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1 / 1）
“为什么给我5分钟都那么难？！”方昨应松开领口的扣子，他眼神里有些疯狂，全然不是我认识的方昨应。
“现在上班时间。”我极力平静情绪。
方昨应把手表拿下来，揣口袋里。这是掩耳盗铃么，我思忖着。
“小米，为什么10年前你不喜欢我，10年后依然？”
“方昨应，如果10年前不会，10年后还是不会。”
方昨应死死地盯着我。我突然明白他见过刘阿姨了，刘阿姨肯定跟他说了什么。
“你就没想过给我们一次机会吗？”
“方昨应，没有。不过十年友谊，从来没有丢失过，当年那些时光，一直都在我这里。”我指着我的胸口说。
他伸出手，抓着我的肩膀，他力气很大，几乎好像要把我捏碎一样，我咬牙看着他，忍疼一声不吭。
突然我听到熟悉的拐杖触地的声音，然后是那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方经理。”
我霍地回头，果然看到张季宇缓缓走来，神色凝重。我拨开方昨应的手，后退两步，看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我们。
方昨应的脸色很难看，几乎僵立在那里，他拿出手表，戴在腕上。“Danile，我和小米有些事情要谈，我等下去找你。”
“请问公事还是私事？”张季宇淡淡问到，拄着拐杖上了两级阶梯，站在我们身边。
“我想你过界了。”方昨应说，毫不客气。
“我以为你在说私事。”张季宇说完，语气神色，是我陌生的凌厉之色。
“我再说一次，你过界了。”
“但是你对小米动手了。喜欢一个人是要珍惜爱护，让她高兴，而不是如此粗莽。”
方昨应脸色刷的白了，身形晃了一下，他看向我。
“季宇……”我喃喃到。
“小米，你先走吧。”
我刚要动身，被方昨应拉住。
“方经理！请你放开小米，无论因公因私，你都不可以这么做。”
方昨应根本没理会张季宇，对着我问：“你刚才叫他什么？”
我心脏砰砰跳，一种缺氧绝望的感觉，一种被人生生拉扯的感觉，我突然意识到，我做了什么！
我眼睛泛红，很恨方昨应！
张季宇走到我近身，伸手拉我到身后，那一瞬间的动作，方昨应竟然松手了，我站在张季宇身后，仰望他的脊背。
“不要为难她。”张季宇低声说，语调里充满怜惜，我一听就落泪了。
方昨应突然意识到什么，打量着我们，三人之间一阵沉默，突然张季宇说：“小米是我女朋友。”他把我拉到身侧，搂着我的腰说：“是我心爱的女人，如若珍宝。”语气平和，神色坦然，眼神里透着分毫不让之色。
方昨应紧紧抿着唇，脸色发硬，他看了张季宇一会，最后把眼光投向了我，眼睛里只有一点光泽。
“是这样的。”我点头。
方昨应眼内的那点光熄
灭，霍地转身离去，不再回头。张季宇把我拉入怀里，我则微微发抖，他轻轻拍我后背，好不容易我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摸摸我的脸，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快上去吧。公务地方，不宜谈情说爱。”我笑了笑，悲喜交集。
我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场不对。刘希见到我同张季宇一起走，她惊讶了一下下，却没追问，竟然自顾自跟我说起了反常的方昨应。
“你刚才没看到他脸色铁青的样子……你们不是一起吃饭去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平日刘希精明得过分，此刻竟然天真得可爱。
“可能喝酒喝多了……”我回到座位上，心神不宁，想到张季宇可能会被调离，我几乎要心痛得想死。
