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 / 1)
瞧着离了那军队远些了,商甯安从车上捞出静夭,令卫队拼死狂奔,赶巧在城门下钥前进了京城。
“我要不要先和守门将士知应一声,到时准备也能充分些?”商甯安见城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低头习惯性的征询静夭的意见。
静夭自从被商甯安从车上捞出来就一直紧皱眉头,一是因为颠的厉害,还有一个由头,那就是心里没底儿。大良十来年没打过大仗了,大多的将领都不知道万把人的军队意味着什么,但静夭心里头清楚的很,这万把人的军队对于繁华富庶但守备不足的京都来说,那就是毁灭!
“不行。你道郑王敢这样进城,守城的将领里面一定有内奸,你这样直隆通的去报信,非但帮不了忙,反而更催促着造反提前,而且还给了太子可趁之机,不如派人悄悄给襄国公长顺候等几个老狐狸报信,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他们抢还抢不及!你也就此进宫,给你皇祖父摇旗呐喊去,但是记住了,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只管带着父亲出京。”若是郑王真的成了,逃得越早越好,早一步到了南域和西北大营召集军队,组一个勤王之师杀回来,江山至少还能分的半壁,就是苦了天下的百姓!
商甯安见静夭说的很有条理,心里有了方向,只是又听出了不对来,静夭说这么多怎么就没提到她自己,于是急急的问:“我进宫了你去哪儿?难不成要去连府?不成,我派卫队过去,你不能去,你得待在我身边!”
静夭侧头看他,笑着道:“就像你得回父母身边一样,我也得回父母身边。再说,和你在一起不见得安全,若是郑王事成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父子,逃命的时候我反是累赘。不要再说了,连府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不论怎么说,和商甯安分开走最好,皇宫有老皇帝坐镇,守住的可能占七成,再说景王在宫里,商甯安一定要去护着父亲。可是连家一个能拿事儿的主儿都没有,若真有人趁火打劫,还不得死的透透的,连静夭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不管。各为其父母,算一份孝道,若是商甯安尽孝的同时还能立一份大功,再好不过。
时间紧迫,容不得婆婆妈妈,商甯安闷不吭声算是应了,翻身下马,扶着静夭的腰把她抱下来,大踏步给送上了马车。
原本以为送进来就算完了,谁知商甯安探进来半个身子,把静夭搂得死紧,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就如同设了帐子,把静夭整个儿罩了进去,静夭心中一痛,浅笑着拿手推了推,温声说:“快去吧!”
商甯安也似是下了决定一般,狠狠的在静夭嘴唇上亲了两下,又一口咬在静夭脖子上,闷声道:“等我。”
静夭点点头,商甯安来回蹭了两下,甩开帘子果断走了,向边上的侍卫吩咐一声‘保护世子妃’,利落上马,果真连头也不回。
静夭打下帘子,心痛的厉害,靠在车壁上闭了眼睛,下一瞬马上睁开,还是平静无波的摸样,扬声道:“出发,去连府。”
车里的凝露还是一副羞红脸的模样,刚刚商甯安造次的时候,完全把她给忽略了,她也是低头垂眼的不敢看,这刚觑着姑爷走了,忙拿眼睛去瞅静夭,见姑娘千年雷打不动的淡定面容,心里边免不了替姑爷扼腕叹息一番,摊上我家的姑娘,真是可怜。
一旁的静夭正在忧心眼下的状况,断没有凝露这样愁肠百结的心思。就算老皇帝使出雷霆手段,那也是至少一日之后,再说就靠着羽林卫那几千人,护着偌大的皇宫就不易了,根本指不上。这边造反起来,京城里可有多少游手好闲不服管制的,到时候结成帮子一溜儿打劫权贵,连家这样的文官世家,怎么着也挡不住!
再说商甯安一入皇宫立即去见皇帝,正巧襄国公家的齐三和长顺候府几家勋贵也来报信,说是刚接着九原王的信儿就不等上报立时派家丁护卫去了城门,这几个公侯家里都在城门上头有自家人,算是内地里已经通了信儿,兵马司的衙差兵役也跟着去了,这会儿正悄悄地布防拿叛贼呢。皇帝一听,大怒里也有欣喜,怒的是郑王胆大包天,竟敢举兵造反,喜的是事先得了准备,由此也对商甯安高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福将,出城门找媳妇都能找出这么大个军报来!
