过,丫头的娘亲天生体弱,这些年将丫头拉扯大,积劳成疾,又患有重病。想来也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希望这个消息能让她好受一些。

果然,她身体慢慢柔软下来。背靠在我的怀里,轻声喃喃:“是么?这么说,不是因为疫病?不是我害死她的?真好......”

她转过身子,面对我,将头埋在我胸前,整个人缩在我怀里:“真是太好了......楚竹,我不是没有杀过人,直接地间接地,可是我第一次觉得,不是我杀了人这真是太好了......楚竹......”

我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吻她的额头。反复安慰她:“不是你的错阿筝,不是的,丫头娘亲的死与你无关......”

丫头哭着昏迷过去,我们只得让媚晓先将她带回府邸,好好休养。

鹅蕊细细检查了尸体,然后便要着手后事。

寿衣棺材都准备停当,我们留下小厮丫鬟在此处照看着,便要先回府邸,看看丫头。

下葬之事,定是需要丫头醒来自己操办的,我们毕竟还是不相干的外人。

出门行到不远处,便有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拄着树枝做的拐杖,颤巍巍迎了上来。

“二皇子和拂衣郡主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婆婆老泪纵横,弯着腰就要跪下。

阿筝赶忙扶起她:“老人家快快起身,这样真是折煞了我们啊!”

婆婆攀着阿筝的手,含泪说道:“我家儿子上街置办年货时看见了,是郡主将丫头带离青楼回家的。现下丫头的娘亲去了,也是郡主和皇子不嫌死人晦气,操办着身后事。我老婆子都看在眼里呢......”

我和阿筝一人一边,扶着老人家,慢慢在路上走着,听着老人家絮絮叨叨,说着丫头家里的琐事。

老人家不住地唏嘘着,我和阿筝仔细听着,不断安慰。

“哎,丫头她娘啊,本来就身子弱,感染疫病之后,更加.......”老人家佝偻着身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心里一惊,还不待出声。便听见阿筝细声问道:“丫头的娘亲......也感染了疫病么?”

我抬头,阿筝面无表情,不看我一眼。

“是啊,说起来,还是郡主派人发药的,不然哪能撑到现在?”老人家叹息道:“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拉扯丫头不容易。快入冬时,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了,但是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去看病,便一直撑着不说。后来病情慢慢严重起来,整个人都下不了床,我们才发现的。接着就是疫病的爆发......郡主着人挨家挨户问诊赠药时,她才得到救治的。这段时间,她们家雪上加霜,生活更加难捱,所以丫头也急着想要养活自己和娘亲,今早才会跪在那青楼外不起罢......”

阿筝一片沉寂,一直低着头,纷纭的长发遮挡住眼睛,看不到表情。

鹅蕊检查尸体时,就发现,丫头娘亲曾感染过疫病。

疫病只能算是加快了她的死亡,并非真正导致丫头娘亲死亡的原因。

于是我便瞒着阿筝,只是希望她心里能够好过一些。

我以前从未骗过她。

看着她被长发挡住的脸,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和阿筝沉默着,一路上只有老人家絮絮叨叨的长吁短叹。

恍惚的一瞬间,我觉得这样的沉默,于我来说,就像酷刑。

使我在惴惴不安中,更觉煎熬。

小路快要到尽头,前面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门口蹲着一个小孩子,正在玩泥巴。看到我们,似乎想过来,却又害怕似的,原地站着,绞着手指。

老人家招呼道他来到我们身边,道:“这是我家的小孙儿。”

那孩子攥着奶奶的衣袖,将整个身子藏在奶奶身后,只露出圆圆的大眼睛,偷偷瞧我们。

阿筝看着孩子,轻轻抿出一个笑容。伸手想要抚摸孩子的头颅。那孩子却受惊了似的,将身子藏的更紧实了。

老人家也没管他,对我们道:“这孩子本来调皮极了,天天和他阿姐一起捣蛋,只是他阿姐死后便......有段时间像丢了魂儿似的,现在才稍微好些了。”说着,想到死去的小小孙女儿,眼里止不住的流下浑浊的泪水来。

阿筝抬起头,愣愣的看着。

那张脸上沟壑纵深,岁月早在上面雕刻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苍老而哀伤。

她张了张嘴,终于挤出几个字来:“您的小孙女儿.......是......怎么......”

“还不是因为这该死的疫病啊!”老人家悲愤道:“这疫病不知道夺走多少人的生命!丫头她娘,我的孙儿,还有前家老刘家的媳妇儿......”

老人家说着,握住阿筝和我的手:“多亏上天,派下你们这样的官儿来,发药治病,是神仙呐!”

我心里突地一痛,似千万根淬了□□的针,来来回回不停的戳扎。

阿筝身体一刹那僵硬,脸色惨白。

夜深花睡去,廊下的灯笼明明灭灭。

我打开前厅的大门,“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悠长和惊心。

我看见阿筝坐在枝桠苍凉的蔷薇花架下。

她没有坐在石凳上,而是抱着膝盖,坐在积雪未化的,冰凉潮湿的泥地上。

似乎这样,可以冻僵她的心,使不那么痛苦。

月中天,积雪残。一片清凌凌的冷寂。

我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跪下来,将她搂住。

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我已经感觉不到从双腿漫上来的寒意。

原来我已经没有知觉了,麻木的,彻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所以在突然间听到阿筝说话的时候,我以为我听到的是我幻想出来的声音。

更何况,她的声音嘶哑的,那么不真实。

“我一直在追逐着胜利,我以为那些牺牲和代价,是我能够承受的。我一直都觉得,除了我们的胜利,再没有什么值得我思考。老人家跟我道谢的时候,在她以为我是上天派下来,给他们救赎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才是杀害她小孙女儿的真正凶手。我只是想着,计划成功后,我们的筹码会怎样增加,我们离最终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计划,会给汉阳的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

阿筝在我怀里不停的颤抖,剧烈的颤抖。

“丫头的娘亲,那个小孙女小姐姐,还有刘家的媳妇儿,还有许许多多我不知道不认识的,曾经活生生的生命。就因为我一个可笑而自私的计划......我......我现在一闭眼,就是自己站在血泊中的样子,双手沾满的无辜的鲜血,实在太可怕......假如,假如有一天,你或者哥哥面对了死亡,徒留我在世间,我要怎么活下去?那些无辜的人们,也是家人眼中的至亲至爱。我一想到,以后我们会在汉阳组建人马,那些听命于我们,服从我们一切命令,为我们出生入死的战士们,他们的家人曾经是我亲手杀死......我就,我就恨不能杀了我自己。”

“我是凶手!我杀过那么多人,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和恐惧过。内疚?后悔?不!不是!不仅仅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蔓延在心里的情绪,我快要被淹没......救救我,楚竹,救救我......”

我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使她平静下来。

我什么也做不了。

一整晚,阿筝都在喃喃着“楚竹救救我,救救我......”。

那么无助,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我抬起头,看月如眸,满中天。

天空注视着大地,看繁华盛衰,看悲欢离合,看忙忙碌碌的生命,多么渺小。

上苍广爱,亦是绝爱,可有半分慈悲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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