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我喜欢你(1 / 1)
郑鸣海和魏蕾架着黎舒去把病看了,大夫说他没伤着骨头,修养几天就能好,于是马上放下心,哼着歌高高兴兴的又把人架会来。
此刻正是北京最冷的时候,夜里已经接近零度,暖气却还要到11月中才开。三人一拉开地下室的门,一股阴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魏蕾坐到床上,拉起被子哆哆嗦嗦的问黎舒:“小舒,你就盖这个?!”
还是夏末时的一床薄被,郑鸣海从前很少在这住里,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
“啊,没事!”黎舒挠挠头,忙说:“我后半夜才回来的,也不见得冷。“
见他傻呼呼的样子,郑鸣海搂过他的肩膀,使劲抱了一把:”哥对不住你,明天给你带被子来!"
他的气息喷在耳边,在黎舒看来,已是十足的亲昵和暧昧,但郑鸣海在女友面前,却做得相当自然。
魏蕾气鼓鼓的,说那你今晚要冻死他?!
郑鸣海想了想,跑出去买了一堆啤酒回来,往床上一扔:“来!今晚我们陪你!”
三个年轻人并排挤在床上,窝在一条被子里喝酒。
郑鸣海在中间,左手搂女友,右手抱兄弟,一脸我是老大的得意样。
他喝得最多,喝多了之后一会儿吵着要弹琴,一会儿又扯着喉咙唱歌。魏蕾嫌他吵,联合黎舒把人压在被子里,笑着打他。
郑鸣海起初嚷嚷着不干,扑腾得厉害,没几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两人当了人肉垫子,气得在被子里直哼哼。
魏蕾隔着被子趴在郑鸣海背上,又问黎舒:“小舒,你总说你不上学了,是为什么啊?可以告诉我吗?”
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气氛太过放松,提起这件事好像心也不是那么疼了,黎舒喝了一口酒——在练习唱歌的同时,他也在练习喝酒,闭上湿漉漉的眼睛,他慢慢的回答魏蕾:“我被退学了。他们不许我再念书,除了我的学籍,把告示贴在校门口,跟通缉犯一样。我原本该念大三的……我去教务处问为什么,然后想交钱,没人理我,没人肯理我……”
“黎舒,黎舒!”魏蕾拉住他的手,退学是多大的事情,她懂。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算听起来黎舒已经不难过,她的心还是跟着疼:“为什么啊,他们怎么会,你这么好的人!“
黎舒睁开眼,“魏蕾,没人信我,没人信我……他们都说我……说我为了留学进修的机会,去,去——”
去爬老师的床,这话黎舒说不出口。
还有更让他伤心的是,老师也这么说。
“我信你啊,小舒!”魏蕾眼泪汪汪的抱住黎舒的头,“他们是坏蛋!我信你!!”
“谢谢,谢谢……”黎舒把脸埋在被子上,嗡声嗡气的说:“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别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啊!小舒你别哭,我喜欢你。”
魏蕾捧起黎舒的脸,突然吧唧就是一口,亲在他面颊上。
郑鸣海也从被子里钻出来,拉过黎舒,在差不多同样的一块地方,也响亮的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别哭!”
黎舒被他俩弄得晕晕乎乎,啊,喜欢我,都喜欢。
可我没哭啊,真的没哭。
我喜欢你,多动听的话。
黎舒躺在郑鸣海身边,无声的笑起来,郑鸣海和魏蕾都没看到,此刻他的表情有多美好,就像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这几个字,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原来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
谢谢,我也喜欢你。
黎舒闭上眼睛,在温暖与眩晕中慢慢睡去,有人搂着他,果然不冷了。
然后梦来了,他好像又坐在琴房,南方繁花似锦的春天,窗外的天空湛蓝,微风把粉色的花瓣带到室内,落在黑白的琴键上。
身后有个温暖厚实的胸膛,那是对没有父亲的黎舒而言,世上最信任和依赖的男人。
他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温柔的插进黎舒的指间:“黎舒,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亲吻和拥抱的滋味,黎舒都懂,他也还记得两人肌肤相接时的激荡。也许是酒,也许是入睡前过分暧昧的空气,黎舒自来北京后,第一次梦见了从前。
他不恨老师,又或许是他太年轻,还不懂得该如何去恨,他只是拒绝去想,拒绝承认曾经犯过的错和曾经的天真。
可身体还是会记得那时的感觉,连双唇相接时的黏腻的声响,都不断的在脑海耳畔响起,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从自己口中发出一样……
“!!”黎舒从迷梦中惊醒,瞬间浑身僵直,在与人亲吻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与他同一张床上、躺在他背后的两个人。
他清楚的听到男人浑浊的呼吸和女人娇软的喘息,就在他身旁。
黎舒猛的撑起身,慌慌张张的冲进浴室,灯也不敢开,蹲在墙角发抖,脚踝又开始疼得发烫,好半天都不能平静下来。
郑鸣海睡得迷迷糊糊,酒又没醒,好似做了场春`梦,又好像与女友在亲热,但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一摸身边,黎舒不在。
他下床在黑暗中摸了半天都没找着人。然后他去洗手间,拉起蹲在角落里的黎舒,半拖半拽的把人捞回床上,然后紧紧搂在怀里,不出半分钟,又呼呼的睡了。
黎舒不敢挣扎,怕弄醒他们,睁着眼撑到天蒙蒙亮,最后才在头痛欲裂中昏睡过去。
他实在很想狠狠的抽自己两个耳光。
那晚的尴尬事,郑鸣海和魏蕾浑然不觉,只有黎舒一个人清楚的知道。
黎舒又病了几天,这次却坚决不要他俩再过多的照顾,态度也变得疏离起来。
两人在他面前吃瘪,郑鸣海以为黎舒是不高兴他害他受伤,魏蕾则以为是那天又喝多了,又惹到他的伤心事,也只好顺着他,不再多打搅。说到底,他们能真正帮到他的地方,也实在很有限。
黎舒继续睡在郑鸣海的床上。他加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球,开始考虑拿到工资后去另找房子,小点儿破点儿没关系,只要干净有暖气的就行。
不能无缘无故的一直接受他们的照顾——黎舒知道自己不对了。
那晚他难受,不光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心中莫名的失落和愤怒——这才真正让他感到害怕。
如果他们察觉,他要怎么面对这两个人?
病和脚伤都好了之后,黎舒又找了份白天的工作。到了年底到处都在促销,他每天下午有3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塞在巨大的卡通人里,在商场门口一摇一晃。他和小孩子拍手,对走过他身边的人派传单,和对所有人微笑,即使他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保持着与卡通人笑得一式一样。
郑鸣海在他工作时来看过他几次,抢了他手里那叠厚厚的传单替他发。现在天气冷了,路面已经开始结冰,在室外稍微多站站都冻得厉害,他一边跺脚一边哼歌,开开心心的把单子塞到每个人手上。
“鸣海,你不用这么辛苦。”休息的时候,黎舒取下头套,对郑鸣海说。
郑鸣海见他额头都捂出一层薄汗,抬手替他擦了,就说:“我不来你老要躲着我们。”
“黎舒,我想和你一起唱歌,不只是说说。”
黎舒坐在郑鸣海身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黎舒说不出口,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他看见郑鸣海皱着眉抽烟,自己喉咙也在痒。他把毛绒绒的熊爪伸到郑鸣海面前,晃了晃问他要烟,郑鸣海笑着一把拍掉他的手:“破孩子!”
然后他把自己嘴里的烟捏到黎舒唇边:“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