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隐世之人(1 / 1)
来人反应也极是迅速,一招未成,也不再急进,但这一切只在顷刻之间,欧阳文宇略一思量,再反应之时,已不及完全避开,长剑直刺入左肩胛之中,来人迅速抽剑,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肩头的白衣。
“公子!”欧寒从堂中飞掠而起,手中长剑一格,拦住刺客。
欧阳文宇微挑了眉,抬手点住肩头穴道止血,端木清雨眸光里满是担忧,从他身后转出来。
“文宇,你怎么样?”
“小伤。”欧阳文宇的脸上甚至挂着一丝笑,似乎没事儿人一般。
“掌柜,”掌柜的已吓得缩到了柜台下面,此时听端木清雨唤他,哆哆嗦嗦的从柜台里站起身来,直抖个不停。
“麻烦你去请个郎中来。”
“清雨,不必,我自己包扎一下便可。”欧阳文宇摆手止住佝偻着背往门外走的掌柜。
堂内交手的两人正难解难分,刺客手中的长剑招招直指要害,欧寒却只想将人擒住,不免稍稍落了下风。
百招之后,刺客挑翻门口一张木桌,剑气横扫,夺门而出。
欧寒看着已转瞬没了踪影的刺客,没有追出去,回转身,单膝落地。
“公子,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欧阳文宇走到尚完好的一张桌前坐下,“你先起来,通知云鸿等人,贴身护卫,保护左相安全。”
“是。”欧寒毫不迟疑地领命。
大堂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片刻一个青色布衣的男子走了进来,来人相貌乍一看去毫不起眼,长眉漆目,鼻梁微挺,唇角似翘非翘,却始终给人在淡淡轻笑的感觉,细看之下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简简单单的青色布衣竟也掩不住他的悠然洒脱之气,似天边极远处的云般,清朗疏淡自有高华。
欧阳文宇想不到在这小小的灵光镇会有这般出众的人物,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大堂内满目狼藉,少有完好的桌椅,青衣男子却毫不在意不慌不忙的在欧阳文宇所在的桌前坐下,清朗的声音道:“烦劳掌柜上几样小菜。”
柜台后的掌柜的终于缓过神来,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声音不知是喜是惧,“客,客官,您稍等。”说完忙不迭往厨房跑。
端木清雨抬手搀住欧阳文宇的右臂,“回房间,我去给你包扎。”
青衣男子垂着的眼帘因为她这一句话抬了起来,目光清澈明净的望向端木清雨,轻轻地“咦”了一声。
端木清雨却似未闻,径自扶着欧阳文宇往楼上走。
“水灵?”清越的声音微微惊奇,端木清雨轻轻一震,脚步一顿继续往前。
欧阳文宇侧了脸看她,见她仍浑不在意般,也顺着她继续上楼。
木制的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经过一场激斗后的大堂里,格外的清晰。
“镜花幻梦转成空,水月飘渺觅雪踪。”
端木清雨瞬间像被这句话牢牢的钉在了楼梯上,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镜花水月,转梦成空吗,可是姐姐的身体已经顺利找到,魂魄也即将养全,只待完成对雨辰的承诺便可以助姐姐复生,到时安排那两人重逢,自可尽续前缘,怎会成空?
是游方的江湖人士的胡言乱语吧,怎可轻信?
稳了稳心神,脚步有些沉,迈了一步却实在走不动了,原来欧阳文宇站着没动。
“文宇?”
“虹在九空,魅影千重……”欧阳文宇半侧了身,若有所思的对堂内坐着的青衣男子道,可只说到这里却住了口,微微一笑。
“相遇即是有缘,若阁下不介意,待在下包扎一下回来,我们共饮几杯如何?”
青衣男子清透的眼中光华隐隐,点头:“好,荣幸之至。”
欧阳文宇转身,握住端木清雨有些微寒的手走上楼去。
将上衣除去,露出左肩上的伤处,欧寒取出了最好的金疮药,端木清雨拧了毛巾,将血迹擦净,敷上药,又找了纱布包扎。
欧阳文宇又将衣服穿好,抬脚便往外面走,端木清雨有些失神的坐着,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不停的争来争去。
走到门前,欧阳文宇轻声道,“守在这里。”欧寒点头。
大堂内,掌柜倒是很麻利,四碟小菜,一壶酒,两副碗筷,已在桌上摆好。
欧阳文宇走到桌旁,撩袍坐在青衣男子对面。
早有伙计将打碎损坏的桌椅收拾了,厅堂内只剩了几张完好的桌椅,一时有些空旷。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清点损坏的桌椅数量,眉头皱成了山,一副心痛不已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的纠结模样。
欧阳文宇抬手斟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青衣男子身前,“掌柜,等下我会让侍从将你这里损坏的东西折成现银赔给你。”
掌柜的在柜台后一僵,脸上神情风卷残云般,瞬间晴朗开来,对着欧阳文宇的背影连连躬身施
礼,“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我再去厨房让伙计烧几个好菜过来,二位慢用。”
青衣男子修长的手轻轻拿起桌上细白瓷的酒杯,从容优雅的饮了一口,酒香清冽,绵软中又有股辛辣之味,倒还不错。
“这酒清爽幽冽,虽比不得陈年花雕,烈幽等名酒,也自有其独到之处。这酒,也要遇上对的人才可品出一番滋味来,阁下以为如何?”
