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晚饭是在当地一家颇有名的烤鱼店吃城南烤鱼,王少充分发挥吃喝玩乐一把抓的娱乐精神,舔着鱼骨头提议饭后去唱K,我自然是没精力再奉陪,一下午的陪玩陪逛已经耗尽体力,现在瞅着酥香的烤鱼都无甚食欲。
“呀,呀,这就累着了?和我一起high怎么能这点程度就吃不消呢,啧啧。”他推一把几欲打瞌睡的我,见我懒得搭理,他的脸忽然凑近,“靠,小霏霏你皮肤怎么这么差?”
“……”对于一个打击女性自尊心并诚意十足的人,我该无视还是忽视还是漠视?就算皮肤没你王少白皙滑嫩,至少我过了青春期再没有痘痘和雀斑的困扰,你就不能有眼力见儿的手下留情点。
我抹把脸,抬头迎上他一脸嫌弃:“走吧,谁陪你唱K谁是孙子。”这个人真是有办法让人所有的幻想破灭,只是不知道他的历任女友怎么受得了他的挑剔,超过一天我就佩服谁。
王同学不情不愿跟在后边,在我结账的时候却跑上来,扬着脸说哪能让我一兼职大学生破费,理该宰一宰资产阶级的钱包。我坚持数分钟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看他掏皮夹扔钱的麻利劲,估计出门从来是撒银的主。大学里这样的作风一向盛行,我大概是永远无法适应了,小P说过这是我一弊病,非得兼职打工不让□□瘦了才睡得着,典型的葛朗台。她不会知道,这不过是失去双亲的人欠缺安全感,父亲去世后,遗留下的积蓄远够我和小楚完成大学学业,但我从来不愿意就此安逸过日,未雨绸缪之于我是多大的经验教训,我不是不知道。
想到这些我不由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王赟:“我先在这说好了,以后你要是还要我陪你吃饭玩乐,这饭钱总得我这个东道主负责,我就是再葛朗台也不至于吝惜到那份上。”
他奇怪地看着我:“嘿,怎么就生气了?别介,你一生气像阿凡达似的,笑一个嘛。”
我怔愣一会,竟想不出该抽他还是满不在乎当他放P,只好举手投降,作为有品的东道主,我忍。他却忽然靠过来,纯情地贴着我咬耳朵。
“虾米?美女在哪里?”我立马四顾,忽略这个变态过于贴近带来的不自在。
我们正在烤鱼店门口,不远处一群男男女女的身影出现在路灯下,个个作学生打扮,正谈笑着朝这挺进。当先一人明媚抢眼,雪纺连衣夏裙包裹下的长腿亭亭玉立,爽朗而笑间尽是明眸善睐。我们望过去的时候,她似是打了个喷嚏,光洁外露的肩膀被身边人揽过去,她粲然一笑,露出皓白贝齿。
“这你们村花吧?我看了这么久,就这朵还有点质量保障,小霏霏你认识她吗?”王赟保持镇定,没有把即将飘起来的声音提高。
“我是不知道谁是村花,反正村草是小楚没错,”我拉上他往另一方向走,“没看到这人名花有主了吗,识相的就跟姐姐走。”
“姐姐……可以放手了吧?你看我衣服被你□□成啥样了,我这衬衫是国外进口的……还拉啊!靠!”
我放开他衣角,下意识回骂给他:“你倒是靠一个给看看?不就是进口啊,坏了我赔你行不行?”
“行行行,你别激动,这哪儿啊这,不是你家吧?”
我点点头,努力平复因为疾走而过快的心跳,往我家空盒子一指:“这我家,寒门陋室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歇会可以进来。”
进屋后,他换了鞋就奔沙发上,直喊累死了,我递给他一杯冰水,他连着碎冰一块吞咽下去,擦擦嘴巴,然后看着我阴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打开电视机。
“我说小霏霏,你不会是LES吧?”他眯起眼。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不然你见一美女躲什么,又不是欠她情债。”
把台转到我最常看的侦探纪实片,我躺进沙发另一头,全身放松:“你要搞清楚情况好吧,不是我欠她情债,是她身边的男人欠我债。”
王少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他呐呐半天,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说,小霏霏你谈过恋爱?”
