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1 / 1)
朋朋洗澡出来,没见到张季宇,吵着要张季宇给他讲故事。
“叔叔不舒服,先休息了。”我说,用眼睛示意他看看那紧闭的门。
朋朋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我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招手让他赶紧回来。
“没有声音。”朋朋的声音小得也快没声音了。
“他在休息,你乖乖睡觉,不让叔叔操心。”朋朋一听,立刻爬上了床。
“妈妈,我喜欢巧克力叔叔。”朋朋窝在怀里。
我捧起一本书,开始念上面的字,朋朋在一旁哈欠连天,竟然我没读完,他就已经睡着了。
我熄灯,在黑暗里发呆。突然想起张叔齐所说的“黑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洞,而最终要靠自己爬出。如若有爱,那爱如阳光,照入黑洞,指引我们,给我们勇气。
我起身,走到那道紧闭的门,轻柔地敲了几下,没有声音。我按下门把,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黑暗里,张季宇侧躺在左边床,没盖被子,右边床依然空着,我的眼眶热了热。他的左腿搭在右腿上,脚趾微曲,孤苦伶仃,我走过去,摸了一下,凉凉的。我拉过被子,给张季宇盖上,紧闭着眼睛的他,眉头微蹙。
我掠开他额前的头发,在月色下看他。睡着后的张季宇就像一个孩子,宁静,干净,只是此刻,他是不开心的孩子,难负忧虑的孩子,折翼的孩子,他的宁静干净里面,带着忧愁无奈。
我上了右边的床,从后面抱着他,腿搭在他腿上,头埋在他宽阔的后背。
不想张季宇竟然动了一下,拉住了我的手,我竟然把他弄醒了,还以为自己一腔柔情蜜意呢。
他很慢地转身,当然要把搬好他的腿,然后正对着我,他的鼻尖碰触我的鼻尖,暖暖的气息,就此让我沉沦。
“小米……”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鼻音,我居然觉得他性感得让我战栗。
“对不起。”他继续说,“我太任性了。”然后是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那叫任性,那我岂不是没人性。”
他低低笑了一下,把我抱得更紧了,然后敛住了,继续慢而低哑地说:“我或许应该一开始就紧守防线……”
“不要胡搅蛮缠,明明是你不断攻克我的防线,你锲而不舍,你勇往直前,你百折不挠……。”
“小米,你在进一步印证我的任性吗?”
“那你的任性对我来说简直天官赐福!”
“小米!”
“张季宇,你说要信任的,你要我信你,我信你,但是你不能不信你自己。”
张季宇抿着嘴,不作声。
“季宇,我真的很幸福,自从遇到你!我常想,我何德何能,可以让你这样付出,这样爱我,我何德何能,让上天这样眷顾我。”我说完,泪光闪烁。“张季宇,你不能退缩,不能丢下我。上刀山,下火海,你也不能心生异想,老老实实带上我。”
“你这个……小妖精!”过了好一会,张季宇说到。
我无语了,我把张季宇带坏了,好好的一个如玉美人,活生生被我带成了粗鄙之人!
第二天我约张季宇一起送朋朋上学。朋朋趾高气扬,带着他的木刻帆船,走入幼儿园,指着张季宇说:“我的巧克力叔叔,他给做的帆船。”
张季宇一听,又露出他那点点的羞涩,垂目含笑。园里的孩子一看到朋朋手里的帆船,哗啦就围了过来,眼神里是汹涌澎湃的崇拜之色。朋朋将军般跟我们挥挥手,然后带着一群跟班,奔赴园里的大水池。
“如果你失业了,可以专业做帆船,应该也可以养活我们娘俩。”
“夫妻档怎么样?”
“你不嫌我碍手碍脚?”
“互相碍。”
“那好,你做我收钱。”
“我想我还是买个农场,我们种菜养羊比较好。”他对我灿然一笑。
出租车向公司方向驶去。看着公司越来越近,我忍不住问:“回去你会不会被一个调令砸到头?”如果那样我就提刀霍霍,找方昨应算账!
