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1 / 1)
休息了两三日,江家的喜堂也布置得极尽豪华,谢铭心谢大小姐,终于要正式成亲了。
不比出门子时的冷静,铭心这一回真的有些紧张了。
上一次仗着还有大半个月的路程,说是出嫁,不过是走个形式,铭心对明代婚礼抱有好奇心,几乎是一路以当事人的身份参观过来的。而这一次,虽然她不介意再参观一次,但是晚上的洞房花烛……
铭心就算是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也不可能把这种事当成参观。铭心捂着脸窝在被褥里,羞涩了。
次日,仍然是一早上堪称兵荒马乱的梳妆打扮,再加上铭心几乎一夜未眠,早饭仅仅吃了一块桃酥,为了不抹花嘴上的胭脂,连口水也没能喝,又累又饿,脚步虚浮,要不是锦心扶着,只怕脚一歪就要晕在礼堂上。
礼堂之上喧闹异常,铭心僵硬地站着,机械地拜过天地父母,就被引着进了屋。
铭心坐在床上,四肢僵硬,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陪着说话的女眷都换了三拨,一开始有个人在自己耳边冷嘲热讽她还能打起精神来琢磨一下,后来就实在撑不住了,再大家闺秀的姑娘也受不了啊。怎么要做新娘子的人都是神吗?从早上四点就被拽起来描眉开脸,梳妆打扮,又累又困,又渴又饿,还要保持庄重,儒裙在行走的时候必须波澜不动,头上的金步摇不能发出碰撞的声响,就算是原来还有一点点羞涩恐惧的心情,全被劳累代替了,铭心不怀好意的想,说不定这一套礼仪就是用来麻痹新娘子的,好让新郎在洞房的时候对浑身无力的新娘为所欲为。铭心饿得前胸贴后背,忍受着女眷们或欣赏或妒忌的品头论足……
“你们先退下吧。”
低沉的男性嗓音让已经混沌一片的谢铭心陡然感到危机四伏。
“爷,我们须得伺候您与夫人礼成,夫人累了一天,也要好好沐浴梳洗一番。”静默片刻后,一个年老的奴婢陪笑着道,“爷现下让我们退下,不合适……”
“偏着你们规矩多,既知道夫人劳累,还穷折腾。”口气已经有了一丝不耐。
“是。”几个下人相视一眼,纷纷退下。
看着包括锦心绣心在内的几人忙不迭的退下,铭心紧张地握紧了拳,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半晌,没什么动静,红艳艳的盖头依旧挡在面前啥也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暧昧而尴尬的气氛,盖头一直没揭,铭心也不敢吭气,默念了几句淡定,最终还是耐心告罄,铭心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不按规矩来,真的无事么?”
话一出口,铭心才发觉自己强装不来若无其事实的口气,声音轻的发颤。
还是无言,难道没听见?还是醉的已经睡过去了?他之前费了那些功夫娶她,不会新婚之夜给她下马威吧。铭心想用手撩盖头,纠结了半晌,突然一杆黄澄澄的秤从盖头下探进来,上头系着的红绸缎垂在她的手腕上,些微的痒。屋里原本淡雅的熏香瞬间变得浓郁,铭心觉得呼吸不畅了。
盖头掀了。
铭心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幻想着他的目光就这样打量着自己。粉嫩的小脸,慢慢红了。倒是江承越轻轻的叹了一声,随后又低低地笑了。
“规矩么,坏就坏了,他们不敢说。”
铭心才反应过来他回应的是她问的蠢问题,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看他。这样的简单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拘谨,夫妻两个关起房门来说话,谁晓得谁守不守什么劳什子规矩。
江承越如想象中的干净儒雅,绣心说他肤色略黑,这倒是没看出来,只觉得灯光下他脸上的线条分外柔和。目光中,满是温情。
江承越看着娘子春暖花开般的一笑,心上一暖,便看见她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拘谨是没了,害羞还是要的。
江承越摇摇头,他原本也有些紧张的,不过现下么……
江承越慢条斯理的捉起她一缕头发,放在手中把玩两下,随意的用剪子剪断,又去剪自己的。
难道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嗯?”
果然。两缕断发落在自己手中,铭心下意识握了,凉凉软软的发丝,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挽了一个结,收在了手边的锦袋里。
江承越看着新娘子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的样子,不由失笑。江南女子多温柔如水,倒也无妨,只是新婚之夜,连头都不抬一下,让他接下来怎么进行呢?
江承越含笑将一块绢帕递在铭心手中,绢帕一直被他收在怀中,沾染体温,铭心一时竟觉得烫手。带着疑惑将绢帕打开,两行小字映入眼帘——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整块绢帕上只有边角上娟秀的两行小字,这是,这是……
“当初敢让懋儿递帕子,现下怎的看我一眼都不敢了?”明显戏谑的话炸在耳边,铭心原本只是飞红了的脸颊炸得满面通红。羞恼地抬头瞪他一眼,却被他抬住了下颌被迫与他对视。满眼的笑意,还有眸中几乎溢出的深深情义。
铭心是标准的猫眼儿,樱桃口,本来就是娃娃脸的感觉,当她抬眼瞪人时,更显得单纯可爱。江承越一时失神,弯腰将她抱起,抱在桌前,就像哄孩子一样放她在腿上。
“饿了吧。这面还凑合能吃。”
江承越极为自然的夹起长寿面,送到铭心口边,铭心别别扭扭地咬了一口,倒像是要咬断丈夫的筷子。江承越浑不在意,丝毫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你从九岁到十八岁,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像个小孩子。
铭心噎了一下,怎么可能没变化,难道在讽刺她没发育?“你怎地知道我九岁时是什么样子?”
“唔,小厮接懋儿的时候,我就在门口,你亲自送出来的,忘了?”
“我,我怎地知道你一个少爷混在下人堆里?”铭心失笑,懋儿被教的那么老气横秋的样子,她还以为大少爷是个怎样的君子呢。
“那个时候自然是不得不守礼,可现下都成婚了,夫人还与我守礼?”江承越把铭心鬓边绾的整齐的发髻散开,满意的感到怀中的女人身形一顿。
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被调戏了。
感到黏在身上的视线变得灼热,铭心小口小口地吃着面。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烫了起来。
“饱了?”
其实还没……
铭心微微的偏过头去,还未说话,已经被吻住了双唇。床头的龙凤烛爆了一朵烛花,心字香熄,一落成双。从订婚的那一天起,她便未想过要逃,即使未曾谋面,她心里慌张疑惑,却从未想过拒绝。似乎,他就是归宿。
铭心被亲的浑身乏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放到了桌子上,垂下来重重的嫁衣摊在桌上,碰到了面碗,碗在桌上转了两圈,咣当一声碎在地上,惊醒了慌不择席的两人。
“我不要在桌子上。”铭心软软的抱怨一声,身子腾空而起,江承越大步向床榻走去。
回应她的是一声暗哑的笑:“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