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1 / 1)
走入花园,我发现一个沙池里一个大约7、8岁的小男孩和一个4、5岁的小女孩在玩。沙池里满是水,他们居然骑车往有沙有水的池子里冲。看着他们浑身的泥浆,我想起了好几天没见的儿子。
我奔了过去,站在池子边上看他们。
虽然头发颜色不同,虽然肤色不同,虽然眼睛不同,好像都不同,但是他们眼睛的纯净、清澈、兴奋……没有什么不同。
我莫名地热泪满眶,笑容满面,想念就这样突如其来。他们只是好奇地看我一眼,就继续玩了,没一会一个妈妈样子的人走来,叫他们要回家了。
他们大叫着说:“妈妈,我们还要玩!”然后尖叫大笑着骑车跑得远远的。
我冲那个妈妈一笑,“好可爱!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
“你儿子多大?”她问。
“4岁多了,跟他们一样喜欢玩得全身脏兮兮的。”
“嗯……”
我们对视一眼,那是母亲之间的对视,彼此立刻明白那种内心涌动的专属母亲的爱和思念。
我跟那个妈妈道别,回头看到张季宇在安静地等我。
他的眼神有些深邃,定定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你有孩子了?”
“对啊,你不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说你筷子用得好,比我儿子和弟弟都用得好。”我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实在难以磨灭。
“我没听到。他多大了?”他微微一笑。
“4岁半了。”
“像你,还是像爸爸。”
“爸爸。”
“很棒。”
“他爸爸是个很好的爸爸。”
“我很难想象你居然是个妈妈。”
“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才21。”
“拜托,我31了,你以为我是童工吗?不过我可不可以把这个当作赞美。”
我开始傻笑。
他深深看着我,“一丝皱纹都看不到,关键……”
“有啊,不过我每天都用小拇指抹一下。”
他低下头去,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一会,他说:“喜欢喝咖啡吗?我煮了一手好咖啡。”
“你每天都煮”
“对!”
“就跟我们每天早上煮面条煮稀饭一样?”
他滞了一下,无言以对。
“咖啡,不要糖,不要奶。”我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
“很好,跟我一样。”他笑了一下,来到一个台阶前。
台阶只有三级,旁边有无障碍通道辅助。他抬右脚先上,然后才拖着左脚上去。
“我家在一楼。”
“一楼潮湿。”
“那是惠城,这里是阿姆。”
他用电子锁打开门,让我先进,说:“随意就好了。”
我脱了鞋,光脚走了进去,把张季宇丢在身后。
屋子全屋木地板,地板光洁找人。屋子米色基调,蓝色和橙色作点缀,有一面墙已经被装饰成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和CD影碟,帆布蓝的沙发离落地窗一米的地方斜放,而落地窗处则花草繁盛,一片生机盎然。
此刻的张季宇已经脱鞋把鞋子放到柜子里,脚上套着袜子就往里走。
我弯腰用手指头在地板上抹了一下,一尘不染啊!
“真的随意吗?”我问。
“真的。我给你煮咖啡。”
我把双肩包一扔,重重地躺在软绵绵的布沙发上。累死了,尤其屁股,我在心里咕哝。
我顺手又扒拉了一下沙发的缝隙,还是一尘不染。奶奶的,我为我身为家庭主妇而羞愧。
没一会,我就闻到咖啡的香味,还听到有水的沸腾的声音,张季宇拐杖触地的声音时而响起。
我合上眼睛,嗅着这陌生的屋子里陌生的气味。
“大约要20分钟。”张季宇声音在屋子一头传来。
我沉沉的嗯了一声算回答。
异国他乡,真的时光穿越了,在迷迷糊糊里,我好像不知道在何处,在何时,跟何人,一起。
等我蓦然睁眼,看到张季宇坐在我脚边的沙发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两杯小小的咖啡,褐色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浓郁的咖啡味飘满了一屋子。
“我睡着了吗?”我揉揉眼睛赶紧坐了起来。
“嗯。”
“不好意思,我睡了很久?”
