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045、死亡出局(1 / 1)
我从沉睡中乍醒,软绵绵的身体里透出一股慵懒而舒适的感觉。
房间里,只在角落留了一盏小灯。
我撑起身子,滑落的丝被下,衣衫凌乱。我顿时想起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脸颊不禁热得发烫。
宇文夔竟然对我做出……
我猛地伸手环住自己的身体,不可置信地轻喘着——
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只是一想到他,就似乎再次感觉到了他曾带给我的、那激烈如海啸般的快感!
我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种感觉。
“当、当、当……”外室的壁钟敲响了七下,把我惊醒。
七点了?晚宴已经开始了一个小时!
我急忙下床穿戴完毕,往会场赶去。
走在晚宴大厅外的走廊上,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是牧山发来的短信:
“芮小姐,社长身上的子弹已经全部取出,等麻醉药一过,他随时可能清醒过来,请您放心。
另外,山口组一直保持隔岸观火的态度,像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你走了以后,日本警方暂时稳定住了外面的局势,可是君冢家族内部的叛乱,除了你说的黑岩家族,我们对其他暗中潜伏的叛乱势力一无所知,因此寸步难行。
敬请小姐指示。”
我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回复道:“在你们社长醒来之前,千万不要轻率行动,否则只会暴露自己。”确定短信发送成功后,我马上将所有接受和发出的信息全部删除。
大厅里,人来人往。印度的女士们都穿着正式的印度传统长裙,成为宾客群里一道道色彩纷呈的风景线。几个前来竞标的财团代表人正与印度政府官员在热烈交谈着。
“芮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黑岩一郎笑吟吟地拿着两杯香槟朝我走来。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露出一抹微笑:“黑岩先生真会开玩笑,你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我来了呢?”
他貌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我的右手尾指,在看到那枚银环的时候,眼中波澜浮动,眯着眼挑起一边嘴角,笑叹道:“哎呀,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起你们中国的一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暗喻君冢神为了讨我欢心竟把家族印记送给我。
我朝他举了举酒杯,略有所指地说道:“还真巧了,每次见到黑岩先生,我也会想起一句老话——‘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子’……”
他稍微皱了皱眉,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轻笑,此时此刻,他当然不明白,不过,很快就会明白了。
其实如果他在君冢神重伤昏迷的时候除掉我,现在他已经是君冢家族的新任继承人。至于印度油田竞标一事,只凭实力和运气,也有机会争得一席。
可惜,他太自负,不但想得到君冢家族,更妄图从我身上知道宇文国际的竞标金额,不费吹灰之力以最低的价钱赢得招标案。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箭双雕”,却错过了篡夺君冢家权利的唯一机会。
一子错,满盘输!
“黑岩董事长不介意我带走我的女伴吧?”宇文夔突然出现在我背后,说道。
我的身体一震,笑容变得僵硬。
他不等黑岩一郎的回答,就揽过我的腰,将我带入怀中。
我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下意识地楼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
“身体恢复了没有……?”他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我几乎立刻想推开他,却被他禁锢在手臂里。
“不舒服吗?”他又问。
什么……不舒服……?
他是在问我,现在舒不舒服,还是刚才……?
芮柔纤!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懊恼地紧抿着嘴唇,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他:“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
“嗯?”他从后面抱住我,湿润的唇上还残留着红酒的馨香,“下午……我弄疼你了?”
我只觉得一股热力从耳背蔓延到两颊,咬住下唇快速地摇了摇头。
“那……喜欢吗?”他又问了句,大掌放在我的小腹上,将我的下身压向他。
喜欢……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没有勇气去深思,更说不出口。
我低下头,喉咙有点干燥,声音变得虚软,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房……”
他沉默地搂了我一会儿,然后抬起我的手,从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我手心里,说道:“招标会明天早上开始。装有企划案的公文包今晚会由滕俊保管。密码只有我知道。不过今晚我有应酬,明天早上若是赶不回来,你就把钥匙交给招标会的主办方,让他们用钥匙开箱。”
把公文包和钥匙分别交给两个人保管,难道他连滕俊都不相信?
那他还能相信谁?
