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竟然会受伤(1 / 1)
“师妹,你……”她的眼睛如上乘的墨玉,墨底流光,绝世罕有。陆远只觉看不够,咽下口中言语,狠着心把脸别去一边,端正坐好。
“条件简陋,你将就一晚,等明日到了师傅那里再好好休整。”他淡淡说一句。
惜言一心想等他说完后,就去把外面的小烛台端过来,好歹照个明。闻言她只好搁下想法,再往墙壁靠了靠:“噢,好。”她摸着衣服,竟被自己暖干不少。她体质好,很少见得到医大夫。她想起陆远也是淋了雨的,生怕他着凉,便轻轻喊:“师兄,我燃点火,你也烤一烤衣服——”
她听陆远那头平稳规律的呼吸,乖乖地放低声音,轻轻抱怨道:“这么快就睡着了。”惜言拉紧衣领,无聊的环顾四周,转头那一瞬间看见身后庙门渗进来的夜色,青白之色竟显阴森。她只觉森寒,再拉着干草往陆远的方向靠了靠,就那么抱着腿。也是又赶路又被淋雨,她累极了,靠着膝盖就艰难的闭目睡去。
惜言再睁开眼,门外已是大亮。她见自己竟是躺在干草之上,朝旁看看,却不见一边的陆远。她捂着僵硬的后颈坐起,四肢酸麻,连坐着也觉费力。她再看着门口,昨晚坐在门后的乞婆改倚坐在供桌前,乞婆抬手给她指着外面:“姑娘,你的同伴在喂马。”
惜言探身去看,果真见到陆远抓着一把草叶往二人的马跟前送。她朝乞婆点点头,眉目流转,不自觉笑了出来。惜言用手背挨挨额头,冰冰凉凉,她松一口气,庆幸自己真是健壮的不像姑娘,淋了那么久的雨还裹着湿衣睡一晚地上竟然连个热也不发。她微微惆怅。
昨天进来时,记得庙外不远有一口废井。惜言跑出去,见井边石槽积满雨水,触手冰凉,倒还清澈。她将就着洗了脸,回身便见陆远站在自己身后。
他提着一个小包裹:“吃点东西咱们再上路。”
包裹里是在钦州备下的干饼。惜言拿衣袖擦擦脸上的水,看着他的手,想到他刚喂过马,再看看手里包裹,问道:“师兄,你有没有不舒服?昨天你的衣服都没有烘干。”
陆远正出神她额角一缕滴着水的湿发,这才注意到这丫头也穿了一夜的湿衣裳。他打量她身上衣料皱得不成样子,蹙眉道:“我没有关系,倒是你?”他抬手试了试惜言的额头,手背碰到冰凉的肌肤,他缓缓收回手来。
惜言笑得灿烂,恍如不知:“就是淋点雨,我身体好着呢。”她旋一圈朝陆远笑笑,拎着小包袱跑开。
“感觉不舒服了要告诉我……”陆远轻喃出口,可转眼就见姑娘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话。他抚摸指背,无奈地笑了笑。
惜言边跑边拆开包裹,只掰了一小块饼子留给自己,余下的重新包好,踏进庙门便交给乞婆:“婆婆,这个您拿着。万一再下雨,您备着它也能顶上一阵子,别饿着肚子。”
乞婆笑眯眯地接过:“谢谢你啊好姑娘。”她打量姑娘的笑颜,如月老塑像看顾众生的飘渺,缓缓道,“好姑娘,你命好,会有福报的。”
惜言笑着想,乞婆定是和月老待的久了,说话都是捡好听的讲。她并未当真,腼腆一笑,转而再朝月老像拜了三拜,想着门外有人还等着自己,匆匆离开。她刚走至门外,隐约听见庙里乞婆在念念叨叨,她听了片刻,却听不大清晰。
陆远站在沾满雨水的草丛那头,遥遥望着姑娘的一举一动。草叶上的雨珠晶莹剔透,她轻盈地走跳过来,所经之处雨珠纷纷滴落,清新脱俗。陆远含笑望着她,目光如雨珠一般剔透,似有似无的那一抹淡淡微笑,比天将亮时最后残留的一抹黑夜更要幽深。
惜言遥遥朝他微笑。陆远亦笑着招招手。
“走了。”
“师兄,杕丘快到了吧。”
陆远指着远处隐现的小山:“就是那了。”
二人骑行一段路,惜言紧跟陆远,见陆远勒住坐骑,跟着勒马环视周围。三山围挡在周侧,除了来时一条路,并无别的路可走。他们所站之处正是三山交汇的洼地,像是站在一个碗底。
惜言仰头望着山顶,觉得压抑,无故有些不安。她又驱马离陆远更近,道:“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挺适合藏身。”她思量,如果将来回不了家,不如在这里建一个老巢占山为王。
陆远警惕地打量前路,闻言睇她一眼:“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走。”
惜言吐吐舌头,发觉陆远今天看她看得有点多。她好笑的看着他冷淡的侧脸,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与他太亲近,但他这么出色的男子,见他这般,心里竟品出另一种欣喜。
她打趣说:“我乱跑会怎么样?”话音将落,林子里及时伴着一阵窸窣声响。
陆远盯紧声响处,也打趣她道:“我准你乱跑,你还敢吗?”他斜斜看去,身旁姑娘一脸哽得说不出话,他笑着转正身子,笑意散去,眼中警惕未减。
惜言的坐骑突然烦躁地跺着四蹄。这匹马在白依山中是数得上的坏脾气,它一声嘶鸣,惜言不留神,差点跌下去。她抱着马脖子,忙抚抚它的脸:“乖啊,不要淘气。”她看向陆远,却见他并未注意自己,而是浑身肃然,单手攥紧缰绳,剑已执在手中。
惜言痴痴地看他,之前曾以为陆远是大师兄,只是因为是熔金的嫡传弟子,加之他总是一副文雅风格,总把他和武力连不起关系,现下总算看出点他身为白依山大师兄的资本。陆远冷静地说道:“坐稳。”他视线不离前方山坡,一时半刻后,一个壮汉从半人高的杂草丛后站了出来。
“又一个敢闯老子老巢的家伙,不留下点东西,休想完整无缺的从老子地盘离开!”