“也就10分钟,我看你时差应该还没倒过来。”
“差不多,一直开会。”
“那就再睡一会。”
“不用了,我去洗个脸。”我强打精神,站了起来。
“洗手间前面左边。”
“谢谢。”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卫生间,看到一个白色洗手池,埋头就在里面用冷水泼脸。
我随手抽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一把脸,定睛看到卫生间的无障碍设施,愣住了。我沉了一口气,转身而出。
沙发上的张季宇悠闲地斜靠在沙发靠背上,双腿斜放,端着一杯咖啡,眼睛看着窗外在喝。落地窗帘已经被拉开,硕大无比的玻璃窗户一尘不染,跟广角相机一样,把大片的窗外景色纳入眼内。
“你暴露狂啊,一楼那么大的窗户,比门都大。”
“阿姆的历史你没读吗?”
我微微一窘,“还真没读过。”
“你真的来过阿姆吗?”有人哑言失笑
“梦里来过。”我理直气壮,端起属于我的那杯咖啡,走到前面的陈列架上看上面的照片。
那里放了很多张季宇的照片,我感觉我的心脏又开始怦怦跳了,仿佛就要进入一个人的世界里面。
蓦然我听到身后张季宇站起来,然后是拐杖触地的声音。
我侧头望去,他踱到我身边,陪着我。
“这是全家福?”我指着一张贼多人在一起的照片上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靠在我身后微微俯身,右手拿下那个像框,把重心移到右腿,臂拐挂在臂弯,左手指着里面一个白发红颜的老人家。“差不多算全家福,这个是我爷爷。我跟我爷爷很亲密。小时候他一定要我学会拿筷子,只要去爷爷奶奶家就只能拿筷子吃饭。每次我淘气,他会拿一个塞了布的戒尺打我的手心。”
我把咖啡杯放在架子上,拿过像框仔细端详着那个老人,他笑得很尽兴,仿佛要把所有的笑声都释放出来,我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这两位分别是我的父母,这是我哥哥。”
“你像你爸爸也。鼻子也是高高的,好白!”
我的目光移到一个站的笔直,10岁左右穿着米色风衣的小孩子身上,即便那么小,张季宇依然可以让人一眼看出,他独特的温和沉静混合着调皮跳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如此明晰。
“你是这个吧?”我一回头,发现张季宇的脸近在咫尺,他褐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在我的眼前!
他的每一个毛孔,那么清晰,连体温,都可以被我感受到!
他如水如星深邃专注的眼神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连忙侧身退开一个距离。
“不好意思。”我涩涩地说,转头把像框放回到架子上。
我感觉身后的他直起身体,没有说话。
我连忙拿起另外一个像框,我诧异地看到——里面的张季宇骑着自行车冲线,他身穿黄色的紧身单车服,身体已经直起,双手高举握着拳头,脚踏上的双腿即便开始进入放松状态依然可见它们充满力量和澎湃的激情,意气张扬!那是胜利者的姿态!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放在照片里他的腿上!那是一双运动员的腿,就跟我一样,我知道我自己的腿……那是充满力量、肌肉、修长的腿。
我很长时间都认为他的腿本来就是残疾的,直到骆家明的一番话。
我在照片上摸索着。
我看向他,他笑了一下,表情复杂,左手落回拐杖处,“大部分人喜欢那个时候的我。”
“我也喜欢现在的你。”我打断他。
他诧异得眼皮子跳了一下,怔怔看着我,他的眼睛蒙上了缥缈的雾气,深邃里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情绪。慢慢地,他的嘴角绽露出了微笑。我也跟着笑了,眼角有点湿润,说不出为何。
另外一张照片是张季宇跟同事的照片,看样子是他们的嘉年华会,里面的张季宇被人挂满了气球,手里扶着拐杖,笑得连单眼皮小眼睛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两排大白牙。
“嘴巴那么大,都可以看到喉咙的挂钟了。”我把像框放回架子上,拿起我的杯子回沙发处。
“我今天要请你吃牛扒。”他脸上挂上一如既往的微笑。
“不要牛扒。”我哭丧着脸。“别跟我提牛扒,我天天不是beef就是fish,最好你给我弄点稀饭咸菜。”
“你飞个上万公里是来吃稀饭咸菜的吗?”他眉毛一扬,踱到我身边。
“可我就那么胃贱。”
“你什么时候走?”
