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47章(1 / 1)
等我从地板抬头直腰,才发觉腰酸背痛。“怎么还不给个信息?!”我看着那个沉默黑屏的手机。
我动了几下拇指,打了我妈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
“小米,我们到了。”我妈语气平和,没有恶形恶状。
“平安就好!”
“你小时候穿开裆裤,我帮你擦屎擦尿,妈妈怎么会不知道你。”我妈神来一笔,噎得我一口气没上来。
“老妈你威武!”
“等会小张就回去了。”
小张!
“好,晚上我也给爸爸一个电话,好久没跟他聊天了。”
我估摸着小张要在回程了,短信如飞刀飞去,“小张!你还活着?”然后我的电话就闪了。
“小米……”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让我的短信搞得哭笑不得。
“你在车上了?”
“嗯。”
“如何?快快说。”
张季宇低笑着,在我听来觉得有一种浓重的可以依赖的感觉,他说:“回去说。”
“你知道我多么难耐么?都要擦地板静心了。”我哭丧着脸。
“那去做饭吧,很想吃你的饭。”
我淘米做饭,谁让有人比我立场更坚定呢,如果在从前,叛徒定然是我,宁死不屈的,一定就是我妈嘴里的小张。
我做了两菜一汤,汤是紫菜蛋花,炒了个豆角,蒸了盘排骨,排骨和饭一起蒸的。半个小时不到,饭菜就上桌了。
我看着简陋的饭菜,默默说:“小张,不怪我,谁让我心不在焉呢。”
张季宇回到的时候,饭菜还热着。我立刻挂在他身上,死命吸他身上的气息。他紧紧地搂着我。
“你战战兢兢,负众望了么?”
张季宇不答话,下巴抵着我头顶,我微微不安起来,不由得也安静下来,倾听他心脏的跳动。过了一会,我拉他到餐桌旁,“吃饭吧,趁热,今天是我拿手家常菜。”我吹嘘到。
张季宇坐下,我进屋给他拿了条热毛巾擦手。
“小米。”张季宇在喝了一碗热汤后,放下碗,开口了。
我瞪着他。
“你妈妈跟你一样,是很善良的人。”
“嗯?!”我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
“她没有说不好听的话,同时她很爱你,看不得你受苦。”
“她没让你进家门,对不对?”我一针见血。
张季宇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她说了什么?”
“到此为止。”
我长长叹了口气,嘴角抿了一下,颇为无奈地说:“我家老太向来立场坚定。”我看着张季宇,“和你一样。”我补充说。
张季宇淡淡笑了笑,夹起排骨送到嘴里。
“我舅舅是红色家庭,表姐当年遇到表姐夫,堕入爱河,表姐夫是大资本家,70年底的时候,表姐夫的出现算是晴天霹雳,我舅妈当然强烈棒打鸳鸯。”
张季宇看着我长篇大论。
我继续说:“后来我表姐偷了户口本,和表姐夫结婚,离家出走。15年后,改革开放多年,大资本家最吃香的时候,我表姐带着儿子回家省亲了,我表姐夫当时已经是一个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了。”
“所以……”
“所以不如我们也偷户口吧。”
“你户口本在哪里?”
“我衣柜里。”我突然黑线,我还是户主,原来事情还没那么狗血啊!
“条理不清,事实不明!”张季宇宠溺地拍拍我的头。
“那我们还是二万五千里长征好了。”我叹气。“我们就不能搞点私奔,生米煮成熟饭之类的么?”
“生米早成熟饭。不过我不想我心爱女人的妈妈认为我抢走了她的女儿,我也希望我心爱的女人是备受父母祝福地出嫁。”
我眼眶微红,把半盘排骨扒拉到张季宇的碗里!大爱无言!张先生你感觉到了么?!
吃完饭,我躺沙发上顺食,张季宇在厨房洗碗。所谓术业有专攻,张季宇洗碗如做项目,条理清晰,步骤明确,精炼细微,我当然不能夺其功劳,何况他说吃完我半碗排骨,食物饱胀度去到胸口,我更不能残害其身体,必须多加劳动,以达到减食的目的。
沙发松软,我躺着躺着就忍不住半眯了。突然手机铃声大作,吓得我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
是蒋建州的电话,我想起昨日张季宇那威武的一拳,此刻我竟然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电话不依不饶地响着,我想了想,接通了。
“小米。”
“嗯。”我想问问他鼻子如何了,想想又吞了回去。
“我爸妈来了……”他静了静,等我接话,可惜我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好继续说:“你认识中心医院的人吗?”
又是中心医院!
“怎么了?不是说去人民医院么?”
“今天去了人民医院,找了人,后来他们说我爸情况复杂,推荐找中心医院的徐润生教授。”
“我不认识,不过季宇认识中心医院的心血管的主任,也许调用内部人脉,可以找到那个徐教授。”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鼻息滞重。
“要我问季宇吗?”我问。
“没别的人么?”
“没有,我没有!”
等了半天,蒋建州都不放个屁。我说:“你等等,我去问季宇。”我挂了电话,跑到厨房。
只见那人还在慢条斯理地给碗擦身子,擦得亮亮的。
“季宇,蒋建州的爸爸来惠城治病,说要找中心医院的教授,你能找林主任帮个忙么?”