“……”我就那么不像谈过恋爱的人呢。
“人家还把你甩了,跟村花好上?”他几乎露出荒谬的神情,按我的推断,他是严重怀疑我为什么能和村花站在同一跑道上。
我看看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尽管有些艰涩:“或许不是他甩我,在我之前,他们原本是在一起的。”
那年城南中学的方可谖,人人皆知他拥有不二周助般如沐春风的笑容,更令一干男生嫉妒的是在他身边的明艳少女吕樱。彼时校园八卦时常扫到他们的新闻,譬如两人自小入读同一所学校,下学后一起去补习班自习,又譬如今天方可谖生病了,送假条的是吕樱。
在初尝暗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经过同年十一班的教室,手里是打满的一罐开水,视线不经意间向窗内逡巡找寻,那个快活明靓的身影甚至让我迷惑。我扪心自问,人家不漂亮?人不是极品女生?默默推翻这个假设句,我轻叹一声,也便过了。
很多个夕阳映辉的傍晚,我在学校后山坡上一坐就是几小时,往下东北角是广袤的绿茵场,男生们把书包往球门网边一扔,撒丫迎上去,良莠不齐的身姿交织穿梭。我盯着其中一个身影目不转睛,那个总是异常干净的,笑若春风的人,就像水蛭攀附躯体般,他让我温暖。
可他不过是陌生人。
没有渴望就没有遗憾,我一直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当那个人终于站到我面前,以一种好奇而恣意的神态考量我,我忽然不想像以往一样完好掩饰心绪。
“帅哥,好。”我靠坐在学校最大的一棵梧桐上,并不着急起身。
正是下学时分,远处教室间人影重重,踩着校园广播播散的音符打闹着走向教学楼南面的自行车库,抑或结伴到校门口站牌等公车,一切安宁得近乎美好。没有死亡,没有安慰,没有争吵。
不知是否为了应景,我听到蔡健雅沙哑低迷的声音,“一朵云能载多少思念的寄托,再忽然相遇街头,当我们擦身而过,那短短一秒钟都明白什么都变了。”她在唱《陌生人》。
方可谖身上的球服未脱下来,外套搭在手上,看着我的时候眼睛又出现粲然笑意。
“你天天在这里看球赛,”他过来坐到我旁边,“很喜欢足球?”
我也笑:“不喜欢,看运动帅哥来着,你今天不踢了?”
“不踢了,来看看山坡上忠诚的球迷,结果是个伪球迷。”他叹气摇头,顺势躺倒在草坡上,似是被还未褪尽的夕阳晃到眼,他皱了皱鼻子,拿了一边的外套盖到脸上。
我也躺下身子,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掌盖住眼睛,身边的人呼吸轻轻浅浅,我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像乌云压抑雷声,寒冬压抑初雪,这种冲动至爸爸离开之后一直被我压抑于无形。我无法让时光倒流回还,更不能用晦暗的情绪让那个空盒子似的家愈加晦暗,所以我躲在这个角落,假装世界安然无恙。
“差点睡过去!”身边的方可谖一跃而起,看一眼手机上的未接显示,目光急急寻向山脚下的绿茵场。
我没觉得无视他的来电有什么不妥,耸耸肩随他望过去,一抹娇俏的身影进入视线。我转眼看着他脸容染上犹豫,无声而笑,继续躺倒看天边流云行走。
“hey girl,不回家?”他状似无意。
“不想,家里慎得慌。”手掌盖住眼睛,视线却在指缝间锁定那张脸,“你还不回去?让女生等急可不好,何况吕大美女。”
方可谖却一下子舒缓了眉眼,重又在我身侧席地而坐,“小樱不会介意,不过闹一下性子,倒是你,每天在山坡不愿回家,家人不会担心?”
拜托,我忍不住发笑,不二小樱,你们要不要这么般配。笑着却收紧十指。
“横竖不过剩一个家人了,那人此刻不知道疯哪里谈恋爱,你说,蓝天白云不比空屋子好吗,方可谖?”
那道视线停驻在我脸上久久不去,然后我听到他说:“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又知不知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一句话绕得很,我们一齐喷笑出声。
如果有些东西你渴望也可及,又有什么理由牢牢按住袖管里的手,将渴慕已久的暖阳拱手推将出去?接下来的每个傍晚,我安然享受身旁多了夕照下令人安心的剪影,日复一日,几乎习惯他的陪伴和呼吸。
小楚你看,我不能温暖你,却总有人能温暖我的,就如你留恋每一张如花笑靥,我也不会放走身边专属的陪伴。我们最终,总是属于同一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