刘希死心不息，尾随我到我的位置，“小米，你们两个今天都超级反常，别告诉我你们……其实……已经……”刘希越说越慢，后面尾音拖得长长的，圆眼瞪着我，在我脸上滴溜溜转。
“想象力很好，别滥用。”我不想再答，打开电脑，开始干活。
下班，我很想回家，回我和张季宇的家。我飞奔去接朋朋，在路边的菜市买了菜，在落日的余晖里回到那个满是白兰树的花园。
房门推开，张季宇竟然已经回到，看着我进屋，他走过来抱着我，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朋朋抱着他的腿一阵撒娇，推得他几乎站不稳。
“买了鸡翅膀，还有螃蟹……”我扬了手里的袋子，张季宇接过去，勾在手上，扶着拐杖往厨房走，菜袋子在他的拐杖上晃动轻轻拍打。他是一个默默努力的人，努力做能做的。
我换了鞋子，钻入厨房，张季宇被朋朋拉去讲故事，他已被朋朋封号“故事大神。”
我将鸡翅煸油，腌制，洗了菜，下米做饭，然后去对付那几只被草绳捆绑得结实的螃蟹。客厅里传来张季宇温柔低语，我挥动剪刀，在水池里挑弄草绳。
那几只螃蟹貌似老实，不过是束缚下的无奈，草绳刚开，一只生猛螃蟹竟然长腿一推，，三步两步，迈上灶台，紧跟着就从高高的灶台就飞下地面，飞速横行。事发突然，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边跳脚躲避那只猛蟹，一边抓起锅盖盖住水池。那只蟹冲出厨房，慌张跑到客厅！
客厅顿时也乱作一团，朋朋尖叫跳上沙发，抱着张季宇，状如树熊，声音里是即怕又喜。可怜的张季宇被朋朋死抱，不敢乱动，那两只光在外面的脚丫子，缩也不行，动也不行……
那只蟹在客厅里兜兜转转，我突然想起那次在南丫岛被螃蟹钳的旧恨，如果它敢钳我心爱的人的脚丫子，我发誓我会生生不息吃螃蟹！我咬牙举起一把扫把，追赶那只螃蟹。
那只蟹更怕了，朋朋看我面色凶悍，满屋子追螃蟹，兴奋大叫。
那只蟹钻入沙发下面，我手舞足蹈，狼吼：“朋朋，放开叔叔，叔叔脚丫子还在外面。”
朋朋闻言放开张季宇，张季宇可好，慢吞吞坐下，把自己的腿弄到沙发上，悠然自得，看我悍妇捕蟹。朋朋看出娱乐，看出风格，把沙发当弹簧床，边跳边叫：“妈妈加油！”
沙发下的扫把被我拱得噼哩啪啦作响，突然，我停手了。那两个男人，瞪着我，好像跳舞的人，突然没有了音乐。
“那蟹，应该往生了。”我悻悻地说。
“妈妈，什么是往生？”
我眨眨眼，“就是，去天堂了。”
“横竖都是去天堂。”张季宇说。
我将扫把一拖，一只被打扁的螃尸滑了出来，我连忙捧着，跑回厨房。本来要做清蒸全蟹的，因为这只蟹不幸意外遇难，只好把所有的蟹都剁了，做了姜葱炒蟹。
餐桌的气氛很热烈，大家吃得吱吱作响。
张季宇很小心撕下一些鸡翅上的肉丝，堆在一个小碗里。
“做什么？拜祭螃蟹用的？”我问。
“饭后散步吊龟。”他优雅地撕开螃蟹壳，挑出肉，放在嘴里。
“吊龟？！”朋朋再次兴奋，两只油乎乎的手呆呆举在两侧，满嘴酱汁。
“花园水池里有只龟。”
“给妈妈煮龟汤？”
我一听，脸就黑了。
“让它上来玩玩，就让它回去。”
朋朋抓起纸巾，胡乱擦了几下，跳下椅子，“叔叔，走！”
“莫急，我们先吃，妈妈的好手艺和好心思不能浪费。”张季宇笑眯眯地拍拍桌子，让朋朋坐下。
“妈妈，叔叔比你好玩多了，你只会做饭和上班，讲故事只会照书读……”
我斜睨那只小布丁！“朋朋，人是铁，饭是钢！妈妈做的都是炼钢的事情。”
“朋朋，我们要让妈妈开心，才可以长治久安，不为一日三餐发愁。”
我眉开颜笑，向张季宇伸出大拇指。
去吊龟的时候，朋朋早已迫不及待，他在幽幽路径上小跑，我跟张季宇跟在后面。
我突然想，没什么可怕的了，至少我们如此开心地在一起过。人一旦撇见过美好，就不会忘记，就会不断追寻，成为生活的信念。我侧头看着张季宇，满心感恩，他的执着和宽怀，让我撇见美好！