“大后天,如果你今天带我吃一个牛腩粉或者白切鸡饭我也会很感谢你。”
张季宇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别瞪我,他们说在红灯区附近有非常好吃的粤菜还有海鲜,你说带我去红灯区的,还有那个什么LIVE SHOW。”
“没错,不过不是现在。”张季宇令人痛恨地风度翩翩的套上外套,背上一个背囊,完全不理会我的要求,推着我到门口。“先吃牛扒,然后去风车镇,明天带你去吃巧克力。”
好像除了牛扒,其它一切都很完美,我兴奋难挡。
张季宇开着车子带我到了一个有高大蓝色落地窗框的饭店,显然他是这里的熟客,店员都在跟他打招呼。有一个中年留着性感络腮胡子看着像领班的男人还过来拥抱了一下张季宇,然后我们被引导一个靠窗的位置。
络腮胡子帮我拉开了椅子,我忙不迭的说谢谢!
“好像你是熟客中的熟客。想必这里定是你心水之选。”我谄媚着说,庆幸刚才没有坚持要吃我在惠城每日的早餐牛腩面。虽然在公司年会上,我们吃的也很好,但是跟这里情调完全不一样,就为了这本地人带路才有的待遇,就算是BEEF我也认了。
“礼尚往来,小米,我一直很想报答你在惠城的热情款待。”
我看着他透明褐色的眼珠子,差点再次失控掉进去淹死。
“这里我经常来,特别喜欢带我的朋友来。不好意思我已经代劳帮你点了一份牛扒,我猜想你一定没吃过这样的牛扒。”
我猛烈点头,绝对信任此君的一番肺腑之言。
很快我们的牛扒就上了,我无比诧异,出国以后,我就学会了淡定,因为吃饭,一定一定会等很久的,欧洲速度,那个叫一个修炼人。催促人家,还遭人白眼。
张季宇倒发挥了读心术,直接解答:“我在出发前给他们打了电话,并且告诉他们我们会半个小时到。”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40分钟,刚刚好!”
我翻了翻眼皮子,张大师做方案做到炉火纯青了!不过很快我就被眼前的牛扒转移了注意力。
见惯了扁扁的趴在碟子上的牛扒,突然看到螺旋盘起的牛扒着实长了见识,而且鲜嫩多汁,肉眼都可以看到!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切了一块,塞到嘴里。哇!颊齿留香!而且只有盐和牛肉的味道!盐带出了牛扒的香味,也带出了牛扒的鲜甜!我满脸陶醉。
张季宇看到我满足的表情,才放心才低头去切他的牛扒。他切得很斯文,然后把一小块放到嘴里。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他吞下那个小牛肉,拿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才说:“很多人以为这里的大厨是法国人,因为只有法国人才那么讲究吃!这里的老板每次都跑出来辟谣,验明正身自己是如假包换的荷兰人。”
“好好吃!”我才不管他荷兰人还是法国人,好吃是皇道。
我抬起头,嘴巴塞得满满的,突然看到张季宇拿起一张纸巾,伸手到我面前,我脑袋犹如down机一样,看着他的手慢镜头延伸,在我嘴角轻轻擦拭了一下,然后他把纸巾放回到他的餐盘旁。
有人请吃牛扒,还管擦嘴!我顿时脸红羞涩,低头猛吃!
酒足饭饱,餐桌上被清理得只剩下两杯水的时候,我拿出我万能的免费地图。
“风车镇在哪里?”我问。
“你自己找一下。”
过分,还玩老师和学生的问答游戏!我在地图上扫来扫去,看到几个小风车,然后自信满满地指着说,这里!
张季宇那过去一看,摇头,拿过我的笔,在另外一个地方划了个圈。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大风车!
张季宇揶揄地看着我,我不搭理他,突然我看到大风车旁边有铁路标示,我兴奋了起来。
“我要坐火车!你的小马就歇会吧。”
“火车?”他皱了皱眉头,很快他就同意了。
我欢呼雀跃的立刻拿包准备走。他慢吞吞的拿出信用卡,我又悻悻地坐了下来。还没买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