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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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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林彪觉出不大对劲儿了:这敌人怎么就跟着屁股追,而且这么大胆、

放肆呢?

就在民主联军从四平东北、西北和正北分三路撤退时,王继芳正迎着国民党

走去。他可不是空手去的。从脑袋到挎包,都装着从实力统计到撤退计划之类杜

聿明求之不得的情报。

几天后,王继芳重返梨树,把房东那个面庞娇嫩、丰满漂亮的地主女儿领走

了。个把月后,国民党在长春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还送他一顶“少将参议”

的乌纱帽。

他本是个红小鬼,在革命部队中长大的。也许是过旱撑起了超体力的负荷,

他累了,又遇上个多情的女人,而且也早就该成个家了。这属人之常情。阳关道

也好,独木桥也好,你就走你的。也许是一时想不开,糊涂,动摇。这样的例子

也不少。你仍可以和你所爱的人,去自食其力。这样,在后来的“阶级斗争”和

“文化大革命”中,可能受审查,批判,戴上几顶帽子。若能挺住,今天也会重

过人的生活。可他不,他旱就准备好了那么多“礼物”,临走还问有没有什么新

情况。他要用曾和他一铺炕上打呼噜,一口锅里搅马勺的战友的血,染自己的顶

子,铺一条荣华富贵的前程。

1949年秋天,二野在重庆把他抓住了。四野派架飞机把他载到武汉,审

讯后枪毙了。据说,那个喝松花江水长大的白白胖胖的女人,一直跟着他,也没

有什么政治背景,就是爱上了这个一副好衣服架子的男人。

他害了那么多曾经和他一样的人,也害了自己,还害了一个女人。

轻易不赞扬谁的林彪,曾赞扬“东总”情报部门:能顶得上一个主力纵队。

一个王继芳能顶多少敌人呢?

9月25日,东北局在《关于准备粉碎敌人进攻的指示》中说:

必须立即严格审查干部战士的成份,坚决清洗坏人。(48)

总参谋部原副总参谋长阎仲川老人,当时是“东总”作战科参谋。一下江南

时,5师在靠山屯打了胜仗,林彪让他去了解情况,总结经验。还未赶到,敌人

增援上来了,5师撤了,他被隔在敌后。5师没见到人,家里慌了神,以为又跑

了一个。他带着两个骑兵通信员绕了一天一夜赶回来时,有人正在查他的档案。

高秀成老人讲得更有意思:

抚顺撤退后,营长高占会开小差了,带着管理员、通信班长和通信员跑了,

骑我的马。营长开小差了,教导员有责任,这没说的。师里领导(老人是讲了姓

名的)却非说我知道不可,是故意放走的。我和营长是老乡,关系也挺好,可他

要跑谁知道呀!把我“下放”到铁岭一个兵站当站长。四平撤退那个乱劲,师找

不到团,连找不到营。我那个兵站也没人管,大概认为我旱跑了。兵站加上一个

宣传队,男男女女100多人,就一支枪。转哪转哪,也算老天爷照应,在东丰

找到了部队。哪知道领导还是不放心。

我这个人心里不存话,爱发个牢骚,爱发牢骚就是重点对象。撅嘴骡子卖个

驴价钱,就坏在这张嘴上了。

让我到师里当秘书。就念4年书,“秘”字都认不大准,怎么当这个“秘书

”?为的是放到领导眼皮底下好放心。还派个通信员监视,上街买盒烟也跟着我。

那个通信员也不争气,他倒跑了。

领导又说是我放走的,在柳河关我三个月,真能把死人气活了。闲着没事,

我就敲门砸窗。领导来了,说你是共产党员,要经得起“考验”。我说我没法经

受这种考验,我不能把他们的觉悟都教育提高到中央委员那水平上。

某军副政委刘学友老人,1947年入伍后,就在北安军政大学读书。毕业

后到哈尔滨,还没分配工作,先搞“内部清理”。会几句日本话的,不是“汉奸”,

就是“特务”,关起来先打一顿。他那个区队抓起1/10,最后又把抓人的人

都抓起来了。

把这些都归咎于王继芳,是不公正的。

很多老人讲了很多关于“内部清理”的事情。讲“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

派员来谈话”,一些被特派员找去谈话就没影了,也不知为的什么。当过特派员

的老人,讲起来也直摇头叹气。

陈世勋老人说,1937年微山湖西“肃托”,杀了300多人。哪来那么

多“托派”呀!用电话线把大拇指和大脚指捆上,摇电话机上电刑。受不了就招,

招谁抓谁,招了就杀。大都是些参军不久的男女学生,平时敢说话,爱发点牢骚

的。为了节省子弹,就用刺刀扎,女的朝阴道里扎……

有的老人说,要打仗了,被关押的“敌人”都要求上战场经受“考验”。一

些人就是想死在敌人手里——死在自己人手里是什么滋味呀?命大的,没死了,

回来再吊起来拷打,审问……

一些人挨整,是因为开小差,投敌,或是被疑为要开小差要投敌。

肺部至今还嵌块弹片的吕效荣老人,正好与此拧着劲儿。

——日本投降后,你为什么要搞暴动,不回家?后来那么多人都跑了,你为

什么不跑?

