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王母仙桃(1 / 1)
玄歌带着花裳来凤栖山的时候,我正在镜湖边的凉亭中抚琴。他蓝衣缀缀,行如拂风的模样倒很有几分君父的风采。走到我跟前见我自是抚我的琴并未起身向他问安,倒也不以为意的说:“小九,近来可好?”
我这才将回到凤栖山多久?他后脚就跟着下来了。我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问:“有事?”
玄歌将一只匣子放到我跟前说:“没事。就是给你带这个来的。”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打开匣子时愣了愣。鎏金的匣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只王母仙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再等得三千年才能成熟的王母仙桃,传说凡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天地同寿。看到这个我不由得暗自苦笑,若母亲能赶上蟠桃成熟的时节,或许还真能多出一千年的寿命来,我与她,我与君父之间或许就不是如今这般境况了。
只是西王母的蟠桃会向来是三月三,如今已是仲夏,君父即便要赐我蟠桃又怎么会是在这个时候?那么玄歌前来断不是为了送只蟠桃而已。
我合上匣子淡淡说:“这个道具我就收下了。其实你我之间又何须这些虚礼,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玄歌屏退了花裳,又瞧瞧四周不见有人就问:“怎么就你一人,不是说你有个侍婢是三清妙境的神女么?”
我为他添了杯茶从鼻子“嗯”出一声说:“大概是在隔壁院子呢。”
从前我在天上与玄歌也就是学艺时曾在一处,如此刻这般坐下来共饮一杯茶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纵然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不咸不淡,若比起与其他几位兄长的关系,那可就说得上是亲厚了。
玄歌饮了一杯问:“这么说你与三殿下之事是真的?”
我咋听此话心头突的一跳。想起那晚他的吻,似乎眼前就有幽幽婆娑香浮动。但一转念就觉得不对。那晚的事除了我与焕衡断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么玄歌说的我与三殿下的事必然不是指的那一晚。
我定了定神问:“我与三殿下的……什么事?”
玄歌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四海八荒都传遍了,连带须弥山上都有所闻,说小九你在东海大太子与三殿下之间左右逢源,引得他叔侄二人失和。”
我一听此话,再看玄歌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已明白了八分。据我估计按照玄歌的说辞已经说得十分婉转了。这种风月谣传必然比之玄歌口中所描述的更加荒诞不堪百倍。焕衡与东海大太子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又是叔侄,加上我欲界九殿下的身份,必然说的是欲界九殿下先是搭上东海大太子,再是撩拨庆凌殿的三殿下,引得二人师侄失和大打出手。个中的风流放荡自然少不得意淫一番。这红颜祸水惹得东海大太子差点灰飞烟灭,而三殿下也被累得判天雷之刑并罚往下界思过百年。
我不由得呜呼,看得出如今的神仙们当真是太平逍遥过了头,当日之事被添油加醋的这么一传还真传得似模似样,个中经过就如亲身经历一般。
我当日说那番话时就料到必然会被传得不像样,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愿拿流觞做借口,却没想到最后被传闻的对象成了我。
我抬眉望向他问:“是君父叫你来的?”
他蹙眉缓缓摇头说:“君父口中虽然没说什么,我也瞧得出他很是担忧。”顿了顿又说:“我也很担忧。”
我垂下眉目专心的添了杯茶淡淡的说:“玄歌,不会连你也相信这种荒诞的传言吧。我与那东海大太子素未蒙面又何来左右逢源一说。”
玄歌压下我添茶水的动作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只问你,如今这隔壁院子里住的可是庆凌殿的那位三殿下焕衡君?”
