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十四．
混沌中，双手触握的紧实和安心那么清晰，清晰到仿如昨日的记忆和满满依赖。大掌包拢小手，团在手心，忽而一下子将她身体带起，像只小鸟落在他宽阔敦厚的肩膀，迎风稳步向前，小小的她咯咯笑出声，见到自己飞了。
紧闭的双眸动了动，跃跃欲睁，她伸手往一旁抓拉一把，别走，爸爸，再让她靠会。
梦中人似是听到她无声却紧迫的挽留，微一伸手，任她牢牢牵住。便安稳了。这种感觉从另一个人身上也得到，分明她比他大，以为烦事为他操心，原来需要依靠的却是她。那么爸爸，这两个生命中仅剩彼此的人，就让他们互相依存吧？
你会高兴么？你会伤心么？
迷蒙间，伟岸身影已消失无踪，手仍是握着的，却是枯槁到了无生气。她霍然惊得抬手掩住呼之欲出的绝望，属于医院或许太平间的死气弥漫，那双陨灭光芒的眼睛虚弱地望着她，唯有被他紧握的手才能感知父亲去之前万分的留恋与惦念。
“别让那孩子知道，做小楚一辈子姐姐……照顾他，替我，替爸爸……”
“欠他的……终归，欠了那孩子啊……”
那些离世前的羁绊牵挂，沉痛地，幽幽地，荡进她脑海钩嵌，牢不可破。
那只手，松开了。
有人从门外进来。
她在梦中克制不住哽咽，险些磕头告罪，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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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醒醒，莫莫？”
早已凉透的颊上，一只手轻拍她脸，梦靥缠身，她没能马上醒过来，他一时兴起，捉住微翘的鼻子捏紧。空气被阻隔，她不得不微微掀口呼吸，唇色莹润似樱桃，他站在床边看着，喉下一紧，却在下一秒看清下唇那些密布的齿印。
所以刚才朦胧哽咽的呓语，都是真的了？
“对不起，爸爸……怎么办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鼻子上的手渐而松开，像是有些脱力，垂下来覆盖了她巴掌般大小的脸。他怔立着看向窗口，不说话，视线里有只灰色的蛾子正埋头冲撞玻璃，错了方向，就是头破血流仍出不去。
忽然，横冲直撞的蛾子震动翅膀飞离窗户，房间里绕行着拐了个弯，从未关紧的卧室门悠悠飞出去。外面，阳光正好。
是走的路，错了么？他不自觉拧了眉，她不安的睡容再次浮现心头。
清晨的空气犹带冷意，脸上的手却很温暖，她下意识将它捉住，抚摩着贴紧面颊。莫韩楚一怔，渐渐眉头舒展，看着她难得的近似撒娇的依赖。她却猛然睁眼。
一旦醒来，莫霏视线被立于床前的人占据，呆看几秒，她镇定松开握住他手不放的爪子，淡定忍受着颊上烧烧的感觉，向他招呼，“早安少年。”
莫韩楚不置可否，只是说话声音闷闷的：“今天不留到下午回去？学校有什么破事非得你去。”
被他一提醒，莫霏“呀”一声反应过来，顿时没了残留的睡意。
卫生间里洗漱的她，一手抓着牙刷满嘴泡沫，另一只手抬起来捏一下脸，因为连日赶车日渐憔悴的皮肤啊皮肤，想想厨房里忙着的某人那张天生丽质的脸，他就不会嫌弃她皮糙肉厚难以入眼？唔，要真有那一天，她果断一脚踹飞，是谁没事就在电话里整出一副失落小受样，因为她课比较自由就让她一周三次绕大半个城市，回家陪佳人的？
换衣完毕，她眼角瞥到洗漱台上摆着的两个杯子，同色杯子，同色牙刷，因为靠得近竟生出依偎和谐的画面感。这种感觉，似乎很不错，她吃吃笑。
莫韩楚自觉厨艺精进没什么好自豪的，听到莫霏又一声赞扬后仍是愉悦地扬了眉毛。然而提及她能不能下午再走，至少一起过个周日，她再一次摇头，学校有紧急事情处理，不能不赶过去，伸手摸摸某人的头顺一下毛。下一刻，莫韩楚将两张电影票扔到桌上，绞着双臂。
“下午一点的电影，看了再回去。”
“……啊！”什么叫先斩后奏，什么叫执拗幼稚，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得寸进尺，莫霏一时牙痒痒，心头却有个声音冒出来，蛊惑人心地说着，去吧去吧，从没和他一起看过电影，他会露出小狗儿一样湿漉漉又有爱的小眼神。去吧去吧。
另一个声音立马推倒这股冲动，不行，学校里接近期末大会小会一大堆，上回已经撒谎请了假，你你你，这叫贪恋红尘，情根深种，一定要清醒啊，清醒。
天人交战许久，莫霏脱力了，豆浆冒着热气升腾到脸上，她忽然放下正在啃的叉烧包。
“不好吃？”尾音上扬，无限怨念的声音。
“啊，没。”继续低头啃包子喝豆浆，他一大早张罗的早餐，放在厨房保温直到她醒来，再说不好吃她就天打雷劈了。
“我尝尝。”他兀自说着，偏头向她凑过来。
