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定北侯府(1 / 1)
“你的这个九皇子妃,恐怕。”云苓说话说半句,拿眼看着纱帐中的九皇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九皇子道,“就算皇子妃的生母和母妃都是在三年前的冬至那晚去的,又能说明什么?”
云苓点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无奈,“原本是没什么,但三年前苏穆的蔚夫人去后是由咱们这个九皇子妃扶灵回的乾州,还在那里守孝三年。说来,这个九皇子妃也才回京没多久。还有,苏穆的大夫人一向和咱们的德妃娘娘走得很是亲近。”
帐中人拿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透出丝冰凉,“如此说来,知道当日事的除了德妃外就只有苏穆的大夫人了。我虽卧床多年,那些人仍不放心,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动作。这个九皇子府,怕是放不下九皇子妃这座大神。”
“也未必!根据我的查探,苏穆的大夫人和平妻蔚夫人一直面和心不合,蔚夫人和九皇子妃在苏家的时候也是受尽欺凌。且蔚夫人葬的地方在乾州,所以。”
“所以,既然入了本皇子的皇子府,那就是本皇子的人了!若是有二心,那也是本皇子的死人。”
云苓摇摇头,叹道,“哎,可怜的九皇子妃啊!”
“本王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就不可怜吗?”床上一脚飞出把云苓踢到地上,呼呼又砸了两个枕头。
定北候爬起来拍了衣裳上的灰尘,讨好道,“得了得了,听说九皇子妃成亲那天也在十二拐那个地方迷路了很久,我再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个镂金福锁是贤妃娘娘留给你的遗物,还你。”
“滚吧!”九皇子把福锁抢回去,翻个身面朝里睡了。
云苓笑笑,出福园直奔十二拐。刚进去就发现雪地上留有凌乱的新鲜脚印,根据形状来看应该是个女人的。
“别又是那个小丫头吧?”话音刚落,他果然看到垣墙下边的雪地上有个身影正在忙碌。
那天天色偏暗他没看得清楚那个小丫头的长相,不过凭着在军队这么多年的经验,他肯定眼前这个圆脸、花髻、眉眼弯弯的丫头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个。
此时她正费力地从雪里撬出小石头,因为用力气息微喘,鼻尖沁出颗颗透亮的汗水。
看了会儿,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喂!”
六娘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到在雪里,手里的石头正好砸在脚上。钻心的疼痛让她鼻子一酸,抱着脚欲哭又不敢哭。
云苓紧走几步过去抓住她的脚捏了捏,还没来得急说话就被一个巴掌扇了过来,亏得他身手好躲得快,要不然脸非红了不可。
“你做什么?”六娘腿脚一蹬往后爬远了些,面上像火烧似的疼,眼里除了愤怒还有惊惧。
“你这个丫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只是想看看你脚伤到哪里没有!”云苓试着再次接近,又被六娘砸了一脸雪。他哭笑不得,指着她道,“竟然敢拿雪砸我,要不是看在九皇子妃的面子上,我非收拾你不可。”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六娘又瞪他一眼,揉了揉脚觉得好多了。
云苓身边向来只有男子,刚才着急倒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唐突,就不自然地把脸转回六娘方才忙活的地方。他把地上的石头踢开看了下,发现并没什么异常,不解道,“大雪天的你弄这石头做什么?”
六娘哼了声,把他全身打量了遍,眼里全是警惕,“你是谁?禁卫军的人?”之前她关于玉狼的身份猜测了很久,从穿着气度上她本来是猜皇子的,不过又觉得若是皇子贵胄肯定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左思右想,好像只有巡视九皇子府的禁卫军可以解释玉狼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他的穿着气度不同于一般人,大概是因为他是禁卫军里面的高级头头吧。
云苓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可是九皇子妃的丫头?来这里做什么?”
六娘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因为好奇,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会让甄嬷嬷忌讳。为了不被其他人发,她可是借了落翘的衣衫服侍乔装而来的呢!至于借口,她早想好了,“我是来替九皇子妃找遗落的金钗的。”
云苓明显不信,“那你从雪里抠石头做什么?”
