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1 / 1)
扬州,扬州,这么多年变化不小啊。
来来往往的商人,朝廷每年的岁贡都要由运河沟通,扬州城作为枢纽城市,愈发地繁荣起来。
不说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声声声不绝于耳,鳞次栉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珠翠头面,裁衣铺子,小孩玩意儿,街尾熟食店、米铺、肉铺、出售鱼和腌腊食品的铺,又多了去了……
明朝虽然尊的是程朱理学,女子管教甚严,不过时日久了,管教便不如从前那般严格,加上扬州繁华,民风开放,做买卖逛集市乃至游园的女子,着实不少,小门小户的女子在街上行走,毫不忌讳,嬉笑打闹。
“爷,这比太原热闹些,东西也齐全。”江枫丢开主子四处转了一圈回来,很是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眼巴巴的瞅着江承越。
“你若欢喜,只管四处逛去,哪个拦你。”江承越漫不经心的遛着马行步而行。
“等的就是爷这句话!”
江承越失笑,看着小厮转眼跑得没影儿。
多年不见,扬州城,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铭心姑娘安安静静的在小园里坐着画画,初夏荷花尚未开,亭亭的叶子已是铺了一整片水,阳光照耀下几乎亮的要发光了,乍一看浓绿的一片,却又深深浅浅分了好些颜色。
而铭心的纸上,也深深浅浅的标了好些记号。
“难为姑娘怎么想来,”绣心皱着眉头,“这样麻烦。”
“你个懒货,若不是这样,姑娘的绣品哪来的名气?”
“哟,爷您请,”掌柜眉开眼笑地引了一位青年公子进店,“该说您好运,正巧,今儿个新进了一批货,苏州来的,活好着呢。”
江承越随意转了转,也不说什么,任凭老板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只是噙了一个微笑在嘴边,“掌柜的好快的口,只是这些个绣品,也不过一般。莫说是正宗的苏绣,便是扬州本地的东西,这些也不算上品。”
“苏绣针法活泼,平、齐、和、光、顺、匀。你这些针法还算细密,技巧缺少的多了,况且花样不过百鸟,鸳鸯,百子千孙这几种,既无水准,也没新意。”
“只怕是雇了些个山村野妇,不然就是赶工绣的次品。登不了大雅之堂。”
“说起来,这苏绣真正好的,都放在京城达官显贵家里,在江南反倒难以得见。”
江承越虽不算是南方人,但多年经商,早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只几句话说的掌柜面红耳赤,被江承越的北方口音骗了的掌柜恼道:“客官莫要看人不起,小店虽然小本经营,在扬州城几十年不倒,镇店之宝在这儿放着,也没人敢瞧不起。”
“今日算是客官有缘,里边请。”
店面里面是一进小院子,确实不出江承越所料,坐着几个绣娘赶工。
“你可记得娘留与我的花样册子,原型大多是名师名画,讲究的墨色深浅,才能画出栩栩如生的样子,我觉得绣花就跟画画一样,一成不变的难免刻板,有分别才好看。”
“有时因为光线不同,照得明亮也不同,若是一味用一种颜色画了,就没有味道了,看着也不像。”
“姑娘真是手巧,想得也周到,”锦心抿着嘴儿一笑,“我还记得那年薛掌柜得了姑娘绣的扇面,便非得花钱要绣稿子,姑娘不卖,他还编排姑娘的不是,说姑娘小气。后来闹的姑娘无法 ,给了他一张,倒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绣心接茬,“我家姑娘天下无双,他们倒是想仿造,哼。”
“客官别看外面挂的全是次品,咱家还真有了不得的大作,您是北边来的不知道,当年宝应出了名的刺绣世家云氏一族,嫁了个女儿到扬州,这位云夫人生的一双巧手,绣活做得那真是巧夺天工,手法,意境都是极高妙的,只怕当年在苏州也是数一数二的行家……”
云氏?江承越一怔,只听得掌柜继续道,“云氏一族的手艺,虽没在扬州城流传开,却还真留下了一半招,让一个绣娘几经改造,倒创作出了不一般的新手艺。”
“不知是哪位绣娘手艺如此高超?”
“这……”掌柜故作神秘,“这位客官,此事你去问别人,十个人便十个不知,可是,我却知——因为这位高人的绣品,都是直接从我这里出手的。”
江承越知道他这是故弄玄虚,也不接话,顾自说道:“云氏一族我虽不甚了解,却也知道数十年前云氏只有一位女儿嫁到了扬州城。——嫁的是谢氏谢向高,还得了一个女儿。”
“咦?您竟知道?”掌柜大为诧异,“不错,虽不知客官如何知道底细,我却认了,这位高手,便是谢家的大小姐。”
什么?江承越一傻,他只是随便说说,倒还真不知道。
“这位云夫人虽然巧手,可惜极是善妒,害死了妾生的儿子,自己也早早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一样的刁钻脾气,极不受宠,偏偏也是一手好绣工,无人能比。——此事我一向瞒得甚严 ,不知客官何处得来消息?”
“咳,只是曾听人说起罢了。”
“客官休以为我好哄,此事绝无他人知道。”掌柜嗤道,“谢家老古板,怎么允许女儿抛头露面卖绣品?这谢家小姐都是偷偷使人出来卖些绣品。因此外头人都知道我手里有好货,却不知就是谢小姐的手笔。”
“哦?谢家小姐也忒大胆子,怎么就敢违背父令?”
“作孽哟,”掌柜也叹了口气,“这谢小姐从小极不受宠,谢老爷不管她死活,甚至分了个院子与她单过,听说都十八了,病歪歪的,嫁妆都没得,还未曾说亲。她不做些绣活换钱,吃穿恐怕都成问题哦。”
“前儿个倒是听说,有个辞官回乡的白老爷好像看中这丫头了,想娶她做填房,这白老爷四十多岁了一直无子,若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也算她的造化。”
江承越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