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出差归来,努力码字,一夜只码了半章多~~~~(>_我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终于放弃长达一小时的自我催眠,一个利落起身,赤脚沾地的刹那冰凉触感让我长舒一口气。
乌云罩顶?
为什么一闭上眼就见鬼地呼吸闷窒,胸腔内那颗跳动几近于无,没有梦境,大片大片缓沉的黑絮迅速聚拢,拉过眼帘,笼下的重量叫人难以承受。
我走到厨房,倒了杯冰牛奶慢慢喝,却总有些食髓不知味的压抑。
“见,鬼,了——”
哀叹间眼角瞟到餐桌上的手机,慢慢蹭过去,手机画面仍是苏州园林精致的袖珍假山。
我怔愣片刻,心下像往常每次遇到难题时一样开始分析。
你看,无父无母,我和他没有饿死。
我脑子好,身体壮,前途无限光明。
小楚学习不好,脑子好,身体壮,前途……勉强光明。
前男友,后继者,一切浮云恶灵总会退散。
你看,生活在我的掌控下,总归是美好的。
自我勉励的结果就是一睡睡到自然醒,醒来已上日中天。
等我飙泪洗漱穿衣完毕,哆哆嗦嗦锁上门,嘴上已经将自己嫌弃了一百遍。
你大爷的失眠!
你大爷的美好!
城南巴士一向少得可怜,我看了看站牌处蜂窝般潮涌的人,果断选择自力更生的11路。五站路,十五公里,横竖也比望断天涯路的等车时间好过。
等我直跑尽小命,拼死在午饭时间前赶到起杨路68号,进门时思量一个信得过去的迟到理由,一抬头就看到院落台阶上坐着的王赟。
阳光又多情的一张脸,映着身旁一株妩媚芬芳的含笑花,他朝我眨了眨眼,竟生出苦大仇深的委屈来。
“那个……我错了,昨晚睡死过去……”我讨好般走近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是他向这家橘园农家乐老板推荐的我,今天不过上班第二天,却发生这档子事。
“我打你手机,关机。”他忿忿,“一直关机。”
我从包里掏出来,一看,黑屏一片。没电了。
举起爪子发誓,“我以后再不迟到,否则自戳双目。”
他继续用小狗般湿淋淋的眼睛看着我,一副标准无辜小受模样,半晌,见我面无表情遂作罢。
“我姨夫问起你,我替你请假了。哼。”
化石脸瞬时龟裂,我没听错,这个人原来有良心的。
“然后我替你做了本应属于你的工作。”
唔,感觉到了,心口插上一把名曰“内疚”的刀。
午时阳光愈加浓烈,王赟被晒得眯了眼,仍旧盯着我,缓慢举起刚才捶放膝上的右手。
“然后,我这只手割伤了。”
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指节宽大硬朗,极有张力的五指此时微微蜷握。手掌被绷带粗粗包扎,掌心处伤得最重,一圈一圈晕出血色的红。
噗嗤——心口第二把刀。
“所以,小霏霏,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点头点头。
我要在那里再插上第三把刀吗?不。
阴谋家朝我咧嘴一笑,牙齿锃亮白光一闪而过,让人无端心生闷慌。不过,王赟能有多大能耐?无非帮他找妞,替他干活,陪吃陪喝陪游玩。
两个小时之后,远处的王赟走过来,伸腿踢踢瘫倒地上的我。
我忙着吐舌头喘气,连白眼都懒得给他,身上一片黏腻燥热,望望左手边堆积如山的野花野草,一下午的成果渺茫无尽头。
如果我知道这变态男人的帮忙是打扫二十来个兔窝,还给人兔子加工吃食,我情愿小李飞刀全□□胸口,成打成打地来。
王赟自讨了没趣,见我不搭理他,忽而并躺在我身旁,一手抓过跟草根叼在嘴里。
“别把骚包当情调,草根是人家兔子先生的。”我没好气嘟囔。
他轻轻一笑,吐掉小草,悠悠然长舒一口气。
他说,“我喜欢这地方。这样的生活。”
我继续望着天空,眼睫微扇,心里略略犹豫。
愈是随意愈是隐藏,等到倾诉和内心独白需要释放的一天,讲述人将它小心积累,点点滴滴,直到另一人接受这种重量的一刻。可是,我没有做好承受重量的准备。
等不到我回应,他也不恼,学我闲闲看着天空流云,不再说话。
我站起身,拍掉衣服上草屑灰尘,那人平静的脸让我一时不适应,习惯了他的聒噪和玩闹,最怕就是此刻这种境况。不如干活去。
身后人闭着眼睛,食指指节一下一下敲打地面,忽然他叫住我。即使没有转身,他凉凉的声音不同与往时,直刺进我心里。
“小霏霏,你对我说的话虚虚实实,十句里没一句褒义,不过有一句真给你说着了。”
“……”
“我王赟没别的本事,就是一个字,贱。”
“……”
“看着你不搭理人,我偏三番两次搅进你那些破事中去。”
“看你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看你生气的活现样。”
云城城南八月的天空,我抬起头,奶白色的云朵飘走聚散,呼吸顿时闷滞。可是,还能承受。
那个声音却在继续。
“小猴子,吱吱叫,肚子饿得不能跳,给香蕉,还不要,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说好笑不好笑呢,小霏霏?”
