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龙吟(1 / 1)
这不由得我不惊诧。伴随天地混沌初开时,上古神祇与灵兽也降临大地,分阴阳,立乾坤,后又历两次神魔大战,最后魔族被封印进不周山以北的虚无之境从此消声觅迹,但是许多上古神祇灵兽也陨落在神魔大战中,而后天地两分。凡界征伐不断的同时,天界也并不太平,各族在天界为占一席之地也纷争不断。最后天界大定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天界亦两分,以须弥山为界,西天属梵天欲界,上尊佛祖如来,东境属三清妙境,上尊元始天尊,各辖一方天地。许多尚未绝迹的神族、仙妖等都有自己的领地,亦有自己的族王,这才基本和乐融洽起来。唯独龙族散居天界各处,甚至凡界也有他们的踪迹。
龙族经历两次神魔大战之后,已是元气大伤,余下的数量本就不多,且龙族一直找不到龙帝的继任者。其实经过神魔大战后如龙族这般失却了族王的神族并不在少数,然而那些神族如今早已湮灭成了传说,灭族的原因要么是势力太弱并入了其他神族,要么便是内乱,既然没有了族王,个个都想当一回王,你争我夺的谁也不服谁,内乱不断最终导致灭族。
龙族能在龙帝消失了千万年仍然屹立在天界,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虽然地位已大不如前,数量也十分稀少,然梵天欲界的龙众,三清妙境的神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然则在凡界,龙一直是被尊崇的神族,从来只听说神龙助人,却从未听说过神龙害人的。
霜迟见到夜雪中腾在半空中庞大无比满目凶光周身腾着不祥黑气的黑龙时也诧异了半晌。她握住短剑的手紧了紧,覆着轻纱的脸庞看不清神色,但想象应该是一脸凝重,双目瞬也不瞬的死死盯着黑龙,尚拿捏不准要不要动手,黑龙向天长吟,龙吟响彻山谷,忽然俯身而下。她在黑龙眼中便如一只蝼蚁。
霜迟往后一跃同时厉声对扶苏喝道:“躲开。”
为时晚矣。扶苏已经一跃而起提剑劈向黑龙。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霜迟落地急切地喊道:“扶苏……”
本已伤痕累累的渊虹撞上龙角并出一闪而逝的火花。渊虹若有灵,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不是辗转名仕之手,留下千古传奇,而是在这深山绝谷中屠龙时断成两截。黑龙吃痛仰天长吟用力甩头将扶苏抛开,往后仰倒溅起数丈高的水幕,闪过一道寒光随即沉入水底。原来此处有条冰封的河。
一条满身邪气的神龙,真是有趣。
霜迟御起风术托住自高处跌落的扶苏稳稳落下,扶苏嘴角溢出一丝血,双目紧闭,紧锁眉头满面黑气,霜迟一方面担忧黑龙会再次来袭,一方面担忧着扶苏的伤势,扶起扶苏避开河边,警戒地注视着黑龙的方向。
半晌不见异动才放下心来看看扶苏的伤势。将他手骨腿骨以及胸腔都检查一番,没有外伤,内伤却不轻,一面的黑气是中毒或是邪气入侵也未可知。霜迟想了想取出一枚符文持在手中,口中默默念动而后安放在扶苏胸口,扶苏面上的黑气缓缓退去积于胸口,黄色的符文绢帛慢慢浸成了黑色,扶苏锁住的眉头动了动,“嗯”了一声悠悠醒转,见霜迟安然无恙又乏力的闭上了眼气息微弱的说:“你没事就好,我真是没用。”
说话间黑气又爬上扶苏的脸。霜迟原本放松的眼神又凝重起来。她想了想举起短剑往腕上划去,殷红的血自手腕滑落,几滴落在雪地上,宛如夜间开出的杜鹃妖冶动人。她伸手凑到扶苏唇边,大约是感受到血腥之气,扶苏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着伸手推开霜迟的手。
霜迟说:“喝下去。”声音不大,带着命令的口吻,扶苏迷糊间果然不再挣扎顺从的将霜迟的血饮了下去。
阴阳师的血通常都能镇住邪气,所以一些桃符需用阴阳师自己的血。但放血这种事对阴阳师而言是亏损精气的。扶苏所受的邪气连符咒都不能镇压,她这么做很容易招惹邪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届时别说屠龙,她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饮下霜迟的血,扶苏面上的黑气又渐渐隐了下去,霜迟催动一阵法咒,那黑气渐渐集于胸口的符文上,霜迟似松了口气说:“你别说话,休息一下,如今你邪气入体,这雪山绝壁之下也无药可用,我只能以符文锁住邪气再慢慢拔除。”