老人说,他当指导员的那个8连,185人全是本溪茨沟暴动的“特殊工人”。

四平撤退前伤亡、逃亡1/3,进关时剩下20多个,全国解放就不到10个了。

战争年代剩下的都是金子,信任又重用。1955年审干,这些人被拨拉出来过

遍筛子,倒也没什么。到“文化大革命”就都成粪土了,翻来覆去问你留在革命

队伍里想干什么?有个石子亮,是山西决死队的,暴动负责人之一,在广州一个

区公安分局当局长,活活给打死了。留在部队的几个挺幸运,去农场喂猪养鸡种

地。

我们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办公室”,有那么多想干事,没事干,或是没正

经事干的人,能不能再增加一个办公室,把党内军内历次“内部清理”的“战果”

统计一下,看看从“AB团”,“托派”到“叛徒特务走资派”,究竟有多少?

再研究探讨一下,其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夏天穿棉袄

5月29日,林彪在给“周林陈并曹”(49)的电报中说:

你们炮兵团的直属队,及一门榴弹炮,共五百人,其中大部分为革命

的韩国人,另外有十余日本人,因未接你们撤退命令,在吉林附近被敌人

机械化步兵追上,全部被俘……

6月1日,彭真、罗荣桓和高岗在给“饶伍叶周(50)并中央”的电报中,

说:

我军自四平撤至公主岭附近时,敌以多路平行纵队各附汽车坦克向我

追击,其受我抵抗之路则停止,而他路则进行包围,飞机进行放肆轰炸,

故被割断我部队甚多,至今尚存数团,数个营,数个连,落在敌后面,尚

不知去向……

在梅河口南,中长路和沈吉路之间的三角地带,一支部队行踪这定,漫无

边际地转悠着,从百花盛开的5月下旬,直转悠到一片浓绿的7月。

看穿着是群叫花子,而且是“叫花子之最”。分不清什么颜色的棉衣,也

不管袖口、膝盖或肩头什么地方,到处开花绽朵,和路边香气袭人的野花争妍

斗艳。那脸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了,那头发、胡子也不知多长时间没理了。猛

一见,就像从人类原始时代走来的一群野人。再看肩头还扛着枪,又分明像“

胡子”。可在这方面见多识广的黑土地人,祖祖辈辈也没见过这样破衣烂衫,

头发、胡子长了这样长的“胡子”呀!

这是被阻隔在敌后的3师独立旅直属队和两个团。

离休前为沈阳军区后勤部部长的石瑛老人,挺爱笑,笑得文雅,达观。也

挺爱动感情,讲着讲着,脸色骤变,有时还骂两句,挺吓人。

在东北野战军的师级干部中,他是个很有个性的人物,用他自己的话讲,

“是个走到哪里都要说了算的人”。他也确实能说了算,因为他有能力,又有

魄力。

可现在,独立旅政治部主任石瑛,只能带着他的部队像没头苍蝇似的瞎转

悠。

独立旅原在大洼一带抗击71军。旅长兼政委吴信泉(离休前为军委炮兵

副司令员),从苏北出发时身体就不好,这时终于累倒了。四平撤退前,林彪

命令独立旅在这一带牵制、迷惑敌人,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老人说:

当时,周保中、陈光在延边一带,3纵程世才在通化附近,邓华和吴法宪

在八面城西北。开头都来电报,要独立旅去配合他们作战。我(输入者注:此

处这个‘我’字似乎应为‘他’字)们是主力呀。都比我官大,都得听。这一

头,那一头,有的是有敌人过不去,有的是走到半道情况变了,只在东丰打了

一下。后来电池用光了,不能收发报了,清静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是

不是可以归队了。实际上,周围都是敌人,也出不去了。部队忽啦啦往北一撤,

地方政权哗啦啦全垮了。原来见面点头哈腰的地方干部,现在都不见了。

我召集营以上干部开会。那会闷得吓人,一人开口,大家都像炮炸膛。说

黄克诚瞎指挥,说林彪只顾自己逃命,后来把矛头对准我:你还想把我们往哪

儿瞎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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