“我猜不会。”
“此话怎说。”
“方经理其实算君子。”
“他应该公事公办才算君子,而不是儿女私情。”
张季宇没好气,看着我,“那我自刎算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喜欢你做小人。”
我跟张季宇一起走入公司,电梯前的人多得要命。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他用一个无奈的眼神回应我。
“小米,早。”是刘希。她看到张季宇在旁边,有些惊诧,然后跟说向张季宇问早安。
张季宇微笑点头,俨然围观者角色。回到办公室,和平日一样,有序,忙碌,有时八卦。
我没隔一会就收一下邮件,看看是否有什么噩耗产生。方昨应照常开例会,眼尾都不扫我一眼,照旧和颜悦色,照样给大家准备了零食,边开会边吃。
“你说昨天究竟什么事方经理那么反常?”在方昨应说话的间隙,刘希靠我身边,低语。
“别那么八卦。”
“要男人生气,要么女人,要么工作。”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昨应,想找找一点异常的蛛丝马迹,刚好遇到他的视线,他无痕地滑开了。
散了会,回到座位,手机短信就来了。
“没跟公司说。”是方昨应的短信!我轻轻吸了一口气,果然,他是君子,张季宇说得没错。
“谢谢!”我拇指拨了几下,发出了信息。
然后拿出喷壶,给那颗开心果喷水,那个开心果长高了很多,绿油油的,朝气蓬勃。
中午时分,12点10分,外卖汉堡又准时送到,我看了忍不住想笑,然后跟刘希他们去吃午饭。
“我那天听人劳部门的人说,Danile给双方人事都提交了延期离开的申请。”刘希用纸巾擦了一下勺子说。
“他那么想留下来啊?”王叙静跟口,“家明说他满喜欢惠城的。那次在香港开会,他还热烈分享惠城的小吃。”
“难道真的要留住男人就要留住他的胃?”刘希戳了几下碟子里的菜,一副没胃口的样子,然后推推我,问:“小米,你干嘛干吃不说啊?”
“说什么?”我翻了一下眼皮子。
“那个Danile啊。”
“你们说,我听。”
“你们老一起工作,就没点□□八卦一下么”
“能说的,你们都知道了,不能说的□□,就不能八卦了,你说我能说什么呢?”多么振振有词,我偶像我自己!
“啊,他肯定有女朋友了!”
“什么?!”刘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心脏砰砰跳。
“他在香港有跟高层聊天,有说到他喜欢的女人。骆家明听他说他的女友贤惠善良,强悍调皮。”
我脸抽了一下,强悍调皮!
“小米,你说中了,人家金屋藏娇!”刘希总结到。
“不过Danile的身体实在是不怎么样。”王叙静说。我一听,愣了。刘希很兴奋,连连追问。
今天是爆料日!
“在香港的时候,连日会议,他好像就因为旧患复发,台风天风大路滑从楼梯下滑了下去,后来还留院观察。”
从楼梯滑下去!我吓了一跳。
“就是那次坐轮椅回来那次!”
“对!当时据说他要住院,立刻就打电话给一个人报平安。”
“女朋友!?”
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我默默滴汗。
“估计是。”
“不过当时医生是要他立刻回阿姆复查治疗的,说他的腰可能要重新手术。他没答应,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回惠城。”
“我的Danile!”刘希□□了一下。
我心脏发紧,把勺子咬得咯咯作响,张季宇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原来他的腰伤已经如此严重,而他还继续留在惠城!
刘希和王叙静继续八卦着,不过话题已经转移到其他帅锅身上,我的手机嗡嗡作响。
我打开一看,我妈的。
“小米,我们过两天回去,你们还好吧?”
