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远行(1 / 1)
倾歌合上书册,起身下榻,将倚天剑牢牢束在身上,道:“小妹还有些私事要办,劳烦师姐假扮我躺在此处;倘无意外,这钞屠狮英雄会’,我会出席。”
贝锦仪依言躺好,解散发髻,将幔帐全数垂下,假扮熟睡的倾歌。
这时已将近半夜,倾歌悄无声息地离开,竟没有半个人觉察。
中路元兵已经开始后撤。
看来,那女子是立了大功了。
倾歌提了口气,趁着夜色遮掩,悄悄潜入左路元兵主张,将熟睡中的高级将领一一杀死,头颅用旗杆高高挑起,悬挂在辕门下方。她才退出左路连营,就已经能够听见蒙古语撕心裂肺的呼喊,元兵慌乱地自睡梦中起身。
军惊。
倾歌转身去了右路军帐,依法施为。
左右两翼齐齐军惊,饶是主将心里素质再强,也是抵挡不住。他推开了粉衣女子,大步走出帐外,抬眼望着两侧的火光。猝不及防间,一支精巧的匕首架在了喉间。
“撤军。”
方才娇媚如春.水的声音里透着森然冷意。
主将大笑不止:“不自量力。”随后反手一劈,意图将身后女子劈晕在地;忽然眼前寒光一闪,另一支匕首架在自己腰腹之间,身着夜行衣的少女刻意压低了声音:“进去。”
“将军?”粉衣女子吃了一惊。
“不想身首异处,就进去。我知道你是汉人,听得懂汉话。”倾歌压了压匕首,眸中含着深深的警告。
啪!
一柄匕首重重地插在案上,倾歌将粉衣女子护在身后,上下打量着全身被制的汉人将军:“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就是你破了蒙古人最厉害的一支铁骑?”他同样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倾歌,“军中女将,果真不凡。”
“你当我不敢杀你?”
“你趁我松懈,制造军惊,早已做好了取我项上人头的打算。”那将军竟毫不在意,“我生来只能做将军,懂么?”
倾歌微微蹙眉。
“我欣赏你的才气与勇气,女将军。”他微微一笑,“你我做个交易如何?我做你的内应,你留我继续做我的将军。我喜欢战场上的杀伐,也喜欢驰骋疆场的叱咤。”
他略顿了顿,道:“我姓叶。”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胜仗。
倾歌又细细叮嘱了手下一番,才跟着贝锦仪离开。走了半日,倾歌忽然改变了主意,让贝锦仪带着她的亲笔书信回峨嵋,“峨嵋掌门”千里迢迢奔赴少室山;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想一想。
青山迢迢,绿水缭绕。
倾歌牵着马走在路上,虽然目的是少室山,可她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
乡野间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朴素的香。倾歌牵着马走进山里,胡乱摘了两枚野果充做晚饭,静静地靠着树干发呆。
马儿跪坐下来,大口嚼着面前的青草。
已经很接近了。离她最初那遥不可及的梦,已经很接近了。
她远远望着长安的方向,古老的埙悠然吹响。雨后斜阳拉长了她的影子,林子里是难得的清新干净。
没有战场上弥漫的硝烟,也没有密如雨点的刀枪箭矢。
古老苍凉的调子渐行渐远,玉兔东升,皎若冰轮。
她安静地望着空中的明月,忽然发觉它又圆了一些。
如瀑青丝垂落在颈项间,精致的埙跌落下来,眉心银钿粼光点点。
她默默地为自己生了一堆火,靠着参天古木沉沉睡去。枕着青山如黛,披着月华如水。
一夜好眠。
下一处地方,是一个静谧的古镇。
倾歌依旧是牵了马前行,听着身边的人议论着义军又打了胜仗,不时会心一笑:她们果真是个好的。想必也认真听了自己的话,昼夜苦读罢?
倘若女子不知自爱,世间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再爱她们。直到嫁做人妇,长成人母,到头来瞧着自己的女儿媳妇一步一步地重复着自己的老路,如此循环往复千年,再无救赎,当是最最可悲的事。
倾歌注意到,不少女子已经开始放足,也有许多人跨上战马,投奔义军,将过去与未来斩成两段,只为心中的一点渴望。
何不带吴钩,万里觅封侯?
转眼间已是正午,倾歌找了处地方打尖,要了一碗粗糙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姑娘,你是外乡人罢?”妇人搭着雪白的巾子,一面拾掇着茶水,一面用了夹杂着土语的官话与倾歌谈天。
倾歌抿唇微笑:“正是。”
“瞧你定是好人家的姑娘。这千里迢迢的,可有你吃苦头咯!”妇人善意地提醒一番,又道:“北面是鞑子的天下,可比不得我们这儿。小妇人瞧着啊,姑娘不妨换身男装,才好上路呢。”
倾歌微微愕然:“换男子装束?”
