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室外阳光从窗台洒进来，耀眼得很。我在热意渐起的床上挺尸般又躺了会，才挣扎着起床。
昨晚的记忆很快回来，我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终于说出来了，包括□□的事情，虽说学习和网吧问题仍是没什么进展，好歹我把炸弹投给了他。我想了想，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利用他的□□做的事，否则赶跑那些女生我如何做得那么顺利，只是，他一直闭口不提。认识里的小楚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按那些女生的抱怨来说，他可以和你欢声笑语，下一秒却因为你讲错一句话直接掉头走人，甚至发火。但对于□□事件，他从来没质问过，或许他明白我这样做不过顺了他的意帮他断了女生的爱慕，但是我并不是非得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罢了，越想越困惑，徒增头疼。
洗漱完来到客厅，发现小楚正提了书包准备出门，我叫住他，腾腾腾跑去厨房，从冰箱里翻出昨天买的三明治和牛奶。
“给，不能不吃早饭。”
“拜托，小姐，”他皱着眉，“嫌弃牛奶很久了。”
我抬手摸摸他的头，笑眯眯开哄：“喝牛奶能助于长高，能美白，能补充蛋白质，这么好的东西你要是嫌弃的话你就不是东西了。”
他胡乱点点头把牛奶塞进书包，脸上是捡了垃圾回收再利用的表情。在玄关换好鞋直起身的时候，他隔着距离比了比我和他的身高差度，咧开一口锃亮的白牙，“我说，该喝奶的是你吧，按这个高度你就该喝头奶牛进去补补了，或许还有救。”
啊啊真是反了！我握拳咬牙，盯着某人快速关上的门，心里无限悲凉。遥想当年小学的时候，我的身高比我的成绩要让人骄傲，虽然坐在最后一桌颇有点离群的郁闷，但是一到放学时刻，我走进低年级教室像领宠物似的把那个迷你弟弟领回家，他走路要牵我的手，每次都得踮着脚够啊够，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这段光荣史维持到初三的某一天，上小六的小楚站在门边手拿炭笔，对着我笑得一脸扬眉吐气，我才我发现一直遥遥领先的身高线自从进了初中就增长得很委婉，而小巧的有着糯糯嗓音的某人呼啦一下子拔高了那么多，按这个势头下去他不是很有翻身宠物把歌唱的可能？我怀着这个忧心爬上了高中，个头停长，无奈地发现初一小弟弟和我平起平坐了。我私下偷偷喝牛奶吃增高钙片，悲催地发现在我终于长高零点五厘米时，某人已经开始呼吸高层的空气。
不过，我满足地伸个懒腰，冷战竟转眼间就这么过去，雨过天晴啦!
不过半年没回家，周围街道却显得有些陌生了，原本在街尾的小网吧如今也不知所踪。我在街头踌躇着该不该短信一下小楚，他该清楚方圆百里有没有其他网吧，花了一下午写的短篇小说该去投了。
刚掏出手机便有电话进来，我一看来电显示，吓一跳。
“Hello~”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默了很久没接话，他又忙喂了几遍。
“小霏你没事吧？”那声音有些慌了，我叹口气，只是我多想吧，他不过是随便惯了连对后桌也有足够热情。
“王少啊，我是被你吓到了。”
“别介，打个电话就受宠若惊了，哎你家住在城最南吧？”
呃，话题换的这么快……
“是啊，风景最好那旮沓。”搞笑，鄙视我们郊区人民啊。
我在电话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沿街寻找网吧，等我从街一头走到另一头才发觉讲了有很久。
“王少，电话费和时间该浪费在泡妞上啊，回头到学校别又找我要赔偿费。”
他似是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正想问呢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我惊呆了，莫非他是讲电话讲得太忘我了发生传说中的……车祸，然后躺进医院，醒来后面对父母和爱人（可能不止一个，汗！）一脸茫然，颤声问你们是谁，我是谁……哦，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狗血。
打破我yy的是王赟一连串的靠，然后车子似乎继续正常行进。我听到他说：
“小霏，暑假我到你们家乡去流窜啦，那什么，我姨夫产下一个橘园农家乐缺人，让我去历练历练，那边的小花小草，等着爷过几天就来！”
禁不住满头黑线，我已经可以预见这个祸害一来，乡村那几朵花和花骨朵命运岌岌可危啊。收了电话，我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事，他不是说要包游艇的吗，来我这了游艇计划不是得泡汤？
电话铃声马上又响起，我接了就急忙问：“先不说别的，那要这样的话游艇怎么办呢？”
那边没有回应，我听到牙齿咬的咯咯响的奇异声响，不禁仔细看了看来电号码，脑袋一懵，然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电话拿离耳朵。可是，那头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还是迫害到耳膜。
“我靠！莫霏你没死绝呢？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发达了是不是？我靠什么世道！半年也没见你打通电话过来，你是死在学校音讯全无还是怎么的，就是死也他妈有个死要见尸啊！”
我瘪瘪嘴：“老娘我活得好好的么，火气别这么大啊小P……”
“没死？你敢说没死呢啊？我他妈脑袋瓜被门挤了才会记得你这个没良心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游艇？你发达到爪哇国去了哇？”