突然张季宇加快脚步，他的身体已不如刚到惠城的时候，需要用两只拐杖，他急急匆匆，走得不太平衡。我定睛一看，原来朋朋已跑到水池边，池边树木葱郁，灯光被层层过滤，有些昏暗。
“朋朋，回来，站灯光下等我们。”张季宇声音升了两度，有些严厉。朋朋倒是听话，连忙回到灯光下。
张季宇一拐一拐，走到朋朋身边，他俯下身子说：“灯暗，你个子小，很危险。”
朋朋小脸看着他，显然有些被吓到。我戳戳张季宇，小声说：“别过分紧张。”
张季宇气息滞了一下，点点头。
“叔叔，龟。”朋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我们。我们对视一下，连忙带着朋朋往池边走去。
“叔叔，我们用鱼钩子吗？”
“鱼钩子会让龟受伤。我们用好吃的。”张季宇拿出一条毛线，还有那小碗鸡肉，在线头上捆上一些。
“你觉得那龟不会吃了就跑？”我狐疑地问。
张季宇露出一个欠扁的笑容，找了块靠边的石头，拉着朋朋坐下。毛线被一节一节地放到水池里。没一会一个墨绿色圆形物体漂移过来，毛线一沉，张季宇拉起毛线，一只小龟竟然真的在线的那头。龟悬挂空中，四脚凌空划动，居然也不肯放开嘴里的鸡肉。
朋朋的大嗓门又叫唤了起来：“上来了上来了，小笨龟！”
张季宇眼疾手快，把小龟弄到岸边。
“龟龟你真贪吃。”我手指头戳了一下龟背，张季鱼拿出那小碗鸡肉，放在龟的面前。
朋朋兴奋不已，摩拳擦掌，就是不敢靠近。平日总觉得龟动作缓慢，神情憨厚，没想到这只小龟完全不是吃素的，那鸡肉几个大口，就统统送入嘴中，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时值9点，张季宇带朋朋把龟送回水池，一拖二，带着我们回家。将朋朋丢入洗手间洗澡，我看到沙发里静坐的张季宇有些忧心忡忡。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吗？”
张季宇抬头看着我，说：“小米，我担心，朋朋越来越大，我的身体很难保障他的安全。”
我笑，不以为然，“他越来越大，就越不需要我们。”
“小米！我说认真的，今天晚上若果他一直跑，我根本追不上他，如果他掉水里，我也没那么快可以跳下去救他！。”
“我也是认真的，季宇。你那是over-protect！无论你对我，还是朋朋。在阿姆你对我的自行车几乎神经过敏。要知道我在国内，路况复杂，车子破旧，也没出什么事。今天晚上，我在旁边，关键时候我可以去追他。”
张季宇脸色变得很难看，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生气，他紧紧地抿着嘴，我感觉他在屏气，然后他开始有意识的缓慢呼吸，我知道他又在数息了。他的好脾气，很大原因来自他对自我的控制和数息。在他受伤的日子里，数息帮助他度过无数痛苦难熬的日夜，现在这几乎成为他的习惯。
“小米，我和Emma，我们专业自行车越野4年，不过到底因为我的疏忽，我认为不会有问题而造成很惨烈的后果，几乎让人无法承受！小米，我不认为我还有心力承受多一次我心爱的人因我而受伤害。”
张季宇说完，眼眸里隐隐有泪光。
“季宇，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你的想象。”
张季宇停住，胸口起伏，伸手从侧面摸索了一下，找到拐杖，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没有看我。“我想自己单独呆一会。”他说，说完，伴随拐杖触地的声音，他一个人入了房间，房门悄声被关上。
这是一个很混乱，沉重，又夹杂快乐的一天！我对张季宇对于意外无法逾越的恐惧措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