“怎么啦?还换不得?大娘跟你说,你这等大家千金呀,就是太拘谨了些。听说过我们将军娘娘么?咳,有人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特地来拯救我大宋;也有人说她是地狱的饿鬼投生,凶神恶煞的,专吃小孩儿……”
倾歌扑哧一笑。
“你别不信,听说将军娘娘受伤那天,仙女娘娘从天上下来,洒了十天十夜的圣雨,替将军娘娘医病呢!不知多少人沾了福泽,一辈子的病呀,就这么好啦……”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憋了很久很久。
倾歌饮下最后一口苦茶,结算了茶钱,牵了马儿找地方投宿。
“姑娘来得真巧,上房只剩下一间啦。”店小二殷勤地替倾歌接过了马,悄声说道,“我可得提醒姑娘一声,住您隔壁的两位老爷凶神恶煞得紧,千万不能招惹。”
倾歌谢了,打赏些银钱,吩咐小二将晚饭送到她房里。
隔壁的呼吸声不少,似乎不止两个人。其中两人呼吸极为轻浅,估摸着是练家子。倾歌知道,半路上不能随意招惹旁人,也就没太理会。草草用过晚饭后,她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意识沉入仙府之间。
那里四季如春,大片桃林长久绽放。
倾歌俯下身来,轻轻抚摸着一朵才开不久的牡丹。忽然之间心念一动,倏地睁开眼来,门口悄悄摸进了一个人。
鹿杖客。
听闻鹤好酒、鹿好色,果真如此。今天下午才瞧见隔壁住了位蒙着面纱的青衣女子,晚间就悄悄摸了进来。倾歌心下恼怒,拔了腰间匕首,倏地架在鹿杖客的脖子上,刻意变了声音:“谁?”
鹿杖客不惊反喜:“乖乖跟着鹿爷爷走罢,这辈子保你吃香喝辣……”
啪!
倾歌隔着袖子,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信不信我今日废了你?”
她没有刻意变声,鹿杖客一下子就认出了人,笑得一脸狰狞:“鹿爷爷还道是谁,原来是峨嵋派的小掌门啊。怎么着,没被鹿爷爷一掌打死……”他闪身避开倾歌劈下的一掌,续道,“还急着找鹿爷爷不成?”
倾歌气得七窍生烟,生平从未被男子如此冒犯过,即便是宋青书、张无忌,也是好声好气地说话。她怒火一生,手下便不再留情,五指成爪,狠狠朝鹿杖客喉间抓去。
正是《九阴真经》上最最阴狠的一门“九阴白骨爪”。
指爪未到,带出的劲风已经阴寒无比。鹿杖客猜到厉害,呼地一下,使出了生平最得意的“玄冥神掌”。倾歌轻轻巧巧地闪避开来,身后一堵厚墙被硬生生打破了一个大洞。
鹤笔翁惊愕地看着这边,床上安置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小男孩。
“又是你!”
鹤笔翁也加入战团,玄冥神掌不要命地招呼出来。
男孩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神色有些疑惑。
倾歌被两人联手逼到了墙角,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到,《九阴真经》乃是天下之至阴,玄冥神掌也是阴毒无比。以阴制阴,太不划算。
真气瞬间流转至十二重楼,至刚至阳的一路掌法施展开来,威力奇大无比。
倾歌毕竟是女子,这种打法对她而言,实在太过吃力。玄冥二老明面上将玄冥神掌使得呼呼风响,心中早已叫苦不迭:对方的每一下攻势,恰恰是自己最大的克星!
鹤笔翁退了一步,抓起床榻上的小男孩,挡在自己身前。
倾歌倏然撤掌,变掌为指,朝鹿杖客抓去。鹿杖客识得厉害,不敢硬接,只得闪身躲避。鹤笔翁一看有门,索性将那孩子当成了挡箭牌,逼得倾歌频频收手。又斗了数百招,他忽然抓着男孩的后领超倾歌怀里一抛,拉起鹿杖客,踉跄而去。
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
倾歌抱着那男孩,叹了口气,替他松开束缚,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给他们抓住啦?”
男孩尚未回答,客栈老板已经带着小二扑上楼来,看着打穿的墙壁,呼天抢地。倾歌没带太多盘缠在身上,索性拔下一枚银簪,取下上头缀着的一颗明珠,递给店家:“总值百八十两银子,莫要闹了,吵着旁人休息。”
店家讪讪地接过明珠,要给倾歌换个房间;倾歌摇了摇头,道:“不必。”
男孩靠在倾歌怀中,等店家走远了,才开口说道:“我叫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