“我知道了。”我应道。
他松开我,说了句:“你回房吧。”
等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我才回头看他。
他右手举着酒杯,左手插在银灰色的西服裤袋里,走进人群。高大的身影挺拔沉稳,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坚定和强势,吸引着所有人朝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但当我再次凝神细看时,却又仿佛看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孤寂。
我想,一定是我看错了。
其实我非常明白,我应该趁宇文夔还迷恋我的身体时,把握机会进一步靠近他,得到他的信任。可每次面对他,我心底深处总会生出莫名的恐惧,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连我自己也毫无头绪。
我收回视线,把钥匙放进手提包里,转身离开。
大会为我们每人安排了一间套房。我关上门,换鞋走了进去。
“我还以为芮小姐今晚不打算回来了。”黑岩鸣海翘腿坐在厅里的办公椅上,垂落的长发遮盖住了他此刻的眼神,只能隐约看见他唇角的那一抹轻佻的笑意。
我印象中的鸣海是一个沉默忠实的男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你们君冢家的人都喜欢擅自闯入别人的地方吗?”我神色如常地问道。
他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笑道:“我是来告诉你,社长目前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被牧山挟持着。君冢家族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有部分族长来了印度,想见小姐一面,商量推举一位新继承人。”
他说“挟持”?
还真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贼喊捉贼”了。
不过,我确实想摸清楚有哪几个外姓家族参与了这次的反叛行动。他这么说,倒正中我下怀。
“也好。你带我去吧。”我回答道。
德里,旧城区。
一幢两层高的木楼在一片歪歪斜斜的棚楼小区中,看上去竟有几分气派。
二楼的窄小房间里,正中放着一张黄褐色的旧木桌子,一盏铺满油渍灰尘的小吊灯,随着楼下过往车辆的震动,在房顶微微晃动着。桌面上放着的顶级日本料理,与房间里的简陋摆设完全格格不入。
黑岩一郎坐在桌子的一头,叼着一支雪茄,咧着黄牙笑看着我。
“各位,这位就是家族印记的主人,芮柔纤小姐。”他吐了一口白烟,像坐在桌子两旁的其他人介绍道。
这些人里,最年轻的看上去也有四、五十岁了,其余的更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从穿着打扮、表情神态就能看得出,他们无一不是巨富精明之人。
我大方地朝他们笑了笑,在鸣海为我拉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道:“黑岩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您不向我介绍一下这几位先生吗?”
其实,见到黑岩一郎我一点都不惊讶。但是,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呵呵,我和芮小姐一向是很有缘分的。”他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挑逗,那双充斥着淫意的小眼就跟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恶心。“芮小姐想要认识他们,我当然愿意效劳。这位是近藤家族的族长,这位是石田家族的族长,这位是……”
他提到的人,哪怕极度不情愿,还是一一朝我颔首致意。
我在心中暗自记下这些家族的姓氏,打算一有机会就悄悄地把消息传给牧山。
“在座的各位都很了解现在君冢家族的情况。推举新任继承人的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对于有人提出以我为继承人的提议,今天大家就表个态吧。”黑岩一郎眯着眼,犀利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所有人,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赞……成……咳咳……”老态龙钟的石田颤巍巍地说道,伛偻的后背因咳嗽而剧烈地抖动着,看上去像是已经病入膏肓。只不过他那对精神奕奕的三角小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病态的疲惫。
其余的众人皆是垂着眼,互相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迟迟不敢表态。
“我不赞成!”近藤家族的族长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吼了出来:“君冢社长这些年来对我们照顾有加,你们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从背后捅他一刀,简直就是小人行径!这样的勾当,我近藤真智做不出来!”
房间一下子安静地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哈哈哈……我就喜欢直言直语的男人!”黑岩一郎突然放声大笑,夹着雪茄的右手随着胸口的起伏上下颤动,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竟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鸣海,”他挑了挑粗乱的眉毛,深吸了一口雪茄,语气和善地说道:“我从不勉强别人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你说应该怎么办好呢……”
只听他话音刚落,我身后就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右耳“嗡嗡”乍响。
坐在我右前方的近藤真智已经没了呼吸。鲜血,从眉间多出来的洞口里汹涌而出,喷在了他面前的桌面上,染红了他脸上松弛的肌肉和空洞的眼白。
“这样……”鸣海的声音冷冷地从我身后传来,“他就不会觉得勉强了。”
我倒吸一口气,僵硬着身体转头看他。
他像无事一般,聚精会神地擦拭着手中的手枪,一寸一寸、一遍一遍,枪筒、枪柄、扳机、子弹膛……动作轻缓而温柔,好像那把枪就是他深爱的女人诱人的胴体,而他正在爱抚着、膜拜着她细腻无暇的肌肤。
感觉到我的视线,他缓缓抬起眼帘,阴柔的目光穿过垂落的发丝落在我脸上,瞳孔中狠烈的杀意仍未完全退去。
他小心翼翼地叠好擦枪的白布,放进胸口的口袋里,然后对我随意一笑,说道:
“这个世界,无论是小孩子的游戏,还是成年人的游戏,都一样……”
“既然不想玩,就只有出局了……”
那抹微笑,在暗黄的灯光下,柔和到了极致,蜕变成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