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夜探(1 / 1)
想不到还得回去。
倾歌一手抱着朱棣,一手控制着身下的马,掉头往常遇春的军营中去。
那多心眼的孩子说,他有位姓常的远房叔父在明教义军中效命,请倾歌送他回去,叔父定然重重有赏。
姓常的远方叔父,可不就是常遇春么?不愧是朱元璋教养出来的孩子,警惕的性子半点也不输给他。
倾歌不想跟个孩子怄气,横竖时间还早,索性将他交还给常遇春了事。
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瞧见了明教义军的帅旗,朱棣才轻轻松了口气,仰着一张小脸:“姐姐叫什么名字?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让爹爹好好报答姐姐。”
倾歌微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姓李,单名一个珺字;只不过,父母与兄长常唤我倾歌。”
煌煌盛唐,倾歌天下。
她托了国运而生,享尽万千宠爱。彼时中宫虚悬,母妃执掌凤印,荣宠无间。
朱棣“哦”了一声。
珺,美玉也,奉于宫廷。
倾歌翻身下马,弯腰放下朱棣,道:“那玄冥二老想必是奉了汝阳王的命令,来找你爹爹的晦气;下回当心些,再被虏去,可就回不来了。”
朱棣点了点头。
倾歌纵马而去,一袭青衣在风中翻卷,长长的面纱遮掩了大半容颜。
倾歌脚程随慢,终究是比峨嵋派要快上一些,再过几日,便能到达少室山下,一睹“屠狮英雄会”的风采。至于大会的主持者“圆真”,倾歌还真没什么兴趣。
一个人在大路上没命地狂奔,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一般。
倾歌下意识地勒马,可马儿还是惊着了,高高仰起上半身。倾歌颇费了些功夫,方才勒定了马儿,凌厉的眸光在那人身上微微停留。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那人的模样有些可笑,许是瞧出倾歌身手不凡,一直在向她道歉,“小人赶着去岭南,走得急了……”
倾歌忽然觉得好笑:此处距离岭南何止千里之遥,他这般急速奔跑,又将跑到几时?再一瞧时,那人身上七处大穴受阻,似乎被高人以金针刺穴,受了些皮肉伤。
“罢了,你走罢。”
倾歌失去了纵马狂奔的兴致,下马扯了缰绳慢慢地走。又走了数十里,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笑声:“无忌哥哥,那‘寿南山’恐怕只能长久待在岭南,回不来啦……”
又是赵敏的杰作,却不知那人如何得罪了她。
倾歌一早便听说赵敏当着父兄与诸多手下的面,声称自己怀了张无忌的孩子;此时听见她喊“无忌哥哥”,也不觉得奇怪。横竖少室山就在眼前,他们自然是为了金毛狮王谢逊而来。
倾歌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看着那两人扮做私奔的“结拜兄妹”,在杜百当夫妇的屋子里住了下来,张无忌甚至混进了少林寺,不免暗叹一声:谢逊果真是张无忌的一大心病。
她清楚地记得,她答应过谢逊,会为他报仇。
真是混账!
倾歌为自己的失信深深忏悔,也跟着上了少室山。她无法笃定成昆是否在此,可她知道,屠狮英雄会那天,成昆一定会出现。
谢逊所犯下的业力,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倾歌仗着轻功高强,在少室山上转了两圈。没找到成昆,却处处可以碰上“圆真大师高徒”,似乎少林寺已经为他所掌控。
不熟悉的地方,倾歌也不敢多待,遂翩然下山,去找另一个人。
赵敏扮做寻常大家小姐,用纯熟的汉话和易三娘话着家常。易三娘惦记着为子报仇,不时撺掇赵敏上山“探夫”,她也好跟着“探子”。赵敏三言两语间觉察出了异常,故意装做听不懂,含混了过去。
夜。
倾歌悄无声息地打开窗子,翻进了赵敏房中。
赵敏和衣躺在床上,蓦然警觉:“谁?”
倾歌找到了桌上的灯烛和火石,擦地一声点亮。借着微弱的光芒,依稀可以瞧见赵敏面色红润、精神十足,显然过得很好。
“周芷若?”
“好久不见。”
窗外忽然飘进轻浅的呼吸声。赵敏浑然未察,倾歌却听得一清二楚:“殷姑娘么?”
