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回来了(1 / 1)
鱼素再一次在左相府布下了结界,百里风清派了十人过来负责守卫。
端木吩咐秋杨府内暂时谢绝来客,即便右相欧阳文宇来了,也请他稍候几日,待她闭关出来后再说,秋杨领命。
雪荷池碧水清幽,端木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袍,脚下轻点,飞身纵起,静静停在雪荷池上方。
碧水之下,池底之中的镇灵珠似有感应,散发出柔和的白芒,端木感到那种熟悉的亲切感,弯了弯唇角,现出一抹浅笑,身形缓缓下落。
池面荡开一波波涟漪,端木的身形渐渐隐没在水中。
鱼素在雪荷池的廊桥上盘膝坐下,双目轻阖,为端木护法。
水是生命之源,端木是雨灵,水自然更是她的本命之源。肉身的好坏对她的灵体其实影响也并不是很大,所以她才一直放任,雪落舞、皎影对她所做的事她根本不放在眼中,但是她也并不想关心自己的人因此伤心难过。
一切都已接近尾声,她并不介意让世人在最后一窥雨辰左相的真面目。
雪荷池的水是隐川山雪水所融而成,她与端木清羽俱是隐川山出身,故土的一草一木对她们都有滋养灵体,洗去尘垢的作用。
端木任由池水抚遍全身,她将思绪放归到茫然的虚空之中,让肉身在池水里得到最好的洗练。
雪落幽再次带人来到左相府邸时,十分意外的,再次被拒之门外。
那日端木突然造访,众人均默契的避开了右相休妃的话题,但再怎样,这是他来雨辰的直接目的,既然不便当众商谈,那他便单独拜访。
昔年夕霞之战,端木痛失宣冰,相信雨辰左相定不愿两国再起干戈,毕竟这是左相下属以命相换的,雪落幽不相信端木会无动于衷。
可叩开左相府厚重的大门,那个昔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管家秋杨却仍是回绝了他。
“在下有要事求见左相大人,还烦请通报。”雪落幽十分谦恭有礼。
秋杨一脸凝重,躬身道:“殿下客气了,并非小人不予通报,实在是殿下来的不巧,公子自从那晚去右相府赴宴,归来便即闭关休养了,实在无法会客。”
雪落幽皱了皱眉:“闭关?”
秋杨点了点头:“公子素来体弱,前段时间,又多次受伤,身体一直未能痊愈,不得已方才闭关休养,待公子出关之日,小人自当向公子禀报殿下来访一事。”
雪落幽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明明前几日夜宴之时人还是好好的。
他站在门前不动身,邱镜言自然也陪着。
秋杨目光凛然,仍是恭谨道:“恕小人无理,右相夫人,殿下胞妹,对我家公子所施的并非一顿鞭刑而已,殿下来此,不如回去询问令妹。公子闭关,府中之事烦杂,恕小人不能奉陪。”
说罢,厚重的大门在雪落幽面前哐当一声合拢。
雪落幽隐隐腾起的怒火,在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秋杨说过的话后,又渐渐的平息下来。
二十日后,雪荷池隐隐现出白芒,廊桥上的鱼素,飘身而起,望向池底。
暗色的池底渐渐被白芒映的通透,池底的鹅卵石及根根纤细的水草一望而见。
白芒从端木身上散发出去,整个雪荷池莹莹通彻如千年雪玉,鱼素隐隐有些激动,她死死捏住指尖,止住一阵阵颤抖。
秋杨和蓝悠也赶了过来,站在廊桥尽头,府中下人早已休假回家,除去他们三人便是百里派来的十人。
池水中浮着的端木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眸光若水,冷意悠悠,眸底深处光华隐隐,片刻后却只余一片平静。
她的白袍在水中轻轻浮动,白芒笼罩的雪荷池在她睁眼的刹那倏然平静,玉色流光顷刻间回笼于她周身,随着她的动作,暗暗流淌。
她一展身形,在水中站了起来,脚下轻踩池水,缓缓自水面浮出。
墨色长发披散一身,微风吹过,白衣乌发,飘飘摇摇。
她转脸,望向鱼素、秋杨和蓝悠。
夕阳洒下的碎金里,映出她清冽的眉眼,如画的容颜。
额心正中的水滴状印记,在漫天的晚霞里,淡淡的闪着金芒。
“公子……”
端木轻轻的笑,“我回来了。”
翌日,正是大朝之日。
左相府的马车在晨光微曦里驶往皇宫。
宫殿正门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文武官员看到那许久不见的马车时,无一不面露惊讶,但随即纷纷上前行礼。
淡紫色纱帘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缓缓拂开,端木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雪白色绣银线云纹的素锦长袍,眉眼清冷,长发在身后松松挽就。