她刚吸足满口豆浆，唇角被人飞快吻住，一丝浆液顺着唇瓣的缝隙溜出去，他干脆伸出舌头碰一碰，舔一舔，舌尖便毫不费力滑入觊觎了一早上的樱唇。口内豆香四溢，汁液带着蜜甜的热度缓缓渡入另一个口腔，这种相濡以沫的湿吻又是两人从未体验过的，只觉得脑袋轰然一热，浑身酥麻。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舌尖不断舔舐吮吸她口腔内的甜，拂过每一颗牙龈，抵住上颚，转而又追逐她的小舌舔/弄碾压，直逼得她喘不过气，双颊现出缺氧的红潮。
喝完她嘴里的豆浆，他终于放开握在她后脑勺上的手，看到她埋头整理呼吸的窘迫样，他舔舔嘴巴，总结一下，“味道还不错，哪里不好吃了。”
“……”
最终还是被美色和过分狎昵的吻整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她妥协，又一次推掉学生会干部会议，由某人牵手去影院看电影。
周末影院，座无虚席。等待下一场入席的人身影交错，交头相谈着打发时间。
初冬的天难得晴朗，莫韩楚满足地眯眼享受阳光，再睁眼，不远处莫霏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可乐走回来，小心躲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在人前从来端着一张淡定圆滑的脸，不知道其实很不适合她，而当她沉下脸，露出无可无不可的淡漠，又能把身边付出关心的人利剑伤破。此刻，她这样小心翼翼，手中捧了珍宝般，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他浮出笑容，视线跟随那个身影。
“这么多，吃得完么。”忍不住了，他伸手拂乱她头顶墨黑色的发，就是想弄得乱糟糟的。她个子再也长不高，只能仰头瞪着眼睛对他虚吓，嗔颜娇俏。
进场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一下莫霏的肩，两人都回头，是同小区的郑太太，彼此都认识。
“真赶巧了，一起来看电影呢莫霏？”郑太太虽然人已中年，却很喜欢赶潮流，这种韩国青葱爱情剧常来看。她热络地打招呼，眼睛却不住看静默不言的莫韩楚，视线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一下。
“感情真好，姐弟俩。”
潭面投石，两人心里都沉了一下，然而莫韩楚握着的那只手，没有挣脱，她对他露出安慰的笑意，十指愈加扣紧。
电影开始放映，莫霏瞅瞅前面满场黑压压的后脑，只有他和她坐在最末一排，身边空出几个无人问津的位置。终于知道，哪里是来看电影，分明别有居心。
一开始两人也未开口多加交流，只是莫霏从来对过分青葱又充满YY意图的爱情剧无感，莫韩楚更没放多少心思在电影上，规规矩矩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伸手捉住她的手，坏心地不让她拿爆米花。
“……干吗？”电影本来就不好看了，还不准她吃东西，他想让这次难得的，唔，约会，彻底失败么。
“嗯，想再来一次。”盯着她的唇。
“再来什么……”蓦地反应过来，她老脸一红，早晨的回忆漫上来，她局促地撇开视线看旁边，幸好，黑洞洞一片，也没人会注意这个角落里她是不是成了番茄。
他轻轻笑起来，莫霏却忽然问，“你，怕不怕？”
仅仅牵手，面对熟识的目光就已经无法淡定，更不能将拥抱和依偎暴露在阳光下，让别人看到他们的快乐。就像罪孽。
唯有在家里，或者被黑暗覆盖的这里。隐秘的阴影里，做一对纯粹相恋的人。
就算永远这样，你也不怕吗？莫霏在微弱的光线中凝视他年轻美好的脸。
怕不怕？莫韩楚微弯嘴角，露出一抹讽意的笑，如果连他都怕那些视线，他又怎么会将她拉入这场错误却甜腻的爱恋中，陪着他沉溺。
“只要你不怕就好。”叹息又起。
“嗯，不怕。”她抬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起。既然已经决定，她就是压上一生。虽然会有些坎坷，会因为怕光而辛苦隐匿，但是谁让他们尝到此刻的甜。
偌大的影院，阴影的角落，两个人接吻，自然到仿似连体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投入，用她的唇，用她的舌尖，一点点吻过他的嘴角，出尘的下巴，脸颊和鼻尖，又回到他因为克制而紧抿的唇上。而他环紧她细瘦的腰，接受她带来的温度和爱意，手臂愈见收紧，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