说到这个六娘就是一肚子气,不满道,“谁让这个地方像鬼打墙似的怎么都走不出去,我怕再迷路,就想拿石头做个记号了。”
“听起来你也不笨啊,怎么就没想到这里又下了大雪,就算是金钗也已经被雪盖住了,你怎么找?你还是先回去吧,待过些日子雪化了我派人寻了给九皇子妃送回去。”
六娘摇头,“我还是自己找吧!诶,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啊?你们禁卫军不是只巡视皇子府外面吗?”
云苓眨巴眨巴眼睛,神神秘秘道,“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
六娘白他一眼,“禁卫军都这么闲吗?”
“好像没你们闲,在九皇子妃跟前伺候这么轻松么?”
“九皇子妃平常事事亲为,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事情自然少了。”六娘看今儿有玉狼在也不能有什么进展了,索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道,“不耽误大人你了,我先回思俪园了。”
哪知光顾着说话没看路,这第一步就踩在颗暗石上,足下一痛就失了准头又是摔到雪里。
玉狼忍不住笑出来,完全不顾六娘的面红耳赤。
堂堂苏家六小姐、九皇子妃,她何曾在外人面前这么失礼过,还是接连两次!六娘恼羞成怒,顺手抓起一把雪就砸过去,“笑笑笑,小心笑岔了气!”
云苓嘴角上翘脸上是散不开的快意,“多谢姑娘关心,我身子好得很!”
“是么,看你那小身子骨,小心别跟我似的闪了腿!”六娘说完突然冲过去推了他一把,待他摔到在地上后立马拽着裙子逃之夭夭,竟然好命地毫发无伤跑了出来。
不敢停留,她悄悄从思俪园后门进去换了衣裳。在内接应的落翘看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却是埋怨着下次再也不准这么孤身犯险了。
话说云苓自小在燕云关长大,上下尊卑观念本不是很严明。况且推他的又是九皇子妃的丫头,只好自认倒霉露出个哭笑不得的神情,咕哝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算了。若真要追究起来,只怕外人倒说他心胸狭隘跟一个丫头计较,就连九皇子那里恐怕都会为难。
这么一耽搁,他回到定北侯府的时候已快午时。
木叔看他衣裳上多处都是水渍像是摔了跤,忙找了干净的衣裳出来给他,“又和九皇子打架了?”
“不是!”云苓到屏风后脱了衣裳,边扣纽扣边笑,“遇到只猫。”
“家猫还是野猫啊?”木叔黑着脸把一方白帕子丢给他,又卷起衣袖替他臂上的伤口上药,“天天这么摔可怎么好,以后还是让我陪你去九皇子府吧!”
“都说了是猫了,木叔你过于担心了。对了,你给我这帕子做什么?”
“做什么?你手臂上的伤不是它包着回来的?”木叔没好气地手上用力,疼得云苓龇牙咧嘴。
“原来是那丫头的?”云苓想起今天的遭遇,好奇地摊开来见是方普通的白缎绣花帕子。帕子上绣的是芍药花,仔细一看,花心原是个不显眼的离字。
木叔见他拿着帕子发神又嘀咕着什么‘丫头’,暗叫一声不好,苦口婆心道,“侯爷,老侯爷年轻的时候虽然红颜知己无数,可他心里始终是一心一意只有老夫人的,你可不能在外。”
“停停停,我知道我爹和我娘伉俪情深嘛,我听你说得耳朵都起茧了。”
木叔气得一摔药瓶,怒道,“侯爷是嫌弃我老了?嫌我啰嗦了?是啊,我现在又不能打仗,只能窝在这后院给侯爷洗衣做饭,我,我这就跟老夫人辞别回乡,省的在这里招人烦!”
