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1 / 1）
算上路途遥远耽搁的时间，铭心嫁人已有一个月。因着要在铭心十九岁前完婚，出门子的时间紧掐在年前，一个月过后，现下已经快年关了。
江家的内帐一直由姚氏掌着，铭心一向也不喜多事，从未想过和婆婆□□，帐本子碰都没碰过一下，不料正是这个忙碌的时候，姚氏却甩手把管家权扔给了她。
铭心几番推脱不过，只得拿了账本子回去研究。铭心在家时便单分了一个小院子出去，吃穿用度都是自己计算，说起理家一事并不像一般姑娘那样抓瞎，就是锦心绣心跟着她，也能划两下算盘珠子。
只是铭心拿到的仅仅是一本支出的账本子，却没得钱，遣了人去问，才知江家的收入支出分成两个帐本，另一个在江承越手里。铭心暗自奇怪，就算是另一本在夫君手里，也不至于叫自己手里一分钱也没有。这样家里的支出从哪儿来呢。铭心腆着脸又去要钱，这回姚氏却支支吾吾不给答复了。
铭心只得先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花着，一面琢磨姚氏的意思。姚氏一向疼她，况且江家现下又不缺这些个家用银两，不至于在钱财上为难她啊。铭心苦恼道，难不成是姚氏想看她愿不愿意用嫁妆钱，来考验她对江家的忠心？还是要是想攒私房钱，所以把账上的钱瞒下来私用，让她当冤大头？又或是姚氏觉得她的嫁妆里有一部分是江家出的聘礼，所以心里不痛快要她出一回血？这都什么跟什么……
“夫人不如去问问爷？”锦心看铭心这两日愁眉苦脸，不由劝道。
铭心咬着唇，僵硬地摇了摇头。江承越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回来到头便睡，还有几回她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又不舍得叫她，连着两日连面也不曾见一回。她实在不愿拿这些小事烦他，何况，铭心想到这一点便是一阵烦闷，何况他与姚氏是亲母子，就算姚氏有心算计她，江承越也不一定会向着自己，到时候反而添堵。
铭心这边焦头烂额暂且不表，姚氏那头也一样混乱。
不是姚氏不给钱，是她手里确实也没有银子了。这话说来好笑，姚氏虽然嫁作商人妇几十年，却当真对帐务一窍不通，江老爷还在世的时候，由那个妾协助着勉强还能过得下去，江老爷离世后，江家被宗族夺了家产，不剩什么钱，江承越便内帐外帐都揽了下来，后来江承越发迹，内帐外帐再度分开，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仗着姚氏不懂，那个妾便渐渐无法无天起来，开始还贪得中规中矩，后来发现姚氏对她的一些小动作不闻不问，竟然串通外人坑姚氏的钱，瞒报虚报，把姚氏折腾得够呛，虽然知道妾室捣鬼，可又离不了她。
姚氏本以为铭心来了之后，可以压一压这个妾的嚣张气焰，不料铭心也只是一昧的用自己的嫁妆钱顶账，急得姚氏这么大的人在屋里跳脚，埋怨自己不该把账甩给铭心，这丫头一样的不晓事，只怕被坑的更多。
姚氏无事便把铭心叫来敲打，反而把铭心弄得满头雾水，只得先唯唯诺诺地应着。
姚氏这边着急，而谢铭心却渐渐有了头绪，烦了两天，便在锦心的建议下细细地查起账来。
姚氏给自己的账目几乎全是漏洞，这账目上一笔一笔的头头是道，可是和分配下来的东西全然对不上。光是每月做衣裳的钱便是胡扯，铭心自己还是姑娘的时候刺绣做惯了，偶尔也做些衣裳，绸缎丝线都是自己筹办，晓得是什么物价，对这些数字极是敏感。就算是南北差距，也不至于多出这么些钱来。
心里有了点底，铭心又悄悄使小厮去问了市场上蔬菜肉价，以及其他用度钱，皆是虚报。
铭心心下了然，却不知完全是姚氏根本不懂得如何理家，家里的钱都是妾在管，只以为姚氏是自己想要攒私房钱，这样就算发现问题也不敢声张了。
