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1 / 1)
江枫最近很是忙了一阵子,费心费力在市井之中宣传自家大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江承越自北边来,在扬州人生地不熟,没什么人脉,所幸那白老爷也是个外来的,这一方面,无可比较 ,也就没什么舆论偏向。
谢老爷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似乎对自家女儿有着什么企图,与白大人直接放话出来要人不同,他只是默默地与白大人敌对着,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三天后,江承越准备了些好礼,正式拜访。
场面……略微尴尬。
李氏以夫人自居,小辈来拜访,便理所当然的陪侍在一旁,江承越看见她就无甚好脸,还得挂出微笑来,又拿自己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来说,好让场面活络起来,谢老爷有心卖弄,也能将书本上的见闻来说,谈话虽说不甚投机,倒也还算融洽。
江承越其实无意于与谢老爷寒暄,看着面前甚为讲究的老爷子,又联想到有关谢小姐要给人做填房的消息,有些烦躁。只是多年经商的经验,已经养成了面不改色的习惯,依旧与谢老爷谈笑。
谢老爷也暗自打量面前的年轻人,谈吐不凡,见识广博,又难得的恭敬有礼,长相嘛,自然是比那个回乡的白大人年轻俊秀些。只可惜,是个下贱的商户,登不了大雅之堂,自己欠女儿良多,怎好把她就这样随意嫁掉,真是烦恼至极。
而李氏更是肆无忌惮的把目光瞄向江承越华贵的衣饰上,心下比较这两家可能给的聘礼,算盘打得滴溜溜响。况且,就算是不把铭心那个死丫头许给他,也能先诳他一笔银子,骗他乖乖拿了聘礼出来,他一个做生意的,还能抢得过人家白大人。
一顿饭三个人各怀心意,吃得食不知味。
江枫倒是机灵,看出了李氏的意思,有意无意的便露一露脚上新换的一双牛皮靴子。李氏果然上道,一个下人都穿得起皮靴,想必家底丰厚,再想江家远在太原,就可以借口远嫁,不必出什么丰厚嫁妆。李氏打定主意,便对江承越格外殷勤起来,谢老爷拿眼瞪她,她也不理,倒是江承越有些犯晕,倒也并未显出什么不妥,来往进退依然自然有礼。
饭毕,李氏便急着留客,直称客人远道而来,应尽宾主之谊,家中有客房,断无让客人住客栈的道理。心里就在盘算着与铭心送一夫好头面,让他打扮停当了,好让他见一见。
而谢老爷原不愿让江承越住在谢家,只怕给人留下口舌,坏了铭心闺誉,可李氏这个不长进的妇人,搬出了待客之礼,倒叫他十分犹豫,无从决断。江承越虽然不太搞的懂李氏的突然转变,不过好在他虽然不会对付李氏这样的真小人,对谢老爷这种伪君子还是很有心得。
江承越口称不敢叨扰长辈,半句话都没有提铭心,客气而坚定的拒绝了李氏的“好意”,让谢老爷对他又多了一份好感。
回去的路上,江枫得意洋洋地把自己刚才的小把戏炫耀给江承越听,江承越笑骂几句,解了席上之惑,心情却陡然失落起来。他一走九年,世事变迁极快,当年那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十岁便失了娘亲,又摊上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势利继母,谢老爷还是个优柔寡断,软耳根子听凭摆布的人,只怕这么多年,她日子过得艰苦,不亚于自己。
江承越打发了江枫先回刷了个花招叫客栈,自己不知觉的走到了街角,自从铭心刷了个花招让懋儿传了块手帕给自己,便至今难忘,本想逛一逛聊以□□,却不料灯影憧憧倒像是有人,江承越暗恼自己唐突,慌忙找了棵树躲了,生怕被人看见,当他是登徒浪子。
不过按照剧情发展,就…也不可能让人看见,铭心此时正在头疼,两个丫头自己下棋作耍,自然没人注意外头。
铭心画了几笔颜色,抚额不语,大晚上的,光线不对,感觉怎么也不对劲,铭心有些愁,只怕明天还得去荷塘,再瞧瞧明暗。可是还不知道赶得上赶不上,薛老板催的紧,这……
想着想着,铭心起身走到了窗前,望着乌漆抹黑的天空发呆,锦心心细,忙推了棋盘跟上来。
“姑娘怎地又要开窗,夜风这般紧,明日起床又该头疼。”
“吹吹风罢了,”铭心微微一笑,接过她递来的衣裳披着,“你们谁赢了?”