维太宗登基几十年了,遇着造反逼宫的事儿还是头一遭,处理起来难免急迫,因而第一步就要命人去把郑王党的一并拿完,幸好襄国公在旁边劝着:“皇上听老臣说一句,这时候最紧要的不是郑王余孽,只要郑王在宫里,皇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如今且不说城门什么时候被攻破,实在不应该先自乱阵脚,羽林卫无论如何要用在刀刃上,只要这一仗过去皇帝还稳稳坐在位子上,秋后算账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皇帝听了信服,立即召人把郑王押到刑台上,只要外边城门一破,郑王立即人头落地。
子丑之交,京都东门上虽是早有准备,但还是抵不住内应外合,终归是没有守住,城门破了。不光东门,南门也紧接着被攻破,一时间,大兵攒满京城,直攻皇宫。
不论外边如何,连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缩在正堂,静夭虽坐在下首,但是外边喊杀声一起,一众就不错眼珠的盯着她,这一刻,静夭可就是他们连家的主心骨。
静夭垂着眼睛,阖府周围被几十个护卫盯牢了,若是没有乱民刻意过来找麻烦,这一夜就什么样的灾祸都能避了!连府小树苗似地,压根招不来大风,此时,她心里只担心商甯安一个,武力逼宫,死伤每每巨大,就指望商甯安是个福将,与他父亲毫毛无伤。
厅堂里的两柱红烛像儿臂一样粗,忽忽闪闪的红火焰跳跃着,更衬得一室宁静,连府的人,无论哪一个,遇见这事儿都软在了椅子上,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静夭转转眼珠,瞧了一眼几个哥哥,个个垂头耷耳,越长越怂了,不由暗自生气,果然是爹怂怂一窝。
邓氏、吴氏、小邓氏这几个冤家自不必说,几个人都抠着手里的念珠念佛,兰姨娘和青箫许是听说了醒儿的事,这时偷眼看了静夭几眼,又爱又怕的,她自小知道这孩子不一般,就是没料到心这么冷,这会儿咬着唇,也是一言不发。
自喊杀声开始,外头嘈杂的声音没有一刻停过,可是外头越闹腾,就衬得连府愈加安静,终于,这安静还是被打破了。你不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找你,这句话应在连府上真是契合。
“世子妃,果然乱民过来抢掠,人数不少,世子妃还是带着女眷到后面躲躲。”商甯安的护卫张头领肃杀着一张脸,急急的像静夭报信。
连家人顿时乱了阵脚,连焕仲脸色刷白,摊在椅子上直发抖,自然,底下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没头苍蝇又失了爪子一般,瞬间成了泥雕的。
静夭闻言抬起眼睛,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砸门打墙的喊杀声音,冷冷沉沉的扫视了父兄一圈,启开唇瓣,镇定分派道:“父亲领着女眷去睦元堂躲着,把能带的丫头老家人都带上,拿着顺手的家伙,睦元堂墙体高厚,就算外边破了,还能守个一时半刻。几位哥哥就劳烦去带人守着后院几堵矮墙,不要死守,适当的放出几个进来,派人在二门后守着,来一个杀一个,不要吝啬力气!”
说着站起身,就要随着那护卫出去:“张护卫辛苦,我到前院督阵。”
众人听了这话,都紧张起来,耳听着外头动静越来越大,静夭的脑子就是再厉害,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么出去,可不是拿命玩儿,兰姨娘是静夭的亲娘,第一个不同意,这会儿也不计较什么醒儿觉儿了,站出来拉着静夭的胳膊说:“不行,你不能去,怎么着你也不能去,你是我闺女,要死也是我先死——”说着已经泪珠儿滚滚落了。
静夭叹了口气,拉下娘亲的手,勾了勾唇,安慰道:“娘你放心,女儿命硬,就算外头有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我,何况几个不成器的乱民,”顿了顿又贴在兰姨娘耳朵旁边悄声说:“你们安心在后院躲着,若真是院子破了,找机会躲去凉衢院。”凉衢院里有个暗门,那是静夭在那的时候设的,就望着万不得已的时候能就兰姨娘一命。不过话说回来,就外头那几个小毛贼,静夭还真是不惧!
“主子,我随着您!”见静夭一步就要踏出客厅,凝露跑上前忙掺了她的胳膊,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姑娘都扛不住,她估计也活不了,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姑娘身边呢!
静夭转脸朝她一笑,主仆二人跟着张护卫,跨出门外,隐没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