和小P约在隔了几条街的肯德基见面，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座位上开始打盹。确切地说，我一进门就注意到最角落位置上的她，两指夹烟，神情冷漠，从头到脚给人颓败的沉重感。这让我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我在桥头死死拉住倾身向河面的少女，尖声叫着你别想不开你别犯傻，我一出门就看到人跳河会做一辈子噩梦的！少女终于站稳身子回头向我，看清她模样的那一刻我无法控制地倒抽冷气，好……颓废。她看我一眼，扬扬手中的丝巾厌烦地说：“我东西被风吹走了，你发什么疯。”
人和人的认识其实可以这么狗血的。之后在我学校附近的一家哎呀呀饰品店遇到在那打工的小P，对她点头打招呼，她背着老板往我包里扔了张贵宾会员卡，我才不禁发此感慨。可是有一天，小P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那一天我是想跳下去的。她的脸侧向一旁对着墙壁，这么说的时候嘴角扯出讽刺冰冷的笑意。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一向不愿意介入家人以外的事情，但是这个女生让我心疼，所以我握住她的手，直到讨厌被人碰触的她渐渐不再挣脱，我发现原来除了小楚我还愿意为别的人操老妈子心的。
我在位置上坐下，赶紧从她指间拿了烟蒂扔进脚边垃圾桶，她马上抬起头来，看到是我，又懒懒靠回椅背，双手环抱胸前打量起我来。
“怎么办，我还是对你的行头越看越不爽。”我摇头叹息，目光扫过她鸡窝状的一头乱发，黑色铆钉吊带衫，黑色蕾丝热裤，中间露着肚脐和一大截小腹。
“彼此彼此，看到你一把年纪还穿短裙装清纯我真想直接扒下来。”
我从皮夹掏出七月份的优惠券，笑得一脸真诚：“谢绝女人，欢迎帅哥尽情来扒！”她终于受不住地啧啧出声，说不知我本来就这么无耻，还是被她传染了。
说是出来叙旧联络感情，可是当我领了汉堡和可乐过来小P就没把头从食物中抬起过，很快她又把我面前的土豆泥解决了。我说：“你是来宰我钱包的吧。”心里又酸疼起来，她一定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我给薯条淋上番茄酱，看着她的鸡窝头轻声问：“他又来找你了吧？……你又把钱给他了吧。”
小P放下香辣鸡腿堡，火大地嚷嚷：“吃东西呢提畜生干什么！我靠什么叫又给他钱，我那么贱啊！”说着却流下眼泪。
我叹气，抬手去揉捏她那张小巧的脸，硬是给她的嘴巴扯出弯弯的弧度：“来，给姐姐笑一个，我们犯不着为那种男人光火，那个屎壳郎，小白脸，谁再睬他谁是乌龟王八蛋。”
“可是，我就是那只乌龟王八蛋……”她忽然抬头，从牙缝挤出一字一句，“明明那个畜生拿走我□□和存折挽着别的女人走了，我就对自己说以后别让我看到他，不然看到一次扁一次……真他妈好笑，每次他就这么一直叫我名字，我居然招架不住了，我小P，居然被那个畜生吃的死死的？”
看着她惊诧莫名的眼睛，我开始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这无关时间地点，只要是那个人，我们的一切防备便溃不成军。
接下来为了轻松一些我向她聊起我的大学生活，讲到有一次班级春游，王赟为了和外校体育系美女搭讪而在野外训练中受尽苦难，却不愿在美女前丢了面子里子。结果追到人家后一个星期就把她甩了，据他所说是“七天里她问了六次我爸公司，五次我家开的车，四次我爸和体育局的关系，靠，她不如傍我爸。”我们都笑喷出来。
“看来你在大学混得不错，喂，有男人了吗？”
“别喂啊喂的，叫姐姐。”
小P做恶心状：“我这么叫你非得把牙给酸倒了，你当我是那个总赖着你喝奶的弟弟啊。”
我一把拿薯条堵住她的狗嘴：“别乱说话，小楚现在能和我乖乖说话我就偷笑了。”
“怎么了？”
“没听说过青春叛逆期啊，他，你，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安份。”
小P切了一声，比比手势让我停止。真是纳闷，每每在她面前提小楚两次她就受不了地让我转移话题，同理小楚也不愿听我说任何小P的事。难道说叛逆少年之间不分性别地磁场相斥？
“手机给我。”
“说话先加个‘请’……干吗？”
“有没有男人看看手机就清楚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每天清空收件箱的呐。”话是这么说，我还是递了手机过去，这个别扭的颓废女难得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也只有这时她显得有生气，这让我高兴。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很是嫌弃地抛回给我。
我手忙脚乱接住电话：“喂？”
“在哪呢？半天才接电话。”小楚在那边低声笑。
我眨了眨眼，看向对面的小P笑着说：“一个人吃麻辣烫，顺便看看有没有帅哥美女养养眼。”
那边声音低了些：“有看到吗？”
“可惜啊，身边尽是些庸脂俗粉，就我对面那个老婆婆还可以看看的。”我接到小P的死鱼眼，只能尽力忍笑，“天天看你我都花粉过敏了，一般人入不了我的眼，你……啊，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又逃课了？
“……”
不回答，小P孩，以为就此恢复邦交呢，却原来脾气越发怪异。
“你要是再逃课，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管着你…”我觉得无力，放下不久的重压感隐隐袭来。
“姐姐，别还拿我当八嘎一样骗啦……我再问一遍，你在哪，和谁？”
“呃……”我拿着手机匆忙环顾四周，终于在KFC临窗的位置看到他，亚麻色的头发微卷，衬衣校裤，就那么静静坐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是笑的？
我冲小P道了歉，指指手机示意电话联系。不知何时她已点上烟，浅色烟圈从鼻腔袅袅晕出，我听到她近似嘲讽的声音。
“要么躲着不见，见了又恨不得把人藏起来，有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