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马上死，你叫他小弟？郑什墨今年二十二了。”卓不妖目光躲闪，小步移动到向他走去的郑什墨身后，扯着身前之人的衣角探出头来，好心提醒道。
那少年见她如此，灵眸一转，反而一派随和地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我知道啊。我今年二十八，大他整整六岁。”
郑什墨扯了扯被身后之人攥紧的衣角，一反平日里伪善的柔和笑脸，眸色渐深，抿唇问道：“允儿呢？”
而卓不妖则是锲而不舍地揪住了那一方衣角，神情专注地盯着那个笑容明朗、少年模样的男子，还未消化那个“二十八岁”的事实，便又纠结于另一个名字，允儿……
好像是郑什墨那厮的胞妹吧……
三年前捡他回来时，是个漫天飞絮的雪夜。
他紧闭着眼睛躺在昏暗的街角，脸上的血污遮盖住了其下的俊朗容颜，身子已经被落雪覆了一半，发着高热，口中却喃喃念着：“允儿……去找爹娘……救她……肖独斐。”
回忆完毕。她长舒一口气，顿时恍然大悟。
一掌拍在柜台上，水眸恨意丛生，原来那个她如何也听不明白的“消毒水”，就是眼前这个肖独斐啊！
末了那句“救她消毒水”，害她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他乡遇故知，并且死缠着爹娘一定要救下这个郑什墨，最终才酿成今日苦果。
然而今日了然，着实是有些晚了，而且还晚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惹她生气了。她不肯见我。”那肖独斐垂眸喃喃道，竟是一脸的无辜。
郑什墨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见他无措的神情，不由得勾唇讥笑道：“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卓不妖基于敌不过对方的武力而不敢言语，但心中怒火却更盛，眯着眼暗自腹诽道，敢情这还是个薄情男！
然而那肖独斐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反而抿唇一笑，双眸晶亮道：“我来这里帮你们一阵子。”
卓不妖垂首暗笑，傻孩子哟！郑什墨这人除了利益，最看重的就是安全了。让你这个头号杀手待在店里做伙计，不是要砸生意，便是要砸招牌的！
然而郑什墨沉吟了片刻，淡笑道：“可以。不过，我不付你工钱，你每月给我三十两纹银。”
话音一落，卓不妖却是惊得脸色大变，失力的手一滑，指间那方被拉扯地皱皱巴巴的衣角终于得以逃脱。
写满了茫然的水眸干巴巴地眨了许久，她终于听见少年清脆的一声好。
肖独斐，从此在客栈安家。
燃了一晚的灯芯噼啪作响，郑什墨见她仍坐在原处发愣，眼底闪过一丝伤感，却忽然开口提醒：“你真的该睡了。”
卓不妖经他一声打断，不禁从回忆中清醒回来，浅浅打了个呵欠，应声朝后院的房间走去。
心中却不免还是一阵惋惜，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恐怕肖独斐一辈子都会安心留在这里了吧。
第三节 日夜笙歌欢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透，卓不妖便伸着懒腰走向井边，准备打水洗脸。
待她洗漱好，精神一振地拉开后门进了大堂，却发现室内的灯光仍明明灭灭地燃着，灯油近枯。
拉开门栓，门外雾茫茫一片，携带了不知何处的青草香的晨风拂面而来。
卓不妖微笑着回身，嘴里正嘟囔着郑什墨那厮居然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却不经意望见了近门角落方桌前静坐的身影，吓得她沁出了一身冷汗。定睛一瞧，可不正是她那可亲可敬的掌柜！
见他半晌不动，卓不妖眸中精光一闪，勾唇轻笑，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绕了过去。正抬手欲狠狠一掌拍到对方肩上，无意间瞥见他只手撑着线条清俊好看的侧脸，眉头仍未舒展开，却已是合眼睡着了。
最近他这么累么？怎么不回房睡呢？还是说，他也在等肖独斐回来……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早知道不要说那些话不就好了。
卓不妖觉得没趣，索性坐到他身旁，趴在桌上打量他熟睡的眉眼。
他睡起来很安静，薄唇紧抿，带笑的眼睛也被倾覆的狭长睫毛隐了起来。呼吸清浅，笔直的鼻梁近在眼前，再没有以往的训斥或是调笑言语，反而是难得一见的乖顺。
卓不妖眯着眼仔细地看他的睡脸，忽然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我擦……没有粉刺，没有油光，没有黑头，竟然连胡茬都看不见！你不会是个女人吧……”
“嗯？”郑什墨却朦胧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随即缓缓睁开眼，深邃而沉静的眸子正撞见正趴在一旁望着自己的她，还未清醒的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卓不妖还在惊叹他耳力怎的如此灵敏，一时慢了半拍，再次抬眼时，就只能看见他因不悦而半眯起来的眼眸了。