两个人若是把话说开，便全无这些个麻烦。
姚氏顾忌自己长辈的身份，不愿在小辈面前丢脸，承认自己被坑了好些年，遮遮掩掩不和铭心直说，只等铭心自己察觉。而铭心虽然早就发现帐目有问题，却也顾忌姚氏的脸面，一直不敢明说。
这么别别扭扭了好些日子，却是江承越率先捅破了窗户纸。
一月份的家用银子是老夫人房里拿了，账却是夫人在管。江枫把这事当作奇谈和日理万机的江承越一说，江承越也有些奇怪。
这一日江承越早早处理完事情，便回房调戏铭心。
“夫君今日不忙么？”铭心让他搅得无奈，只得搁下笔抬眼看他。
江承越抚着她的脊背，佯作无意问道；“听说娘把账与你理了，可还习惯？”
谢铭心一听这话，便紧张起来，浑身一僵，不知他这时候提这个是做什么。
江承越索性也直接问：“为何还是娘房里领钱？”
铭心听他这么问，应该也不知姚氏偷偷“攒私房”的事，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也未提自己的猜测。见江承越不语，自己也不敢说话。
江承越见她这般谨慎，叹了口气，却也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弹了一记：“这么瞒着我，可还当我是你夫君？”
“我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嘛，若是不小心便行了不孝之事……”铭心捂着头哀叹了一声，委屈地看着他。
江承越无奈，却也知道铭心幼时丧母，江老爷不闻不问李姨娘处处刁难，她谨慎惯了，很难与人交心。虽然已嫁给自己，真正相识的时间却半个月都不到，本来一个自立惯了的人，要她事事都依赖自己，也不大可能。
江承越长叹了一声，将铭心搂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我陪你去问娘，”顿了顿又道，“不许不去。”
铭心一怔，抿着唇笑了，轻轻点点头。
之后的事情便很是简单，得知真相的姚氏懊恼不已，埋怨自己把儿媳想的这般不中用，却不知结症都在自己身上。姚氏痛痛快快地把自己多年的糊涂账全部移交给了铭心。
恍然大悟的谢铭心得了婆婆和丈夫的定心丸，把姚氏身边的人查了个彻底。那个妾不晓得铭心的手段，还拿假账来瞒，铭心理都不理，冷着脸使人翻她的房间，当着姚氏的面便搜出了大量的私账和一箱子珠宝首饰头面衣裳。
姚氏虽然知道这个妾私底下有小动作，却不料她如此大胆，不由气急，指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把她打的猪头一般。铭心对这样的小人也毫无好感，借势将江府上上下下整顿了一番，又查出一两个虚报名头冒领月例的管事，一并都赶走干净。
铭心感慨自己原来虽过的辛苦，却是无论上下，齐心协力的好好过日子的，这江家发迹也没多久，就滋生腐败了。铭心虽不是心狠之人，但也知道利害，对待什么人要真心，对付什么人要手段，她一向明白。江家发家太快，江承越生意繁忙顾不上挑拣，姚氏又是稀里糊涂得过且过，江家下人鱼龙混杂，不好好整顿，说不定就坏了家风。
因为有心让铭心抖抖威风，她整顿江家的时候，江承越和姚氏一点都没插手。
原本以为铭心是个和善好糊弄的主儿，不料平日温温柔柔羞怯可人连大声说话都未有过的新夫人，下手如此之狠，一经查实，毫不留情面，连老夫人随嫁的下人都不手软。
开始还有些个不要老脸的下人仗着资格老，在姚氏耳边嚼舌头，姚氏看了铭心递上来的虚报人头冒领月例的名单以后，已是气得火冒三丈，听的这些人的浑说更是气得好笑，当面便摔了茶盏子，找人牙子来领了这些人去，又换好的来。
铭心至此在江家立威，江家家风也严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