殷离依旧是黑衣、黑纱帽的打扮,在窗外低声说道:“此处说话多有不便。”
倾歌侧耳细听,的确有几路人马远远地过来,遂向赵敏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赵敏叹了口气,吹熄了灯火,与倾歌一道跳窗出去。几个起落之间,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是接了英雄贴才来的罢?”赵敏不待倾歌开口,抢先问道。
倾歌转身望着赵敏,直直望进她的眼睛:“你在逃避。”
“是。”赵敏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可我又能怎样?我……周芷若,我这么做,不正合了你的意么?我背叛父兄、背叛朝廷,只为了跟他在一起……”
“你自有你的选择,我没有阻拦的权力。凭私心说,我很乐意。”
殷离听着那两人一来二往,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还以为你们会打一架。”
“她不是我的对手。”
“我打不过她。”
“况且……”倾歌瞥了殷离一眼,“为了张无忌,没这个必要。我和他没有半点瓜葛。”
殷离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赵敏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说道:“我记得,当日你答应过谢狮王,要替他报仇?”
“是。”
“帮无忌。”赵敏忽然放软了口气,“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一次,请你帮他。成昆的确没死,他似乎藏在少林寺中,又似乎在外边寻找着什么。屠龙刀已经丢了,成昆成日折磨谢狮王,逼问宝刀的下落。”
得得马蹄声由远而近,几个道士打扮的人口中喊着切口,似乎要上少室山去。倾歌抬眼瞧了瞧方向,道:“似乎是谢狮王被关押的地方……”
“还不快跟上!”
“跟着他们!”
赵敏、殷离齐齐脱口而出,瞧着倾歌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早就说过了,我跟他没有半点瓜葛。
倾歌无辜地望望天上的月亮。
最终,她们还是跟了上去,却没有走近。那几名道士已经被摔下悬崖,成了冤魂;昆仑掌门何太冲夫妇也双双丧命在三位百岁老僧的长索下。赵敏忽然一声惊呼,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与老僧斗法的少年。
少年脸上特意涂抹了锅底泥灰,污浊一片,分明就是明教教主张无忌。
倾歌专心看着那三位老僧的长索,只觉路数光明正大,却又玄妙无比;三人三索浑然一体,谁也离不开谁,分明便是苦练数十年的默契。
她们生怕被少林僧人发现,刻意离远了看。此时瞧见张无忌,赵敏心神有些激动,便要偷偷溜过去。
倾歌按住了她:“别去。你死了,张无忌还不得找我索命?……算了,我去瞧瞧。”
依旧是青衣蒙面的模样,瞧不出样貌来。
倾歌只接了三僧一招,便发觉对方内力阳刚纯正只若排山倒海;世间除了张三丰,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超过他们;她虽得灵泉相助,得益于《九阴》《九阳》,终因学得杂了,又是女子之身,无论如何也练不出这等纯阳的内功。
张无忌周遭压力稍稍一松,偷空向谢逊喊话,要带他离开。
谢逊不肯。
转眼之间又有外人来到,三僧唠唠叨叨地说些旧事,大抵是将自己与明教、与阳顶天的账记在了张无忌头上。倾歌只抵挡了三柱香时分,便已大汗淋漓:对方加在一起,已足有三百年功力;自己即便玄功通神,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无忌终究是孝子。
谢逊不肯离开,张无忌也不忍强求。
倾歌忽然问道:“敢问三位大师,贵派圆真大师现在何处?”
“我那侄孙……”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丫头?问这个做什么?”三僧中脾气最暴躁的一位忽然抢了话。
“他果真没死?”倾歌微微蹙眉,“这就不大好办了。既然圆真大师尚在人世……我答应过一位故人,要为他报仇雪恨;如今恐怕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
张无忌、谢逊听出倾歌的声音,无不愕然。
“自此之后,当是再无瓜葛了罢?”倾歌忽然有些轻松,“这事儿压在心头,总有些沉甸甸的,不大好受。”
谢逊没走,成昆没来,三位老僧答应张无忌,大会之前,没有任何人动得了谢逊。
倾歌想起白日见闻,来到赵敏的藏身之处,问道:“先前汝阳王是否给了成昆调兵的权力?”
“倒是有一些,只是不多……你的意思是……”
“今日我找了整整一天,也没发现成昆的踪迹。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眼拙,看漏了。”
殷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张无忌歉疚地望了倾歌一眼,偕赵敏一同下山。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只有以明教教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与对方拆招。
倾歌的目的只在成昆,也没兴趣与少林、明教纠缠,遂胡乱找了个小镇住下,等峨嵋派的人来到。
她很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
宋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