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68 烈帝 十五年 燕王 十四年(三)(1 / 1)
今天……几号了?
穆萍问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年,她跟随东山送小宛来上京。穆萍一生侍奉鹤鸣,没有嫁人。燕王宫的每一个孩子,她都当做自己的骨肉。小宛是最腼腆的一个,也对她加倍地依恋。那年小宛嫁给了皇太子子振,临走前给穆萍绣的香囊,穆萍一直留着,迷迷糊糊地,又听到小宛笑着唤自己:“萍姨。”
“萍姨,萍姨!”这声音急切起来。
穆萍睁开眼,仍是这间软禁她的屋子,她转过脸,见小宛站在窗外看着她,见她醒来,似乎送了口气,复又担忧道:“他们说萍姨……这些天什么都没有吃……”
穆萍问:“燕王现在在哪里?”
小宛的脸“刷”地白了,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穆萍又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皇帝吗?皇太子吗?”
小宛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低下头喃喃道:“萍姨,我、我真的不能说……”
穆萍叹了口气:“这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小宛略带哭腔:“我怎么会这么对萍姨呢?”她用手攀着窗台,哽咽了几下,“他们用阿岱来威胁我们,我的孩子……”
“他们?”穆萍问,“他们是谁?你们又是谁?”
小宛哭着说:“我真的不能说……”
“那就让我不明不白地死掉吧。”穆萍叹息道,闭上了眼。耳畔小宛的啜泣声也渐渐模糊了。“或者可以这样,”梦呓一般轻轻地说,“你说一句话,我吃一口饭。”
小宛止住了抽泣,愣愣地看着穆萍。
“是的,我就是在利用你的同情心,如果你还有的话……”
蓼萧走进永寿宫,虽是已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儿时从鹤鸣那里听来的鬼故事一齐涌向心头。为什么又想起鹤鸣?蓼萧强行将她从脑中赶了出去,定了定神,向阴暗的宫殿深处走去,这时才出现了零星几个宫人。
“皇后吗?”黑暗的尽头幽幽地传来一声。
“是,”蓼萧低声说,“参见大长公主。妾本不想打扰,只是……燕国北侯屡次要求面见燕王,该如何……”
一阵沉默,蓼萧忍不住想起姑母住在这里时的景象,衣鬓香影,迤逦芬芳。如今面前的这个女人在宫中也有着同样的地位,但她是皇帝的姑母,和华阳太后很不一样,永寿宫也面目全非。有的宫人敢怒而不敢言,可蓼萧早就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只有这里单纯的黑暗带来的单纯的恐惧。
在她出神之际,端平大长公主开口了:“娘娘声音好小,老身还以为没有说完呢。”
蓼萧慌忙道歉,但端平大长公主没有理会,只是说:“你过来。”
蓼萧正待上前,忽见有一人从阴影中走过去。
端平大长公主对那人说:“你不是想报仇么?现在正是机会。”
那人应了一声,向蓼萧走过来,蓼萧看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鹤鸣坐在桌边,仔细地缝着自己的裙子。这些天全靠吃树上的鸟蛋维持,也多亏了她从小和男孩子们一块野,学会了爬树。但是不慎扯破了裙子,反正是等死,她可不想死的时候还穿着一条破裙子。不过她的针线活做的很不好,屡屡扎到手指。
蓼萧从小就很擅长这个,鹤鸣心想。
蓼萧回到长乐宫,就推说头疼躺下来。可越是这样,越是有人要来打扰。不知是谁在门口要求见她,宫人解释说娘娘身体不适,接着吵闹声就直往里进来了。
一个人扯着一名宫人的头发,将她一路拖到蓼萧面前,被扯着的那人自然又惊又痛,其余的宫人也都吓得花容失色,不敢上前阻拦。
那不速之客将可怜的宫人丢在蓼萧脚下,向她笑道:“姐姐,别来无恙。”
蓼萧吃惊地看着那人:“你……是谁?”
那人又笑:“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你的二妹,蒹葭啊!”
子宣在燕王府门口等了很久,终于有人将他请了进去。
鹤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听到子宣进来,她转过来看了一眼,仍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子宣看了她一会儿,问:“鹤鸣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鹤鸣道:“你不是想见我么?现在见到了,可以出去了。”
子宣反而向前走了几步,说:“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和你吵架了……”他机械地重复脑中预先想好的话,尽量将它说的多一些感情。
鹤鸣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向他走来,神情复杂。子宣伸出手,像是准备拥抱她。
可是没有,在鹤鸣走到子宣面前的时候,子宣飞快地夺走她笼在袖中的剪子,另一只手扯住她的头发,将鹤鸣的头重重地按在梳妆台上,问道:“她在哪儿?”
对方只用了一个冷笑来回答他,子宣又问了一遍:“她在哪儿,贺茗?”
这是陈之俊的干女儿,子宣曾经的侧室,在亲眼见到了自己与燕王如何相像的那一天从蓟城消失了。没想到十一年之后的今天,出现在了这里。
贺茗似自言自语地问:“为什么会露馅呢?我明明连她的侍女都骗过了呀。”
子宣道:“因为在我看来你们一点都不像啊。”
贺茗问:“即使是长相么?”
“即使是长相。”子宣痛快地答道,将手中的剪子指着贺茗的眼睛,“别让我问第三遍。”
贺茗笑了一下:“动手啊,反正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你在说什么?”子宣问道。子宣迟疑了一刹那,贺茗便从他的手中挣脱了,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但她立刻又被另一个人扭住了,没两下就被打翻在地。
“齐王府。”蒹葭转头对子宣说。
子宣被她先前一系列娴熟的动作镇住了,愣愣地问:“什么?”
“鹤鸣在齐王府,快去啊!”蒹葭不耐烦地说。
子宣没再犹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蒹葭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贺茗,说声:“骗人的吧。”抄起了桌上子宣扔下的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