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心动非爱（1 / 1）
雨过后的仙山顶还吹着微风，只是，这风相对于我而言，杀伤力还是有的。站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我禁不住想，其实，师尊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仙山，也没有让我在这里等着。换句话说，我现在的行为完全是顾影自怜，自作多情，自作孽……不可活。
移动着冰冷的脚来回走动着，在银白的地上跳动，跺着脚，最后还是决定回商肆。转身，却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山峦之上撒了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一时半会儿看不到任何事物，却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包围在我周身的温暖的。待适应了这阳光，恍惚看到师尊就站在阳光下的微风斜细柳之下，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甚自在低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已经披了一件青衣。然，刚刚那温暖不光只有日光么。
我将将准备道谢，却听到倪墨临说，“这仙山顶的风景如此合你意么？”
我点头。
倪墨临却又接着道，“还是这里的日出格外吸引人，以至于你大半夜冒雨过来守着？”
摇头，之后又点头，我能说不是这样的么，我能说，我忘了你是神，怕你淋着雨，特意来等着的么。说了，只会显得我更加白痴，对吧？
就这么一顿，天空便已经变了个模样。
远天，白云笼罩下的太阳渐渐蹿出云层，阳光将天空染成一片金色。在太阳的周围，云朵的边沿被镀上一圈火红，渐渐地由深转浅向四周扩散开来。云海翻滚涌动，雨后的空气在阳光下流转着，宛如仙女的白纱绦，在空中飞舞。近处的山峦之上浮起白茫茫的雾气，慢慢氤氲着，眼看着七色的虹桥就那么点点滴滴从云海中汇集下来，落在瀑布之上。墨湖里的水荡漾着，水平如镜，倒映着天空的颜色。一时不分天地，墨湖边的树却似乎生长在云天之上。青鸾从远处山峰顶飞起，自由自在遨游苍茫天穹。九天之上，玄铃的声音穿过云层，穿透大地，传向四合八荒。震颤着我的心脏。
倪墨临就那么站在这样的天地绝境之中，眸色清浅看着我。而就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心跳陡然加速，好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要呼吸不过来了。深深呼吸，鼻翼边萦绕着花香，还有披着的青衣淡淡的香气。我就那么毫无知觉走到倪墨临身前，鬼使神差踮着脚，嘴唇在他脸庞滑过，而后道，“倪墨临，我爱你。”说完之后，瞬间我大脑短路，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做了什么，不知道，如此这般，我就只是低头呆愣着。
倪墨临神情未变，垂眸看着满脸苍白的于蓝，她全身都在发着抖，半晌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晔蓝，心动非爱。”
听到倪墨临开口了，心里好像有什么落地了，终于身体不会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但是，这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我抬头注视着师尊，手不自觉紧紧捏着衣角，却只是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倪墨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能是激动，可能潜意识里好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不是这样的，我也说不清楚。
见晔蓝张大眼睛凝着他，倪墨临转身看着山前纷飞的樱花，“你说爱我，你爱我什么，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什么是爱，什么是爱，“或许，或许阿蓝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心里强烈的情感告诉阿蓝，应该告诉您，阿蓝不知道这样时时刻刻想要和您在一起，想要见到您的感情是不是爱，但阿蓝强烈跳动的心告诉阿蓝，必须这么做。那个同样的清晨站在阳光下的您，第一眼，阿蓝就爱上了。”
倪墨临听了转身低头看着我，嘴角微勾，“是么？”却是抬脚就走了。
我提起裙角追上去，倪墨临上台阶的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我站定，道：“今天阳光确实明媚些，但听说人间有个地方日光倾城，让人流连忘返，听说很多人为了看日出自杀都愿意，阿蓝若喜欢太阳，不如去那里转转。不过，在你去那里之前，为师好心提醒你一句，商肆貌似多了很多绝世珍品。”
如此，我站在台阶下，看着倪墨临施施然上台阶，而后背影消失在转角的地方。师尊，刚刚是拦下我了，对吧？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之前鼓起的勇气全部流泻一空，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只差软趴趴地趴在地上了。可，这个时候，谁会往商肆送‘绝世珍品’？抬头凝着窗前的青色身影，看了一会儿，我弯腰鞠躬，运功往商肆的方向飞去。