文武众臣不等端木看过来,早已默契的躬身施礼:“臣等,见过左相大人。”
端木轻轻欠身,“各位大人,久违了。”
有几位靠前的臣子抬了眼,打量这许久不见的当朝左相,只见这位左相大人风采更胜往昔,眉梢眼角暗蕴机锋,却又气晕内敛,举手投足间泰然自若。
那额心正中不知为何,竟多了一枚水滴状印记。
几名官员正耐不住好奇,盯着那印记发懵,不防左相淡淡扫来一眼,这一眼直将几人吓得慌忙垂眼,再不敢直视。
钟声奏响,端木当先往大殿而去,文武百官遥遥随在身后。
龙洛泱登上御座,一眼看到端木,不免也有些吃惊,下意识看欧阳文宇的反应,果然,欧阳文宇正静静的望着端木。
他在御案之后,看的不清,欧阳文宇就站在端木对面,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清雨,怎么今日上朝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龙洛泱不由出声问道。
端木缓步走到殿中,“陛下,臣今日来是正式辞去左相一职,”她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百官顿时低声议论起来,欧阳文宇眉峰微动,不动声色的望了眼龙洛泱。
龙洛泱眉峰微凝,他想起与端木的十年之约,可是现在并不到当初约定的明宁十年。
端木道:“清溪已足可担起左相一职,臣已将相印交予他,请陛下正式下旨。”
龙洛泱沉吟片刻,“清雨,这件事容朕思虑几日。”
散朝后,陆朗奉旨将端木请到乾雨殿。
龙洛泱待端木一进门便开口道:“清雨,不是说好明宁十年才辞官的吗?”
端木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冲送茶上来的陆朗道了谢,才轻声道:“世事变化无常,十年前我对你许下十年之约时并不知道这十年来除了雨辰的国事之外还要遇上这许许多多事,我不是一个喜欢是是非非的人,如今提前辞官,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希望极雨能够体谅。”
龙洛泱半晌无言,终究长叹一声:“自小你做的决定便很少会改变,我终究留不住你。”
端木垂眼,隐隐愧疚,“是我失约,对不起。”
龙洛泱见她如此,反而宽慰道:“清雨你不必自责,虽然你是十五岁拜相,但你出手助我早在我们相识不久便开始了,如此一算,十年之限早已到了,我该谢你才对。”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清雨,你不要怪我好奇啊,我觉得这次见你,你好像跟往常有些不同了,尤其你额上这个印记是怎么回事儿啊?”龙洛泱还是没有忍住,他觉得当皇帝这点还是很有优势的,起码有疑问的时候可以直接问,比那些明明好奇的要死却不敢问的臣子们强多了。
端木轻叹一声,她知道肯定会有人问的,因为这个印记如此明显,想必此时欧阳正等在宫门外。
“我前段时日闭关,出关后便是如此了。”端木含糊道。
“哦,这个我听文宇说过,那你以后便都是这个样子了?”龙洛泱一副想伸手摸却又不敢的样子。
端木有些黯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副样貌其实又能维持多久呢?
“极雨,还有件事,我不知该如何告诉你……”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说就好。”
端木沉吟片刻,“如果说了,就是欺君之罪……”
龙洛泱皱了皱眉,看了看端木的脸色,原本要打趣几句,到嘴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终究是改了口:“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端木有些犹豫,她淡淡的看了龙洛泱一眼,随即又缓缓的垂了目光,“我,我其实……”
“皇上,孟清溪求见。”陆朗在外禀道。
龙洛泱看端木欲言又止,似乎很是为难,便应了一声:“传他进来。”
端木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还不是时候。
“极雨,那我先回去了。”
龙洛泱点了点头,“也好,等你想好再与我说不迟。”
端木站起身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