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57烈帝 四年 燕王 三年（下）（1 / 1）

鹤鸣听说殷子容对文学著作的研究犹在子宣之上，便任命他为东宫少师。哪知不出一个月，菀柳便自作主张将他辞退了。

鹤鸣派人到东宫召来菀柳，告诉她：“琴棋书画，雅兴而已，你我都是俗世里的俗人，对此一窍不通。骑射韬略，若不是真正驰骋沙场，不过纸上谈兵。唯有诸子百家，大贤大智，不可不读。”

菀柳面不改色地说：“其身不正，不足以为师。”

鹤鸣乍一听以为是讽刺诸子，而后才意识到，大约是她抓住了殷子容的什么把柄，便问了一句：“怎么？”

菀柳咬了咬下唇，狠狠地说：“盗嫂，受金。”

鹤鸣的确听说他的府前一向车水马龙，官吏都想通过他来巴结殷子宣。受金一事恐怕难免。至于盗嫂，她半点都不知道，也不知是谁在东宫那里嚼舌根。

她定了定神，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北侯。你出生皇族，不把他当父亲也无可指摘，但你不能不把他当做一个重臣，宽宏大量才是一个王者的品质，又何必在意那些不值得计较的小恩小怨，反正这燕国早晚是你的。”她又补上一句，“到那时，你就知道殷子宣的好处了。”

菀柳说：“大王说的燕国，和臣的燕国，根本就是两个国家啊。大王的燕国，是一个百姓只知有殷氏，不知有东宫的燕国。人活着世上，无非一口气。大王的先人东桓公在前朝是贵族公子，原本就只要安分守己便有封王之望。为何散尽家财跟从武帝起事，劳苦功高却只得封侯，入土后才进爵为公卿？不想在唐朝浑浑噩噩地做人。臣也不想浑浑噩噩地做人。殷氏所作所为已有窃国之嫌，臣没有能力改变，只能保住臣的东宫。”

鹤鸣心想：“要这么死心眼，能保住东宫，那才怪了。”只说：“那么你再仔细想想殷先生对你的好处，和盗嫂受金这等暂时与你无关的事，孰轻孰重。”她心想东宫擅自辞去少师并不合法，吏部仍保留子容的官位，不过是明日向子容道歉，请他仍留在东宫便是。见到子宣，只说句：“东宫还是小孩子，别同她一般见识。”子宣只是笑笑不答。

然而殷子容的傲气也在子宣之上，听了朝臣对他的评论，竟不肯再到东宫任职，硬要辞官，回赵国去。

子宣留他不住，只得为他装备了车马，承担下侍奉寡嫂的责任。他一向不讲排场，这回却率领他所有的门客，又邀请了不少有交情的官员，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送子容出了蓟城。子宣也不打个招呼，顾自送子容直到燕境，二人还一同拜访了修成君周缪，周缪自有书信托子容带给赵王。

子宣这一去又是几天，鹤鸣揣度他心里多半想：“她偏袒她的女儿，我自偏袒我的弟弟。”不免闷闷不乐，也不敢再说“别同孩子计较”的话了。

偏生又到了年关，鹤鸣待子宣回到蓟城，便带着菀柳和小宛往上京去了。鹤鸣虽是皇后的妹妹，却在封王之列，不再同其他命妇往长乐宫拜见，而是参加了乾华宫的酒宴。

秦王终南坐在她边上，拉着她的手说：“何时来拜谒太后。”鹤鸣含笑点头。

鹤鸣再回到蓟城的时候，恰好见到了归来的东山。鹤鸣与子宣成亲不久，听说鲁王的妹妹龙氏有倾国之貌，便想为东山向鲁王龙焱卿求婚。但鲁王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声称龙氏“当配天子”。鹤鸣闻言冷笑良久，正想再物色别家女子，东山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便抛下一切游山玩水去了。

鹤鸣起初很是牵挂，渐渐地也无暇惦记此事。不想他这次回来，还带来了他的夫人姚氏。这两人还未入宫，宫人们已然议论纷纷。有人猜测：“究竟是位怎样的丽人，入得了公子的眼？”又有人说：“这姚氏并没有什么出身，莫不是山野之人的女儿？”但很快有人说：“这不好说，听说公子最近很是安分守己，新妇拿得住他呢。”

待到东山与姚氏一齐向鹤鸣下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姚氏身上。这姚氏不过十六、七岁，圆圆的脸，也看不出哪里出众。

鹤鸣心里疑惑，但见东山神情坦然，看向姚氏的时候更是脉脉含情。姚氏大约的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神情拘谨，举止也不大方。没说几句，东山便以路途劳顿为由让她先回去了。姚氏如蒙大赦，连忙告退了。

鹤鸣用手指点着脸颊，心想：“为什么呢？这样一个人。”

东山明白她的想法，轻轻地说：“这次出去，我突然醒悟过来，应该找一个能给我感动，让我变好的女人。至于别的……等到真的倾心了，也不在乎别的了。”

鹤鸣想起子宣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禁莞尔。

一时宫人端上汤圆，东山喜道：“好久没吃了。”

鹤鸣吃了几个，想起一事，舀起一颗汤圆，放在勺中转动，说：“我想把小宛嫁给子振。”过了一会问，“你觉得怎么样？”

东山慢吞吞地咽下汤圆，刚才的美味顿觉难以下咽，他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好？”鹤鸣说，“今日的东宫妃就是明日的皇后，有什么不好？”

东山淡淡地说：“不如在燕国选一个年纪相当的世族少年，强过嫁到上京去。现在是你们封王的天下了，不是皇帝的。”

鹤鸣用勺子捅着一个汤圆，笑道：“要她的子孙万世为君，谁也保不了。我们只保她嫁个好人不就成了？”

东山说：“谁都知道那个皇太子永远也即不了位。”

鹤鸣没在意这句话，仍说：“再说小宛自己也中意子振。”

东山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