倪墨临在于蓝走后，抬眸看着她渐渐远去的鹅黄身影，而后倒在榻上，将手里的书盖在脸上，就那么在窗前睡着了。只是，他手上却一直都拿着一个物什。风吹来，书页翻动，掉在地上，他手上的东西在风中轻晃着，却没有掉落。
不是没有想过那‘绝世珍品’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物什，可是一回到商肆，推开门，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书，我还是惊呆了会儿。到处都是书，沿着过道一路从大厅走到后面的寝殿，整个商肆都成了一个整体，全部都被书塞满了。手滑过书背，终于停在床前，浑身虚脱般倒在床上。脑海里全部都是商肆被书占领的惨状……啊啊啊啊啊……我该感谢师尊手下留情给我留了张空床么？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啊……我这是一辈子都看不完吧，等我看完，黄花菜都凉了。师尊……我陡然从床上跳起来，蹿到商肆楼顶，站在琉璃瓦上，对着仙山顶的方向大叫：“倪墨临……我看不完……老了也看不完……但是……我一定会看完的……我不怕你……不怕你……你……”整个商肆都回响着最后几个字。
为何我突然这么大胆，因为我刚刚发现倪墨临将商肆封印了。是啊，我不过是告白了，他就将我关起来了。结界外面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因此，那大吼大叫也不过是自我发泄的一种方式而已。可是，心里却像堵着什么似的。倪墨临不相信我，就像墨青朴不相信我一样。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当初为了墨青朴要死要活，现在却说爱上了倪墨临，连我自己都唾弃自己这样的爱。可是，为什么，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我濒临崩溃？
我躺在屋顶，看不见阳光，整个结界就只有浩渺的星空。这样，是否就会日夜不分？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些，这点惩罚又算的了什么？只是，想要关我多久呢？如果，如果我将这些书看完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计较了？
“那你就想错了呗……”脑子里却突然跳出这么一句话，我呆愣看着黑夜，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墨青朴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只是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我却不记得了。
从屋顶跃下，回到自己的寝殿。搬了一摞书放在床上，开始看书。迟早，迟早都是要看的。逃不掉的事情，不如迎面直上。生无所惧么？倪墨临不喜，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可是，虽然一个劲儿这么开导自己，却一点都静不下心，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去看那书上的鬼画胡。最后将书趴开，仰躺在书堆间。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在想，如果地震了，我会不会是六界唯一一个被书压死的？
心动非爱，那什么才是爱，如果心跳都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爱？
想起第一次见到倪墨临的画面，我毫无形象从云上摔下来，他却一身白，周身带着圣光，那么耀眼，那么……卡卡卡……我陡然从床上坐起，看着身边的书，莫非倪墨临认为我是看上他的外貌，看上他神的身份？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禁想到很久以前晔凌对我说的一句话：
“于蓝，你这么下去可怎么办？……你这外貌协会的作风该改改了，哪天跌在这里，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出神坐在床上，想着这种可能性，莫非我真的是看上了倪墨临，而不是爱上了他？不然，怎么解释一见钟情这种奇迹？这样的情感，我自己都不相信。啊……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此刻还顾什么形象？在人生大事面前，毁发型算得了什么……
如果倪墨临问我爱他什么的时候，我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模棱两可了。关键在于，这句话问到我的死门上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爱上他的，也不知道爱他什么，更加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倪墨临那句话却提醒了我，爱不是瞬间的心动。爱情也不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是两个人天长地久要一起过一辈子，过一生的事情。
好吧好吧，这惩罚我受了。默然从空间掏出倪墨临的手记，我翻到夹了书签的位置，却没有想到，书签上却有一行字，正是“爱非心动”。绝对倪墨临墨宝。可这字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这书我可一直都没有离过身。当初上面明明是一片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