“绣心还是输家,我不知许她悔了多少步棋,简直没法玩了。”锦心抱怨了几句,脸上却是带笑,“听闻今日江家大公子来访,就是曾和姑娘议亲的那位江少爷。”
“他?”铭心一怔,“这么些年没音讯,也不知他如何了。”
绣心收拾了棋盘,也兴致勃勃地讲她的新闻,那江公子如今极是阔绰,打赏门房的钱都有我一个月月例,长相也极俊,只是晒黑了些,不过男人家,倒不在乎这个。
铭心笑道,“很是,云琦也是个黑的。”
绣心把脸一红,扭着手绢跳脚,惹得铭心锦心二人都笑起来,江承越听到屋里言笑晏晏,心里也暖了几分,他因为学了几手拳脚功夫,也练的听力极佳,此番在树上偷听,虽有些鄙视自己 ,却不忍心走,心道此时走万一有人瞧见,再躲躲无妨,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也污不了小姐名声。
锦心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姑娘可知,他此番来是为何事?”
“衣锦还乡罢了,还能是为何事?”铭心道,“当年爹那般瞧他不起,他回来给爹瞧瞧,人之常情。”
“我却听说,他是想向姑娘求亲的。”
屋里刷的安静了下来,只听得烛火爆了个烛花,锦心有些懊恼自己失言,又忙不迭的解释,他绝无羞辱的意思,铭心还是无语,连窗外江承越也紧张起来。
“他,二十有五了吧,尚未娶亲?”
“还没呢,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铭心心里一动,却还是茫然,当年议亲的时候,她还是个九岁的娃娃,好像连面也未曾见过,怎就会这样倾心?整整九年,她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为何他又回来了呢?果真喜欢她?别逗了 。
“姑娘,”绣心素来心急,“姑娘怎地又不说话,是嫌他老?那白老爷比他还老得多,四十多岁,白白胖胖活像个馒头。再说姑娘今年也……”
“绣心,你胡说八道什么!”锦心听她说的没谱,怕姑娘伤心,急忙打断,“姑娘生的花容月貌,配哪个也有余,还怕人嫌弃不成?”
“你急个什么?”铭心反而笑开了,“绣心说的极是,我已十八,早过了嫁人的年龄,爹不疼娘不爱,又没得好陪嫁,有这样一个冤大头撞上门来求娶,该抓紧才是,怎好嫌人家,又耽误了你们两个的婚事,可不该打?”
“姑娘——”两个人哀怨的齐齐叫了一声,早知姑娘一张巧嘴,这左一句右一句又成了她们的不是。
“他来做什么,我”铭心抿了抿唇,“我不奢望,你们也别白白抱了些幻想,这九年来,我一个人,也过惯了,并不需要哪个依靠,那个馒头我是横竖不嫁的,再大不了和爹闹翻,我就搬出去住,凭我一双手,未必养活不了你们。”
锦心绣心两人默默不语,红了眼眶,“若不是夫人走得早,姑娘何至于受这些苦。”
“你们两个这又是做什么,可是要招我哭?”铭心声音有些涩,强带了笑意“我手艺如此长进,不也是逼出来的,婆婆能安享晚年,小柱子能去上学,也是我的功劳,我心下极欢喜,常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未必不是我的福气,有了这些个历练,我将来日子不也好过些……嗯?怎地你两个又哭了。”
“姑娘……”绣心泣不成声,为了这些事,她与锦心私底下不知哭了多少回,倒是姑娘一个人全抗了下来,不管李氏怎样刁难,就算是默默忍了,也从未见她服软。可他们三个自小一处长大,姑娘小时候如何受宠,她又如何不知,而现下这般光景,姑娘心里,其实是很难受的吧。
“姑娘这画可得了?我与姑娘绑在架子上吧。”锦心将话带过,推着绣心去端水洗眼睛。
“还不成,”铭心知道她的意思,“那天的单子,虽说还要一个月便要到期,但急也急不出来,倒不如索性多费些功夫,我慢慢来吧。”
“姑娘上回做的长卷出了好大风头,只怕薛老板巴巴地等着呢。”绣心擦了眼回来,只是眼眶还红着。
铭心但笑不语,听凭她们收拾了画具下楼去睡。江承越在外头还隐隐听见主仆三个低声细语。
本来出来散心,听了这一番话反倒添堵,江承越在蒋妈那里听了好些消息,虽然动容,并不全信,只当是老人家心疼旧主,有意夸张,此番到访,倒觉得是句句真言。明明是大家闺秀,却得自己绣花挣钱养家,呵,谢老爷还真是讲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