“老板我说那肖独斐这么些天都不回来该不会是在外面养了女人吧今日就是他交房租之日如果他再不出现我们该怎么办……”卓不妖被那目光盯得心底一寒，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握拳，粉莹莹的小脸上扬四十五度角，甚是愤慨激昂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郑什墨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目光躲闪，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由得莞尔轻笑：“你应当叫我掌柜。还有，若他今日还不出现在你我面前，以后自然也不会了。”
“还是什墨小弟了解我。”门外忽然响起清朗的笑声。两人回首，正瞧见门边笑意盎然地望着他们，喝得酩酊大醉的肖独斐。
一股酒气直冲屋内袭来，卓不妖皱着眉掩上了鼻口：“醉鬼马上死，你还记得回来啊。”
那人笑着踏进门来，挑了张最近的长凳坐下，随手将几锭银子丢给她，道：“你如今倒是不怕我了。算算够几个月的。”
卓不妖跟郑什墨呆了三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水楼台……顺口了。反正他惜财如命的性子倒是学了八成。
“……三个月零九天。”卓不妖眯成一条缝的笑眼向他望去，捧着一堆银子回道。
郑什墨见他回了客栈，心中悬了许久的某处也终于放了下来，眸色沉了沉，皮笑肉不笑道：“你又去找她了？”
肖独斐摸了摸眼角，目光忽然有些渺远，笑道：“是啊。她真是个好姑娘。”
“那么，我不强求你。你与允儿写一份休书，然后带着她离开这里吧。”郑什墨盯了他半晌，继而勾唇浅笑，忽然伸手夺了身旁喜滋滋数钱的卓不妖手中的银两抛给他，一脸的释然。
卓不妖不可置信地望着郑什墨，触及他认真的目光，到嘴的话又默默吞了回去。
肖独斐明明娶了允儿，数月前却又和镇上一个叫杜晓晓的姑娘勾搭上了。
这厢刚气跑了一个，立马又惦记上一个，也难免郑什墨这个失妹多年到现在都没见上一面的哥哥大发雷霆。结果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肖独斐反倒因此夜不归宿，日夜流连醉梦楼了。
那姑娘来客栈找过他几次，卓不妖自然是如实相告。那姑娘面上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步履不稳地离去了，看得她心里都有些酸涩。
此刻卓不妖望着空空的两手，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不由得恨恨盯上对面那人，咂咂嘴暗叹：肖独斐啊肖独斐，俩如花似玉的姑娘对你来说太奢侈了，我看你还是适合一个人孤独地走向远方呢……
“我说过，我心里只有允儿一个。”肖独斐将银子顿在桌上，敛了笑容。
卓不妖哼一声，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掩着脸低声问道：“那个杜晓晓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她是个好姑娘。仅此而已。”不知怎的，肖独斐的脸色透着苍白，语气中竟然带了丝丝落寞。
“那你又去醉梦楼做什么？”卓不妖见状虽然有些心软，但还是咄咄地逼问着。
“因为允儿必定会来找我。她不喜欢我与别的女子一起，也不让我去那些烟花之地。”肖独斐喃喃说着，眸色柔和而带了宠溺。
郑什墨的脸色愈发严峻，一时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收回了目光，冷静道：“我信你一次。”
说罢瞥了一眼卓不妖，便离身去了后院。
卓不妖趁机坐在肖独斐对面，晶眸闪亮，了然地挑眉笑笑：“哦……你想让允儿吃醋啊！也是，再怎么生气的女人也看不过老公找小三啊……聪明，我看好你哟!”
“老公，小三？”肖独斐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醉意未消的眸底尽是茫然一片。
“一时也解释不明白。以后你就懂了。”她正要起身，却忽然又坐了回去，将肖独斐面前的银两尽数揽了过来，口气淡然，“银两我替老板收了。好心提醒你一句……要是你家允儿真的气坏了，就算你用这一招，也难说会有效果啊。”
肖独斐愣了一下，眼神立即清醒起来，少年的容颜似乎真正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稚气未脱，急急询问：“那要怎么样，她才肯见我？”
卓不妖摸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儿，道：“我要是你，就去找她，而不是在这里等。不过，也许你家那位就是喜欢虐恋情深也说不准呢……”
肖独斐闻言静默半晌，眼底透出一片冷清。
“她是真的生气了，不愿意见我，就算我找到她，也是徒劳。只是她让我等，我便等下去。”
卓不妖哪管他什么表情，掂着沉甸甸的银子，眨巴眨巴眼睛提醒道：“那你也得先把杜晓晓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免得人家回来正好撞见你们情意绵绵的狗血场景，一气之下又跑到了天涯海角哭去了……”
肖独斐似乎没听见她的言语，缓缓合眼，毫无防备地睡倒在了桌子上。第四节 姑娘来索债
要说这杜晓晓杜姑娘，出身也算不得好，而且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岁小弟，还有个好赌成性的爹爹……不愧是古代苦情女子的典范。
但是人家自小住在私塾旁边，跟那些教书先生耳濡目染，夜晚又喜欢挑灯看些借来的文墨诗书，自然是气质娴雅，谈吐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