“我这就打电话。”张季宇听了,点点头,用布擦干手。
林主任很卖张季宇面子,一口答应了。
“你跟林主任说了什么关系?”我问。
“我说是我女朋友的前公公。”
“你真诚实,真条理清晰,事实明确。”
他笑了笑,刮我鼻子,然后进厨房继续他未竟的洗碗事业。我给蒋建州打电话,蒋建州听了,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到医院去。
我说,你安排好了,到时候带朋朋去医院看爷爷。然后我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脑海里晃动的都是那个戴着眼睛,神情严肃的老头的影子。
我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蒋建州父母来惠城的事情。
“妈,他们两个老人家说想见我,如果平时无事,拒绝也就理所当然,只是现在……”
“去看看他们吧。”我妈听了也满心难受,“也见不到几面了,他们爱说什么,你就忍住好了,别直肚子。”
我眼睛湿湿的,直肚子还不是遗传了她?!张季宇说得没错,我妈其实很善良,只是对我比较霸道。
第二天,我拿着张季宇给我的电话,去中心医院。这个早上车很顺,我居然早到了,我站在人头涌动的医院大厅等蒋建州他们。
回想一下我已好几年没见过他的父母了,电话归电话,见面总是有些令人紧张。胡思乱想着,突然看到人群里一个高高的个子,我认出了是蒋建州,他搀扶着一位老人,旁边一个老太太跟着,鼻子上一块显眼的创可贴。我迎了上去。
“朋朋爷爷,朋朋奶奶。”我跟他们两老打招呼。
“来了?”蒋建州跟我点点头,倒是那两老有点尴尬,朋朋奶奶立刻拉住了我的手,“小米啊,见到你真好。”
我连忙说:“我们赶紧上楼吧,徐教授约了我们8点半,现在都8点40了。”
“刚才堵车。”蒋建州跟我说话的神色不若从前。
一路电梯上去,我有些心虚地走在前面带路,真是痛苦的任务。徐教授看到我们很热情,态度好得我们受宠若惊。
蒋建州抽出一大叠病历,我悄悄问护士洗手间在哪里,然后蹲厕所里去了,磨磨蹭蹭20分钟才回去。
徐教授已经差不多看完了,我看到旁边还站了一个老头。蒋建州看到我回来,立刻说:“小米在这里。”
那老头看到我满高兴的,居然向我伸出了手,我赶紧握住。
“你就是Danile的女朋友啊!”
“是,林主任,很感谢您帮忙。”
林主任拉着我的手,到诊室外面,他们在里面继续。“几个月前Danile刚到惠城,恰逢我休息,我们见了一面,我当时问他来这里干嘛,他说来这里找他的miracle。我看miracle成真了啊!”
我一听,脸就热了。
“里面你的前夫?前公婆?”
“是。”我老老实实回答。
“帮忙好,也要划清界线。”林主任眨眨眼睛说。
“您说的对。”
“改天跟Danile过来跟我吃饭。”
“一定要的,您帮了那么大的忙。”
“那我去忙了,偷溜出来的。”老头做了个鬼脸。
我呵呵直笑冲他摆手再见,看着他快步走掉了。
蒋建州他们出来了,“怎么样?”我问。
“让立刻住院,作详细检查,然后专家会诊。”
“好。”
两个老人出来了,蒋建州的爸爸握着我的手,“小米……”他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同时充满期翼。我忍不住闪避他的目光。
蒋建州去办理入院手续,我陪他们坐椅子上休息。
老头的脸色很差,由于肝功能不好,脸色发乌,人也很消瘦,看得我很是心痛,几乎不管联想如果我是我家人该如何是好,也开始深刻理解我妈的心有戚戚焉的痛苦。
“小米气色还不错。”老太开口了。
“小米,我看你和建州关系还蛮好的。”老头不寒暄,直愣愣看着,也许人到了不再信任自己生命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无法等待。
“一直都还好。”
“你们有我的孙子,干嘛不在一起。”
我讪笑了,不知道怎么说。“不太合适。”我嗫嚅到,仿佛犯错的人是我。
“你爸爸身体不好,看在孩子的面上,建州有什么错的,你就忍一下,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彻底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这老头身子骨不好了,说不定也看不了多久的太阳了,给我一个老脸,建州有什么错,我给他赔不是,你就回来我们蒋家吧。”老头说完,竟然呜呜地哭了,吓得我手足无措。
“唉呀,你可不能激动啊,冷静冷静,小米又没说不同意。”
我听了,我差点哭了。什么叫欲哭无泪!我的头嗡嗡作响,差点想抓蒋建州来生啖其肉!
老头好不容易止住哭,我连忙拿出纸巾,犹豫了一下,给他擦了擦。他妈妈很欣喜地看着我,一副老怀安慰的样子。
远远地,我终于见到了蒋建州的人头。我从来没有那么欣喜地盼望他赶紧出现。
“怎么样?”我急切的问。
“办好了,8楼病房,下午就开始做检查。”
“好,赶紧上楼。”我说。
“小米,谢谢你!”
“不用。”我抬头仰视,看到蒋建州鼻梁上那块创可贴,旁边都是青紫的,早上一顿忙乱,又有他爹妈吸引注意力,我一直没空看他鼻子。
看到我的目光,蒋建州尴尬地别开脸,过去跟他爸妈说话。
我看了看表,“不好意思,我还有个会,要赶回去。”
“你去吧,小心点。”蒋建州说。
“不能推推么?”他妈说。
两人的声音重叠一起,我干笑一下,点点头算再见。
从医院出来,我才发现我紧张得发晕,我站在一棵树下喘气,觉得世界怎么如此造化弄人!怎么就不能让大家好好的,顺顺的,各司其职,各得其爱,爱其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