转过身,双手叉腰,我作势气势汹汹瞪牢他:“好笑你个头,你丫才小猴子,你全家小猴子。”
既然不能,何必读懂。
夏末轻风中,我连对不起三字都无力说出。
当天晚上我来到小P家,顺带把牙膏之类洗浴用品换洗衣物一应俱全打包到她家,这几晚莫名的焦躁让人越发讨厌那座空房子。手上没有空,我伸腿踹一下那扇简易木门,一踢之下竟自动开了。
小P的屋采光不好,门开了后瞧进去黑洞洞一片,我左脚刚踩进去就又缩回来。我看到里面幽暗的壁灯下两个身影对峙,影子交错投到墙壁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将她并不繁茂的亲属网琢磨个遍,排除尚在吃牢饭的父亲,和她那人到古稀仍一脸淫相的外公,一时没想出是哪路好汉终于意识到有一号亲戚叫小P。
进退两难了几分钟,屋内的小P一声戾吼:滚!——
这声吼字正腔圆,吐纳有力,孔武彪悍,我终于一下子意识到,在此的是小P的人渣前男友。
人之初,性本贱。要贱到他的份上实属开天辟地天下大乱天方夜谭诺亚方舟。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么糟蹋一个被他坑蒙拐骗两年多的前女友,捎带拐走人所有积蓄,怎还有脸面一次次出现她身边。
我顿时怒气冲天,等这龟孙子很久了,眼见那人往外冲出来,我抬腿直直一伸,他应声倒地,很是给面子。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偏脸看向我的时候我不自觉震了一惊。
不似脑海中幻想几年的流气青年,他端着张清秀实诚的脸,朝我匆匆一瞥,双脚起风麻溜地落跑。我直到被小P拽进门都不能从怔愣中醒过来。
睡觉的时候,我支着下巴对她说:“果真是个人才,我还纳闷你小P怎么会栽在男人手里,原来是被那张脸骗了。”
天可怜见,我不是讥讽,只是怒其不争。
她闷头不理我,侧躺的脖颈一段孤寂的弧度。
周末的云城浇下一场瓢泼大雨,却在转瞬间止住,拨云见日。
我拉了在家里险些发霉的小P出门闲逛,雨后的空气让俩姑娘憋闷许久后心神顺畅。城南有很多店面是卖麻辣烫和烧烤的,我和她都是无辣不欢的人,对路边摊口味也不挑,看到心仪的就顺摊坐下。
“你家那个作孽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小P啃着烤鱿鱼问。
我停下手中忙活,想一想,“估摸今天回来,也说不准,他不喜欢向我报备。”
“赶紧回来,这几天眼前天天是你这张脸,看得我心烦。”
我没理会她的玩笑,我看到一个人,停靠在黑色车头前方,正搂了一旁的少女一记深长绵吻。等到少女脚步虚晃着小跑进胡同,他看了一会,注意到不远处我的视线。我赶紧低头,下意识有些尴尬,却在下一刻抬头看着踏步而来的他微笑。
不久前的一幕,既然他做了选择了断,我必然合作的。所以他乐呵呵和我们两个女生拼桌,所以我应他历来要求对他现任女友评头论足。一切得体。
所以心里那丝莫名冒芽探头的失落,并不算什么。
吃完烧烤,王赟主动载我们去附近那家与城南风格极不协调的哈根达斯,言笑晏晏,惊得小P几乎露出诡异的眼神打量我们。
车子开到小P家门口,我尽管不愿意,还是让他继续将我送回家,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小楚归家。可我的担心实在毫无必要,王少想活跃气氛,没有人不跟着牵动笑肌。
事实证明,小楚的确归家,即使出了意外。
一下车,我就看到门口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看清那个人的刹那,我终是明白几天来惴惴不安的症结。
“姐,我就快死了啊,你却在谈情说爱……”
日光中的少年,面白如霜,微笑的眼睛直直看进我的,眸光刹那湿润。
震惊之间我忘了如何迈步,我甚至来不及收起肆虐的笑容,手上抓着哈根达斯,融化的汁液滴答淌到地上。我像个白痴一样看着不远处那个莫名染血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几天过去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受伤了却对伤口毫无知觉,为什么明明他笑得极尽妖冶,却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