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1 / 1）
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关，铭心从未操持过新年，不免手忙脚乱。往年在家时蒋婆婆和锦心绣心都知道她怕麻烦，便是新年也是能简化便简化。如今铭心不能由着性子来，着实头疼了一番。
姚氏怕铭心忙不过来，便使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大丫鬟碧水来帮忙。碧水是姚氏的陪嫁丫鬟，对姚氏忠心耿耿，江家原先一片混乱的时候便很是为姚氏着急，因此看铭心也极顺眼。铭心原本就后悔自己带来的都是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小丫头，这些个家长里短的规矩全不晓得，有碧水帮忙，她也松了一口气。
相比铭心的手忙脚乱，江承越反倒闲了下来。新年将至，几乎所有的生意都收了尾，只留了一两个小铺子做些小生意，卖卖鞭炮香烛，年画窗花什么的小物件。
江承越看铭心几天下来头昏脑胀，也有些心疼，找了个由头带她出门逛街。铭心请示过姚氏，在老太太笑得一脸深意的目送下，尴尬地离开了。
铭心来到太原之后头一回出门，又是春节，便是她一向沉静，心头也忍不住有些雀跃，换下了家常衣裳，改穿了一件堆花素锦的浅碧色袍子，袖口袄边都缀了绒毛，衬着额上白狐毛的抹额，很是俏皮好看。铭心除了头上的金钗步摇，只用玉簪绾了发，戴了同样式的耳坠，十分简单，因为戴着抹额，又不感觉寒酸。
铭心对镜转了个圈，自觉满意。
原本看着自家娘子梳洗打扮换衣裳的江承越，以捣乱为由被铭心红着脸赶出去等着，侯在外屋，等的很是不耐烦，不时便起身遛达一圈，江枫看着十分好笑，正要拿话调侃，被江承越一眼瞪得安生了。
看到铭心婷婷袅袅的地站在自己面前，江承越眼睛差点看直，心道果然没有白等。不顾四周还有下人，握住她的手攥在掌中，连口赞道：“这样穿好，既俏丽，也缓和。”铭心脸上微红，心里的点点雀跃，也在看到江承越惊讶的目光后变作十分的欢喜。
夫妻两个相携出门，江枫和锦心两个相视一笑，远远得跟着，不去讨嫌。江枫素来是个闲不住的，锦心虽然稳重，也对太原城充满了好奇心，一路听江枫指指画画，兴致极好。江枫拉着锦心四处乱转，这边店里有什么特制的龙凤风筝，那边甜食铺的糖糕如何酥软，还有南方少见的各种面食铺子，新年吃的枣糕花馍等等。两人说说笑笑越走越远，待锦心反应过来，江承越夫妻两人早就不再视线之内了。
锦心着恼，抓着江枫狠捶了两下。江枫虽不以为意，却仍扮出个呲牙裂嘴的模样逗锦心玩，惹得锦心更是上火，扭头要往回走，却不认路，又被江枫领着一通乱转，回去的比主子还晚。此处按下不提。
铭心在小摊前挑挑拣拣，见惯了珠翠首饰，铭心对一些小玩意儿很是感兴趣，拿着苇编的昆虫花草爱不释手，江承越极喜欢铭心这般表情，兴致一起，从老板手里要了芦苇来，当面与她编一只蟋蟀。江承越也仅仅是幼时玩过，记得不太明白，铭心歪着头在一边看，不时乱指点一下，两人玩玩闹闹很是惹眼。
“哟，江爷，好些日子不见了。”
酸溜溜的女声自身后传来，铭心诧异地回头，是个高挑修长的美人，披一件火红的大氅，容色摄人。
江承越起身，先搭了一把手扶铭心起来，才对来人行礼：“李姑娘，有日子未见了。”
“江爷也不说介绍一下这位美人，得了江爷如此宠爱。哦，对了，想必这位就是府上的新夫人了。”李沁薇连场面话都不愿意说的好听些，漫不经心地看了铭心一眼，无形中便透出一股子傲气来。
“正是内子。”江承越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侧身护着铭心，暗中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慌，“铭儿，这位是宋掌柜的妻妹李姑娘。”
“女中豪杰，久仰。”铭心淡淡回道，压下了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也露出一个微笑。