挺好,就是厕所还没修好。不过此处可以省略N百字。“一切正常。”我说。
“你爸爸说喜欢这边,还顺便看了看有没有地,买块盖房子。”
我一听,开始无语,心想我爹妈还真的老了,开始想些奇怪的事情。我妈一如既往地不搭理我,不管我是在上班还是在睡觉,继续说:“唉呀,对了,你要跟小方好好道歉,本来说要请他吃饭的,谁知道后面事情一大堆,居然还失约了,你好好说说这个事情。”
“说……什么?”
“说等我回去一定要请阿,否则人家该怎么想我们,没信用的老头子老太太?!
”
“你们说好了,你们请的。”我戳着碗里的剩菜。电话里我的妈的声音有极度穿透力,从我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我妈开始给我讲旅游见闻,包括如何抢座位,抢饭吃,抢景点,抢镜头……
直到她突然说:“朋朋奶奶居然给我打电话了……”我一听,晕了。
“你知道……”我妈声音突然压低,好像有什么惊人新闻。
“什么?”
“朋朋爷爷生重病了,得了肝癌。”
我怔怔地,头脑里一个炸雷,脑海浮现出那个我曾经叫“爸爸”的老头的样子。蒋建州的父亲是个老学究,生性保守,胆小怕事,行规蹈距,严肃严谨,家教严厉,视荣誉清白为头等大事。对我这种大大咧咧,整天四处跑的性子,颇有微词。
“现在怎么办?”
“说要来惠城治病。他奶奶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家老太太一阵叹息。
我突然想起上次他奶奶给我打电话的事情,突然觉得有一种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还说,小蒋没有女朋友,你也没有男朋友,看是不是要复合。朋朋爷爷身体越来越不好,都不知道是否能撑过1年,他看着小蒋30多岁人还单身,死都不闭眼,问问你们能不能复合,说上次给你打电话,你就死活不松口。”
“妈,你说呢?”
“小米,你性子烈,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善良,不过,我也不好说,到底我女儿的幸福最重要。当初他有外遇,你们离婚,你也难受,好不容易心情好点。”
没错,我甚至连我妈都没说外遇是个男的,现在麻烦滚滚而来。
突然,电话那头安静了,我心一紧,小心探问:“妈?”
“嗯。”我妈哭了。
我沉默了,我妈在那头持续抽泣。虽说我跟蒋建州在一起的时候,我爹妈跟蒋建州的父母也有摩擦,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老人,境况总是比我们体会得更深些。
“小米,我跟你爸爸也老了。朋朋爷爷的事情,你爸爸听了也很打击,他才60岁的人。老人就求子女平安幸福。”
我眼圈红了。“那也不能冲喜啊。”我叹气。我妈一听,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他爷爷来了,你要带朋朋去看爷爷。”
“知道了。”
“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挺好。”
“他叫什么名字?”
面前吃饭的刘希和王叙静的八卦嘎然而止,双双瞪着我,我顿时瀑布汗。我妈的桑门忒大了。
“你用手机发个照片给我,你爸爸刚在这边买了个很厉害的手机,能看到照片。”
“我们……还没有照片……”我嗫嚅着,除了那张在风车镇的狼狈照!
“你30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谈恋爱要干什么啊?”
我继续流汗。对面的两个人虎视眈眈。
“妈,我要开会了。”
“那去吧。”
我挂了电话,那俩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半分同情都没有。
“小米!”刘希眯着眼睛。
“无可奉告。”
那两个顿时蔫了。
到了下午,蒋建州给我打电话,居然就是说他爸爸要来惠城治病的事情。
“是肝癌晚期。”他语调低沉。
我一听,晴天劈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我妈昨天哭了一天,想了一天才告诉我。”
“我会让朋朋多去看爷爷。”我说。
“我爸有个心愿,想我们复合。”
我一听怒火中烧,“够了,蒋建州。”
“小米……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会立刻气死的。”
“如果当初走了这一步,再回头那叫什么!”我咣当,把电话挂了。刚好张季宇走出办公室,看到我一脸怒气,很诧异地看着我。
我冲他做了一个生气的鬼脸,他做了个嘴形,问我还好吗,我没好气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