欧阳文宇将酒杯置于鼻下,闻了闻,却没有饮。
“公子见解独到,在下愿闻其详。”
“据在下所知,百年前,有一神秘部族,知帝王命势,晓国运,通朝事,部族之中无论男女皆有此能,当时被天下有志之士奉为神人,国人也极为推崇仰慕。然此部族人均殒命于不惑之年,因此该部族一度人丁凋零,可天命之能却一直存在,后族中一人偶然从古籍中得知破解之法,隐之五十年,得紫琼,方可尽破。不知阁下可听过这个故事?”
欧阳文宇说到这里,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目中清光湛湛,望着对面之人。
“公子所说是隐族,已隐世数十年的隐族。”青衣男子眸光微冽,目光深处似有一把锋利的刀,锐光一闪即逝。
“虹在九空,魅影千重,隐之一族,破在紫琼。”欧阳文宇将余下的话说完,清楚地感到面前人浑身的气息一阵不稳,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知公子有何指教?”青衣男子脸上的神情愈发柔和,若是忽略那握杯的手倒真像一见如故的好友。
“指教谈不上,在下只是想知道一些事,借阁下之力知道一些未来之事。”欧阳文宇抬手又斟了一杯酒,嘴边的笑有些无奈的悲楚。
青衣男子目中有了然之色,不过也是一为情所困之人罢了,只是……
“方才在下所说毫无冒犯之意,纯粹是一时心急,还请阁下不要介怀。”欧阳文宇举杯,目光诚挚,有赔罪之意。
青衣男子洒然一笑,“能与公子这样的人结交实是乐事。”说完,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还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容倾。”
“欧阳文宇,容兄唤我泊宁即可。”
“原来是……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好,泊宁,不知与你同行之人是?”
“容兄已经猜到了,又何必一问?”
“泊宁想知道的是我见她时说的话?”
欧阳文宇抬眼看着此时微挑了眉似不知当说不当说的容倾。
“容兄,但说无妨。”欧阳文宇将心绪稳了又稳,沉了又沉。最坏的消息无非是那一个字,自己听到她坠崖之时已尝过那种滋味,如今她尚在自己身边,又有何惧,何况自己又岂是明知命势若此而听之任之之人。
容倾似有不忍,出口的话有些迟疑,他将手中酒杯搁在桌上,声音一瞬间有些飘忽的遥远,明明人就在眼前,可是声音却似穿过了无尽的虚空响在耳边,“若我没有看错,她是女子之身,她原本是这天地之间至纯至净的水灵,万物初始,水为之源,江河湖海,朝露云雾,本是永生轮回不灭之体,可,可她修成了真身,这本也无妨,只是,她似乎有一个执念,执念之深,是无寿之势,应该还有两年,而且……”
“而且什么?”欧阳文宇的心整个揪在一起,握杯的手指节泛白。
“而且是魂飞魄散之局。”容倾的话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散在空阔寂静的客栈大堂里。
“咔嚓”一声,细白瓷的酒杯应声而碎,杯中的酒洒了出来,欧阳文宇浑然不觉,手却越握越紧,锋利的碎瓷片将他的手割伤,血混合着酒滴在桌上,慢慢晕开,一缕缕变淡。
“泊宁,你先松手。”容倾拧着眉头伸手去掰他握着碎瓷的手。
“哈,姓容的,原来你在这里!”一个一身火红劲装的女孩子手持马鞭从门口一下蹦到两人面前,倒是将两人吓了一跳,也因这一吓,欧阳文宇松了手,任碎瓷落在了桌上。
“你,你你你,原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喜欢男人!”
欧阳文宇痛心已极,无心理会面前人说的什么,一味的回想着方才容倾说的话。
容倾的面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转成黑,“泊宁,让你见笑了,这件事你容我仔细想想,说不定有两全之法,到时我定会到府上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