李沁薇见铭心不过是娇小水灵了些，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家世地位，都比自己差，甚至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来，还得男人护着，很是瞧她不起。偏偏就这么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被江承越看上，还为她耗了那么些年。李沁薇郁气难平，忍不住面色便难看起来。
身为女人的直觉，铭心发觉了李沁薇此时的怨气，更何况李沁薇身边的丫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顿时就想起了姚氏曾说与她听的什么宋家李家的八卦，还有她夫君如何受欢迎的联想。
“江夫人怎么倒是对这些个小孩子玩意儿感兴趣？毛毛糙糙的，仔细别把一双绣花的小手扎的全是洞才好。”李沁薇偏着头勾了勾嘴角，瞧了一眼地上散落着的芦苇。
“让李姑娘见笑了，”铭心也不气不急，不着痕迹道， “只是在家闷久了，难得夫君有空陪我出来，随意看看。”
“看江夫人这话说的可怜见的，谁不知道江爷得了一位美人在家，欢喜着呢，不宠上天就已是难得了，怎么会没空陪伴佳人？”
“李姑娘说笑。”铭心敛眉。
李沁薇见她只是忍让，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下手的力道全冲散了，极是不痛快。她一向泼辣爽利，心中不快时最喜与人争吵，对铭心这般性子很是厌恶，轻哼了一声：“是么。”
江承越被李沁薇几句话说的也很是不悦，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还嘴，低头看铭心面上已经没有表情，知道她心里火了。在谢家见识过铭心如何把李姨娘不带脏字地骂走，深知这个他家娘子轻易不生气，生气起来很严重的个性，心道最好赶在铭心爆发前把这位姑奶奶解决了。
李沁薇还要寻什么话头来说，江承越已是毫不避讳地揽上铭心的腰，略欠一欠身告辞了。
徒留李沁薇在原地尴尬，恨得跺了跺脚，扭头也走了。
谢大小姐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江承越拿捏不准铭心的心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铭心也知道自己一向走的是温柔路线，不适合发脾气，在谢家李姨娘比这些更尖刻的话她都能一笑了之，不知此时为什么心里一阵一阵恼火，还越想越恼火。
江承越攥着的小手都冰凉了，拉着她拐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扯着她站住，轻叹了口气抬着她的下颌让她与他直视。
铭心没好气地看他：“怎么……”
谢大小姐一副憋屈的样子，反倒意外地取悦了江承越：“不高兴便说，莫要只管闷着。”
“我哪有，”铭心下意识反驳，话一出口却红了脸，“是她嫉妒我，我有什么好气的。”
江承越揉揉铭心的头顶，将她揽入怀中。
“宋大哥于我有恩，我总不好太拂了他的面子。你不喜见她，日后不见便是，今日实在是意外，我也不曾想会撞上这位姑奶奶。”
“意外多着呢，”铭心赌气抱怨，“难不成为了躲她我便日日不出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承越急道，“没得我躲她还连累你也躲她的道理，实在是不想让你平白生这个闷气，她没资格给你脸子瞧，下次再遇上，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我绝不拦你。”
“那你在外边可就不好做人了。”
“她能奈我何？”
铭心被这个“能奈我何”逗乐了，心道自家夫君原来也有几分匪气。江承越见铭心绷不住笑了，也松了一口气。两人说笑了一阵，却也无心思再逛，只得打道回府。
锦心和江枫因为私自离开，被江承越罚去面壁。铭心觉得这个处罚很是雅致，不由失笑，也不为他们说情。而江枫自小被罚惯了，浑不在意，唯一觉得委屈的便是锦心，心里把江枫好一顿骂。
江枫一面面壁，一面偷偷看锦心又委屈又自觉丢人小脸涨红的模样，不由咧着嘴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