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046、放手一搏(1 / 1)
粘稠的血珠缓缓地顺着木桌的罅隙淌落,滴在地板上——
“啪嗒、啪嗒、啪嗒……”
那声音,清晰地敲打在众人的耳膜上,像雷鸣般让人心惊肉跳。
窄小的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木头的腐朽气味,难闻得令人欲呕。
“黑岩一郎,你——!”坐在桌尾的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噌地站起来。他的两名手下反应很快,马上拔枪挡在他身前。
紧接着,又有两名族长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阴沉地笑了笑,问道:“黑岩族长,你难道忘记了君冢家族族训第二条——‘同室操戈,人人可诛’!”
“诛”字一出,顷刻间,这些黑社会头目带来的人全部拔出枪,警惕地指着对方,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其他不敢站起来的族长,未必就对君冢神有反叛之心,但站起来的这三人,一定是忠心耿耿的,除非我为他们洗清叛名,不然以君冢神的暴戾脾气,估计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我稍稍稳住心神,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对面死不瞑目的近藤真智,留心记下他们的姓氏和样貌。
黑岩一郎一声不吭地抽着雪茄,眼中精光点点,深沉的视线,来回游窜在这三人身上,好像鲨鱼盯着猎物时的目光——冰冷平静的表象下掩盖着凶残至极的虐杀欲望。
他既然有胆量叫这些人来,说明早就布置妥当,只怕任何反对他的人,都没命走出这个房间。
我捋了捋耳边垂落的发梢,唇角微扬,笑道:“各位稍安勿躁。君冢社长虽然下落不明,但仍未传出他被害的消息。不如大家各退一步。让黑岩先生出任临时社长,暂时代理家族的一切事物,等君冢社长回来再将权位交还于他。”
一个“临时”的社长始终不是“真正”的社长,却能让黑岩一郎妄想一步登天的野心破灭。这样一来,三名族长也应该愿意忍耐,暂时承认他的地位,不再与他硬碰硬。
“若是君冢神回不来呢……?”黑岩鸣海如幽灵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连对君冢神的敬称都省略了。
“到了那个时候,我将以家族印记主人的身份,正式承认黑岩先生的继承人资格。”我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带头站起来的那名男子看了我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芮小姐发话了,我池川京寺愿意听从小姐的吩咐。”他朝另外两名族长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重新落座。
刚才他态度强硬,大概是以为已经无路可退,打算以死明志。我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聪明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危机解除,僵持中的众人一一收起枪,退了回去。
我可以感觉到黑岩一郎望着我的目光里透露出的杀意越来越明显,可只是一眨眼,他脸上又出现了随和的笑容,朝所有人摆了摆手,说道:“那事情就按芮小姐的意思定下来了。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吧。”
他口中的“大家”当然不包括我。
我识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直到房间里只剩下鸣海、他和我三个人,才抿唇浅笑道:“恭喜黑岩先生即将得偿所愿。”
他皱起眉头,被我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的表现弄迷糊了。
我解释道:“我不怕实话实说,君冢家族谁来当家,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利益受到影响。君冢神这个男人若是真的死了倒干净,若是没死成又回来了……”我顿了顿,装出一副既期待又害怕的神情,接着话锋一转:“总之,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下这个赌注!”
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缓缓地踱到我身后,伸手极尽挑逗地抚摸着我的手臂,蜡黄色的手背上布满了皱纹和黑斑,语气暧昧地向我保证道:“请芮小姐放心,君冢神那小子给你的一切,我也能给你。而且,我比他更懂得如何疼爱女人……”
“我会拭目以待。”我并没有避开他的碰触,翘着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充溢着嘲讽和不屑。
黑岩一郎,我多么想现在就告诉你真相……
其实赌注,我一早就压下了。
只不过,我赌的,不是君冢神死。
而是,你亡。
“对了,鸣海告诉我,芮小姐你知道宇文国际招标会的底价?”他在我旁边的木椅子上坐下,粗糙的手掌仍旧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忍着把手抽出来的冲动,回答道:“锁着企划案的公文包在宇文夔手上,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临时修改价格。”
别说我根本不知道底价是多少,就算知道也绝不告诉他。因为这是我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唯一筹码。
“黑岩先生似乎只担心宇文国际的价格,怎么就一点不担心其他几家美国公司的竞标价呢?”我说出心中的疑问。
“芮小姐觉得,对那些公司的拥有者来说,是价值连城的油田更重要,还是自己的家人重要呢?”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我。
“你绑架了他们的家人?”我马上反应过来。
“啧啧,不要用‘绑架’这个词,我只是请他们过来住一段时间。招标会一过,自然就会完好无损地送他们回去。”他的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靠近我,放低了声音,说道:“既然你不知道宇文国际的底价,今晚,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不如留下来陪陪我……?”
胃里一阵恶心,我几乎控制不住想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垂下眼,不让他瞥见我眼中的厌恶:“我知道那个公文包的密码。在印度主办方拿走公文包之前,我可以尝试修改宇文国际的竞标金额。”
宇文夔并没有告诉我密码,他给我的是钥匙。我是故意说反的。
游移在我身上的手掌停下了动作,淫 秽的笑意凝固在他的脸上,然后渐渐退去。他眯起眼睛审视了我一会儿,终于打消了今晚碰我的念头,虚伪地笑了笑,对一直站在我们身后的鸣海吩咐道:“鸣海,明天你陪芮小姐去一趟,务必把事情办妥。”
“是。”鸣海面无表情地回答。
黑岩一郎叫他跟我去,目的是为了监视我,这本就在我的意料之内。
尽管所有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我大致都想过了,但明天,我仍旧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毕竟,能准确预知结果,就不叫“赌”了。
好比金融世界里一次次近乎生死一线的对决,何尝不是一桩桩倾尽所有的赌博?
其实,道理是一样的。
往往风险越大,最后得益也越大。
人,就是要懂得在该下重注的时候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