“谁说阿木老了啊?”门口恰好传来个精神抖擞的声音,进来个年近半百的妇人和一个十二三岁头戴百花钗的姑娘。
“娘和妹妹来了!”云苓忙将袖子扯下来掩饰住伤口,又把那帕子藏起来,笑道,“木叔昨晚在院子里摔了下,我这只说了让他先歇两天呢,他就说我嫌他老了。”
定北候老夫人李氏出身将门,早年间一直随老侯爷镇守燕云关,和木叔这个得力干将也情分不浅,少不得要嗔怪下云苓,“阿木跟在你爹身边几十年那是过命的交情,你要是敢对他不敬,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木忙道,“老夫人这话我可担待不起!我的命是老侯爷老夫人的,现在是小侯爷的,为了云家我做什么都行!”
“我是瞧出来了,咱们家现在不守燕云关阿木这是久没仗打手痒了!”老妇人笑着望向身边的小姑娘,“云芜这丫头进了京还野性难驯,以后阿木你多看着她点,别再到处惹祸。”
云苓忙不迭地点头,“娘说的是!木叔啊,云芜整天上蹿下跳的,你若是走了谁来给她收拾烂摊子啊!”
那个戴百花钗的女孩面色微赧,嘟着嘴挽住木叔的胳膊,“木叔,你说我可有整天上蹿下跳的?”
木叔笑得眉眼弯弯,“咱们二小姐这是天真烂漫,怎么能说上蹿下跳呢!”
云苓对上云芜挑衅的眼神,偃旗息鼓地别过头去,“得得,反正你们都宠着这丫头,不管她是又揍了哪家的少爷还是又砸了什么贵重物件,你们都护着她,我看以后谁敢娶她!”
云芜哼了声,白他一眼道,“娶娶娶,你都二十一了还没娶呢。我才十四,急什么?”
老夫人的性子也是泼辣,当即猛地拍了下桌子,道,“云芜这话没错!儿子啊,你爹的三年孝期也过了,连九皇子都娶妃了,咱们这定北候府是该娶个侯爷夫人回来了。来来来,娘跟你单独说说。”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云苓就走,云芜冲他扮了个鬼脸,心想有你受的了。
老定北候的灵牌前,待云苓上了香,老夫人望着比自己高不少的儿子一改方才的笑容,眼眶微红,“娘知道你心里还挂着你爹和那个他守了一辈子的燕云关,娘也没忘。当初你爹去后,按规矩你承袭的爵位应该降一等为定北伯,可皇上念着你爹的功绩破例让你按原爵位袭封,这对咱家是多大的恩宠啊。哎,只是你爹到死都没想到皇上会把禁卫军交给你。”
偌大个萧国能数得出的武将何止一个两个,皇上当初让十七岁的新任定北候执掌禁卫军肯定有他的道理。虽说有皇命在手,但毛头小子云苓要让那些戎马半生的人诚服自己,绝对也得有让他们信服的本事才行。他这三年走来,他肯定不易。
云苓想起过往辛酸,心疼地替老夫人抹掉脸上的泪痕,笑了,“娘,之前你是怕我小小年纪扛不起肩上的责任,如今我不是替爹守住了他定北候的威名了吗,你还哭什么?皇上信任我把禁卫军交给我,我不会让爹失望的。”
老夫人打了他一下,认真道,“你爹骨头都打鼓响了,光不让他失望有什么用啊!我还活着呢,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让我失望。娘帮你看了几户人家,你要觉得有满意的娘就帮你娶回来。”
云苓脸上泛起丝丝尴尬,忙拿话岔开,“最近为着九皇子的事儿我忙着呢,哪儿有时间说这事啊!”
老夫人急道,“怎么,九皇子真的这么不好?难道冲喜果真没用?”
“九皇子的身子一直那样,没什么可担心的。娘,我自个儿的事儿我自个明白,儿女私情我现在真没功夫去想!”
老夫人狐疑地围着他转了两圈,突然笑出来,“儿子,你是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有的话就说出来,娘帮你做主!”
云苓被问得结结巴巴红了脸,一个劲儿地否认,“儿子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奉命去九皇子府看护皇子,哪儿能认识什么意中人,娘真是越说越没边了!我想起来九皇子那里还有点事,我先去一趟啊!”
“喂,你慢着点!”老夫人望着一溜烟就没了的身影,到底只能叹口气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