我想这事一时三刻也跟他说不清楚,就同他说:“有些事不是外间传闻的那样,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耳听三分虚,眼见犹未真,这句话你总听过吧。那些事都是三清妙境凤仪宫中那位天后娘娘的主意。我不过是怜她爱子心切不忍拂逆罢了。”
我想既然也是说不清楚的,索性就把一切都推给凤仪宫的那位天后,虽然这些并不全是她的意思,但她的确将焕衡罚到了凤栖山,又嘱托我多加照料却是半点也不假的。不过见到玄歌这般着紧的模样,我其实很是高兴,至少在这世上他是真心关心我的。
但见他神色犹是不太相信的模样,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说:“玄歌,以讹传讹的事天宫中还见得少么?就如我与君父,众人都说欲界长天君对我这个凡人所出的九殿下宠爱有加,说起长安殿就起长安殿,说要下界就给下界,不事生产,供奉不缺……可是玄歌,当初我的命可是你亲手自君父手中救下来的。”
玄歌皱着眉头盯着我问:“你还在为那时的事埋怨君父?”他这个蹙眉凝视的神情像极了君父。
我愣了一刹缓缓摇头说:“我只是说一个事实罢了。”
日当正午,烈阳高照,饶是在湖边仍是觉得暑气难耐,暑气蒸着水汽形成潮湿的热浪,像是暴风雨前的征兆。玄歌施了个术将凉亭中的气温降了下来。
他依旧皱着眉头说:“小九,你跟我回天上吧。”
我抬眉问:“这是君父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说:“是我的意思。你终归是欲界的九殿下,总是独居在凡界不是个正理。”
我冲他笑了笑说:“你也晓得我刚应下了三清妙境那位天后娘娘的嘱托,三殿下思过这百年间必得加以照拂。受人之托,总得忠人之事。”
“那百年之后呢?”玄歌锲而不舍的追问。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玄歌默许久才又说:“若真当只是为了忠人之事,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听说你同那位三殿下走得很近,小九……他……他可是个纨绔。”
我明白玄歌话中的意思,亦知道他在担心的是什么,就正如我先前对流觞的担忧是一样的。我对他哈哈一笑说:“玄歌真是多虑了,他那样的纨绔子弟,我又怎么会对他……我对他好,不过全因了天后娘娘的嘱托罢了。”说完不知为何觉得颇为心虚。
得了我这么一句话,如此一番玄歌倒是放心了。我与他在镜湖旁又扯了一会儿闲话。玄歌同我说起上回青丘帝君继位加冕一事。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上回去青丘的途中焕衡从天上顺出来的那卷卷轴,卷轴上的那两枚上古封印颇为古怪,就用术法做了个封印的模样问:“这封印你可见过。”
玄歌瞅了半晌说:“这封印相当古老,恐怕现在的天人都不会用,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我想那卷轴的内容是什么尚不清楚,贸贸然拿出来恐怕不妥,就扯了个谎说是在青丘无意中见到的,觉得眼熟就很好奇,所以随口问问罢了。
玄歌点点头表示了然。因从前仙妖神佛混居凡间大地,青丘之国留有梵天上古封印也不足为奇。他略略思量一番说:“是不是我不敢说,不过看模样你觉不觉得像是六字大明咒印伽?”
我原说看着眼熟不过是随口诌来,经玄歌这般提点才当真觉得的确很眼熟。
封印若要细数起来可分无数种,而每一种又有成千上万的变化,可说是不胜枚举。但说到大处其实也只有三种,分别是意识封印、印伽封印与文咒封印,而一个封印又可以为一种或者数种方式同时存在。这不单是封印,许多法术的演变与传承也是遵循这样的模式。
单纯的意识封印是最薄弱也是最容易破除的封印,是以封印者的主观意念而产生法效。然而上古神祇们的法力远不是如今的神仙可以比拟的,他们只需单单一念就能达到许多目的,所以最原始的封印是意识封印。而随着后代神祇能力的逐渐衰弱,意识已经不能控制很多东西,再则意识也较难以传承。佛祖灵山说法拈花微笑时,他三千弟子也只有一个迦叶能心领神会以心传心就可见一斑。于是印伽就产生了。
最常见的是手印,也属于较为古老的封印,意识配合手印以达到封印的目的,同时也便于传承。
如今的封印大多是文咒封印,即是直接以声音、文字固化为封印,易于使用和控制,更便于传承。
然而焕衡交给我的卷轴上的那枚梵天封印若仔细看与六字大明咒印伽的确十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就不知仅仅只是巧合还是当中确有关联。
玄歌离开时已是傍晚时分,流觞正好从焕衡府上回来,我便命她替我送了送玄歌。晚间安置时流觞一直心不在焉,我以为她又在焕衡府上受了三公主的闲气就随口安慰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