惜言真想打自己嘴巴。“还真有山贼啊……”她挡着眼睛,慢慢让马走到陆远身后。她未见过陆远出手,也没听未宝提起过,但既然他是白依山的大师兄,武功对付区区几个山贼,一定不必多说。那她的三脚猫本领能不出手便不出手,重点是那个山贼上半身赤裸,她不想逞英雄。
山坡之上又陆续冒出几个人头,其中一人高声叫嚷:“老大,还有一个女的,唉,还害羞呢!”众山贼闻言,一片嬉笑。惜言不耐烦的拿手堵着耳朵。陆远目光一凛,拇指抵在剑柄处,随时用力,剑便可出鞘。
另一山贼一掌打在说话的小子身上:“抢过来给咱老大当五姨太,老大?”
山贼头子满意的听着手下言语,满意地叉手,朝坡下道:“把小娘子交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陆远手指一撑,剑悄然出鞘半寸。他轻描淡写地看着山上乌合之众:“大当家,两年不见,怎么不见有长进?”
大当家上前一步,瞪着山下男子的脸,脑中飞快寻思,忽然咬牙恨道:“是你。”杵在众人最后的一个小个子也冒出来,指着陆远结巴地说道:“老大,两年前就是他从咱们这借路,伤了咱们一半的弟兄,还把您打成内伤。您好不容易才治好的伤,您可别忘了啊!”
大当家向后伸手,一人递上一柄长刀。“不忘,怎么能忘。”
惜言好奇的张开指缝往外看。陆远倒是不紧不慢,黑衣窄袖,面色淡漠:“此番还是借路,大当家再给个方便,愿否?”
大当家举起长刀,露出臂弯内侧的伤疤。两年前与陆远交手,他险些被废掉右手。“你手上有剑,老子不会再信你!”
他一招呼,喽罗们一哄而下。
陆远神色自然,下马的瞬间趁机回头告诫惜言:“他们抢劫过往行人的钱财,两年前我留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他们不知悔改还在这里盘踞,今天我得替当地官府好好收拾他们。”他扬扬下巴,“去那边等着,护好自己。”
惜言已手握月舞剑,闻言收剑。陆远眼里含笑,深深看她一眼。惜言怕自己给他添麻烦,招呼着二人的马匹,乖乖退到一旁,待稳当了,朝陆远一笑。清秀姿容瞬间添上丽色,灵动跳跃,与寻常淑女截然不同。
陆远旋身挡住冲过来的山贼。他的身手凌厉,剑身所过之处却只伤人皮肉,并不致命。惜言感叹他的手下留情,眼看一群人打架并无一招一式,担心陆远乱中受伤,咬咬牙迈上前一步,准备帮一把。
陆远踢开缠上来的一人,抽空朝她道:“退回去!”语调不寒而栗,惜言忙收住脚,却回头,眼尖的发现山贼的当家忽然抽身朝自己扑来。
“小美人!”
惜言一惊:“你干什么!”她来不及拔剑,只得抬手横在身前。胳膊全部挨到他袒露的身子,她浑身战栗,一时松神,就被搂个正着。未及呼喊,身上怀抱一松一紧,再一抬眼,搂住自己的已经换了人。
“师兄?”
“你怎么样?”
陆远扫视地上瘫倒的人。惜言仰着脸,本来这没有引起过她的注意,可前有山贼还未近身就能闻见的汗臭,陆远身上淡淡的白檀香味,简直成了她往后呼吸的依赖。
她安静地靠着他的手臂:“不碍事。”
山贼当家身上中剑,血流不住,倒在地上被手下围在中央。惜言朝他投去一眼,厌恶地收回视线,急忙伸手抱紧陆远。陆远手一抖,刚松开胳膊,却觉腰间的小力道更重了些。
他低头,惜言悄声道:“师兄小心,背后有人。”
陆远轻柔的拍拍她的背,惜言悄悄松开他的腰,手微微抬离,一瞬间,有些不舍。陆远猛地抽剑回身,但听有人大喝:“走!”身后山贼见被发现却是不躲,陆远觉出不对,转头闭紧眼睛,还顺手把姑娘按紧在怀里。
惜言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惹得脑袋发热。她不安地推着身前用了大力的男人,好不容易露出眼鼻,才重重的呼吸一口气,立即发现周遭不正常。
待过去很久,惜言拉拉陆远的衣裳:“师兄……”她想睁眼,却是不敢。“山贼跑了。”
陆远始终闭着眼睛,姑娘的话音落下许久,才缓缓抬起眼皮。他不安的轻喊一声:“师妹?”
惜言声细如蚊:“不知道他们撒了什么粉,我睁不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