扶苏迷迷糊糊间似乎应了一声。霜迟擦去扶苏唇上的血,隽秀的脸,英挺的眉目,眉心微皱,她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看了良久幽幽地说:“你不会死的,即便师父的话会应验,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两人回到那仅能二人容身的凹壁下,先前遗留的鹿肉还在,此处离河尚远,且黑龙也不再显身,扶苏那一击虽然未能伤到黑龙,倒也叫他知道厉害消停起来。
霜迟安心地为扶苏拔除邪气,扶苏日日需饮霜迟的血,他的伤势慢慢好转起来,大风雪渐渐过去了,积雪却比原先厚了不少,一脚踩下去能没至膝盖。先前扶苏猎的鹿已经吃完,霜迟不得不出去觅食。
一切都朝着故事该有的样子发展。对着扶苏,霜迟不似先前那般淡漠,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扶苏的伤未好透,不适宜长途跋涉,别说猎龙,就是要寻路出这深山绝谷恐怕都力有不怠。扶苏失了渊虹,霜迟将自己的短剑交给他说:“这是未霜剑,虽不比你的渊虹有来头,师父说这是天外玄铁所铸,如今你且就将着防身。”
未霜、霜迟,倒是挺合衬的名字。
扶苏接过未霜剑拔出鞘,短而窄的玄色剑身映着跳动的篝火,扶苏双指抚过剑身震出一阵剑吟,看过无数神兵的他由衷地赞叹:“果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霜迟也伸过手来抚了抚剑鞘说:“可惜是柄短剑,若是柄重剑上得战场自有一番作为。”
“正是因为是短剑,才需人好好对待,妥帖收藏。”扶苏握过霜迟的手将她望得仔细。
霜迟没有收回手,只是垂下眉目。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扶苏放开她的手拂上她的面触到霜迟覆面的轻纱问:“你为什么总是覆着面?”
霜迟眼波流转没有立即回答,眉目间似覆重重云雾,复又散开只留下一片清澈说:“师父说过,我命途多桀,一生会遇到三个人,都跟我的命途有直接的关连,甚至生死攸关,师父让我以轻纱覆面只是希望我能避过这三个人而已。”
扶苏侧目好奇地问:“哪三个人?”
霜迟摘下面纱投入火中,抿了抿嘴目光投在篝火中说:“不知道。”
扶苏微怔问:“这是何意?”
霜迟微微一笑说:“如今这面纱只怕是用不上了,天命注定的事,大约不是人力能挽回的,命中注定要碰上的终究会碰上,即便避得开一次,终究还是会遇见。”她笑得有些落寞。
扶苏不解的望着她,或许作为阴阳师将未能改变的事归咎于宿命是她的本能。
扶苏揽过霜迟说:“我不晓得你究竟背负着什么,但是阿迟,命运在我们自己手中,往后的路有我陪你一起承担。”
霜迟抬头望着扶苏反手握住他的手说:“你放心,我是阴阳师,自然懂得如何趋吉避凶。”
望着霜迟芙蓉的面,弯柳的眉,火光在她眼中不断跳动,扶苏心中一动俯身朝霜迟吻下去,寸寸靠近,似是生怕动作一大就惊扰了这份和谐。
风雪过后月朗天青,一勾弦月西挂洒下一缕清辉,白雪流光映得山谷亮堂。我拍拍焕衡说:“走吧,接下来的事恐怕咱们在这里看着不大合宜。”
诚然焕衡未跟着我起身,扶苏那一吻也未亲到实处,一声龙吟声如同深渊发出的催命符,悠远而来响彻山谷。扶苏略有失望的放开霜迟说:“这山谷既有活水,必然就能沿着水流出去,咱们想要离开,从来路是不可能了,唯有这一条路,可如今黑龙霸占着河,咱们要离去与它碰上是迟早的事,与其在此坐等,今夜它既出来了,咱们不如同它斗上一斗。”
霜迟不说话已在埋头整理符文。她很清楚先前给扶苏拔除邪气已用去不少,如今手中可用的符文不过五张,自己又以精血为扶苏驱邪,精气亏损,此刻要与黑龙斗上一斗,无论是力敌还是智取都实属以卵击石。但是她更加清楚扶苏的话是对的,如果不能离开山谷,即便没有黑龙袭击,两人困死在山谷是迟早的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