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罚去掖庭（1 / 1）

有多少事，我们是刻意经营，本以为离着目的近了，却是渐行渐远。我在宫中的命运便是被这命运的洪流卷的不知所终，到了我从未想到的一步。

在这重重叠叠的雄壮威严皇城内，好多发生的，遗忘的，不曾注意的事不知怎么的都会浮上心间反复的，一遍遍的想，咀嚼的心都疼了为止。

这日清晨，起来梳洗完毕，刚用过早膳，就听院门外的内侍尖细着嗓音高声禀报接旨。

一瞬间莺莺燕燕，都朝正殿涌去，我急忙放下手中的乐谱，起身去正殿，心中惶惶。恭谨地跪下，听懿旨：“奉皇后懿旨，传新晋家人子于亥时至椒房殿参见皇后”

初次被皇后召见，众人的心情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无不细细的装扮了，力求将一片丰姿尽展开来，我不知此去是福是祸，心下茫茫，拣起一件繁花簇喜的晏紫色外袍披上，想想颜色似乎又太过华艳招摇了些，复又放下，犹豫不定间，夜幕已经降临了。

时下已是九月，夜凉如温润的泉水，和风习习，带来一片不知道什么虫子的咝鸣声。远处一勾明月躲在墨云后，如水的光隐隐的渗出，将未央宫的亭台楼阁铺上银雾像月宫般清冷，或浓光或淡影，错落有致，让人忍不住蹑手蹑脚生怕扰了它的清静，空气中弥漫着幽寂的味道，暗自浮动着花香沁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皇后，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头戴赤金雕凤步摇，一身木槿紫蹙金双层鲛绫长尾鸾袍，气度沉静雍容，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

众人俯身跪拜：“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都起来吧。。。。，冷冷的声音响起：”都抬起头让本宫看看。。。“看皇祖母都挑了些什么标致的人儿。

只听得轻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皇后已被簇拥着从宝座上下来，一双明媚妖娆的眸子打量着我，忽而嫣然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恭顺笑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卫子夫。”

“你就是平阳府的歌女？”她接口追问。

我一惊，她已经知道这许多？

“回皇后娘娘，正是。“我垂低眉眼，依旧谦卑回答。

她听后笑着，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本宫听说过你，皇上夸你聪明又漂亮。皇上还说，你得惊鸿舞让他恋恋不忘呢，这样看来，你就算是其中的佼佼者罢”

她的一句话，无疑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众人目光或羡慕，或是微微的幸灾乐祸般，齐刷刷向我看了过来。

后宫阴森可怖，尤忌强出头，稍有行差踏错就死无葬身之地，伴君如伴虎。

心下大骇，冷汗慢慢从脖颈滑：“回皇后娘娘，奴婢姿质粗俗，实不敢当。”我谦卑的俯了俯身。

“哦？不敢当吗？流转的我身上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妖媚惑主的东西，你说，本宫调你去掖庭可好呢？”

我失色，惶惶然几欲掉了魂魄：“奴婢，奴婢没有，是。。。。。”大脑飞快的做着权衡。

是谁？难道坦白一切都是平阳公主安排的吗？说出来之后，平阳公主那边岂能轻易饶我，脑子瞬间浮现公主那凌厉狠毒的脸孔，我顿时噤声。

“你还有何话说？”斜着的丹凤眼愈加妖媚凌厉：“来人，家人子卫氏，有失贤德，妖媚惑主，特罚去掖庭思过，未经允许，永世不得出。”字字如锥，剜刺着我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芳菲妩媚的脸庞别有深意的撇了我一眼：“看你以后，还舞给谁看呢？

慢慢背过身去，咬牙切齿：“别在那杵着，本宫瞧着碍眼，还不快谢恩退下！！”

“奴婢领旨。。。”重重的俯下身去，额头几欲贴着地面，发丝上点缀的青玉流苏钗触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我清醒，我依旧是平阳府最下等的歌妓，这样的日子不会有人帮我，所以我只能自己珍惜自己。命虽如草芥，却未必要舍弃。既便是身为蜣螂也要挣扎在干草中活着，所以多苦多难我不会寻死，总要捱完这一世再说，到了二十五岁，按照宫规，放还回乡，也许，也是一种极好的归宿了吧。

五味杂陈滴抬起头来，身彻的她已恢复了刚刚的端庄威仪的样子，两旁褐衣的宫娥拖起几乎掉了魂魄的我向殿外走去。

原来，竟是这个结局。

也许，那个富丽堂皇宫殿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不会再记得我了吧，帝王的心思，但凡遥遥望去有些心动的都想要占为己有，真正拿到手了发现不过就是平常大家都有的东西，因无味而丢弃。更严重的也许已经忘记了我了，就算他曾经觉得这个东西还算耀眼，但也不妨碍去寻找下一个心动了。

当真，可悲。

自古帝王多薄幸，一念惊觉，其实，我本无心，不过是他强加于我的一夜恩夕，之后，便弃如鄙履，不过是我不够警觉，不够看透。仍抱有小小的侥罢了。仍是凄凄，心下却已淡然，当下，危急重重的关头，还是保命最为要紧。

至于，那些，曾经发生过的，都当是梦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