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忘或不忘，等或不等（1 / 1）
“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认出我。于蓝，记住我，不要忘了，我是……”
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大好，晃得我快要睁不开眼睛。眼前景色快速向后移动，而我此刻却是被晔寂抱着的。转了身，趴在晔寂胸口，这样就不会被阳光刺得流泪了。软绵绵地趴着，思绪还沉浸在脑海里。那一幕幕的场景，那么真实，不像是幻境，反倒像是谁告诉了我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最后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那人又是谁。还有莫轨最后又为什么认出了我。问题一个接一个窜出来，却没有谁能给我答案。
出奇的是，晔寂却也没有问我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却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眯着眼睛看着他的下巴，什么时候，那个清净的少年郎，如今也染上烟尘？居然有着胡茬，点点墨色印在原本白皙光洁的下巴上，怎么看怎么别扭。若是以前，我肯定会伸手摸摸，但现在，让我讲话都有点费劲，更何况是抬手了。
不知道我这么昏迷过去了，替我解封印的朝倚又是个什么情况。朝倚……
“现在感觉如何？”
“啊？哦，有点虚脱的感觉，其他的还好，貌似没有什么了吧。”回神，我看着晔寂。他依然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赶路。
“我现在是要去妖界，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到，如果你累了，可以再休息一下。”
“妖界？你为何要去妖界？”我疑惑看着他问道。
“小滴在妖界。之前平叛的时候，皇宫出现了妖精，我收服了大部分，但小滴被妖精附身，带去了妖界。”
“小滴，那个侍女吗？看起来是个非常单纯的小姑娘，你……貌似对她不一样。”何止不一样，身为尚墨轩四大直系弟子之一的他，对尚墨轩的人事都不怎么关心。
“她是邻国的公主。”晔寂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丝毫起伏。
“皇子和公主，唔……天作之合。你这么优秀，而她单纯着，这单纯恰恰是宫廷少有的。你是想要守护这唯一的不同么？”
“这和守护无关，我只是不想两国因为这种事而挑起战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是么？”我伸手抓了一片云，片刻之后，它却化成了水，从我手指缝流走，手心只留下冰冰凉凉的感觉，“其实，心里还是有不同的感觉，对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忘了，我修佛。”
听了最后三个字，我陡然从他臂弯里直立起腰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盯着他，“修佛怎么了，修佛就不能有感情吗？释迦牟尼也曾有感情，你就不可以有吗？没有经历过，却要弘扬无上佛法，怎么让那些怨男怨女做出回头是岸的事情？”
晔寂这会儿见我这模样却是笑着抬手将我按下，而后声音清淡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没有谈过恋爱的，不知道爱情的痛苦呢？于蓝，终究，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不如放手来得好。”
我倒在晔寂怀里，声音闷闷道，“放手，我又何尝没有想过放手，可，这能由我控制吗？如果，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自己一出生就六根清净了。”
“那你觉得像师尊那样，六根清净，无情无欲，无悲无喜，无嗔无怨，可好？你真能做得到那境界吗？”晔寂落在一片山域，将我放下，“到了。”
这话题我暂时不想再说下去了。师尊是怎样的，我从未曾看透过，对他老人家也甚不了解，又怎么说好不好。毕竟，我不是他。我又怎么知道好不好，也许，他正乐于那样的境界。“你怎么知道我又出事了呢？”跟在晔寂身后，脚踩在尽是腐叶的树木间，高低起伏，像踩在云端，给人一种虚晃的不踏实感。
“当时我正从皇宫出来，准备来妖界寻找小滴，中途经过鬼域森林，师尊通知我去鬼域接你，说你受伤昏迷不醒。”
到了林子中间，周围的树木越来越高，枝叶交错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耳边有鸟兽叫嚎的声音，还有身边不断有走兽跑过的脚步声，晔寂将佛珠祭出，顿时十米范围内光芒大作，亮如白昼。
“所以，你就先来接我？那你看到我的时候，有看到朝耶的儿子朝倚吗？”手握长剑，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地方，着实诡异了些。树枝交相缠绕，却在遇到晔寂的灯光时又缩了回去，但那些走兽虽未曾进攻，却也没有退缩。只是亮着眼睛。以至于远处幽深的森林里，放眼看过去，都是双双大如灯笼的眼睛，泛着红的，绿的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爪子刨地，以及吞口水的声音。
“我见到你的时候，朝耶正坐在你身边，至于朝倚，我没有看到。”晔寂嘴里念动咒语，佛珠的光芒更胜，身边的动物总算是后退了些，但仍旧虎视眈眈盯着我们。
“你为何不直接收了他们？”我转了转手里的剑，刚好将光反射到远处漆黑看不见的地方。但，下一刻却有一条大蟒蛇向我们滑了过来。
晔寂带着我一跃而上，穿过树梢，终于又得见天日。我正准备对晔寂说什么，晔寂却已经开口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他们只是普通的动物，不过，你刚刚那一照却是引出了真正的妖。至于为何我不一开始就飞过这森林。通往妖界的结界入口就在森林里，而那个入口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变动一个位置。因此，只能在里面寻找。一般，人间走兽趋于想要变强的本能会聚集在结界入口周围。那条蛇就是结界入口守护者。所以……”晔寂说到这里却不再继续了，而是凌空站在森林上方观察着森林。
晔寂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自己刚刚是做错事了。只是，既然是守护者，迟早都是要见面的，不是么？但这话我没有问出口，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正临风而立的晔寂。
“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认出我。于蓝，记住我，不要忘了，我是……”耳边却再一次响起莫轨最后说的一句话。我定定看着晔寂，看着他的光头，想到了莫轨从未长过头发的小光头，心底有什么要跳出来了。但始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哪怕是有一点可能，我也不想错过。
“晔寂，你活了多久了？”
晔寂移眸看了我一眼，似乎奇怪于我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回道，“不记得了，似乎很久很久了，又似乎不是很久。师尊在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他的徒弟了。”
唔……如此，这是间接告诉我，活了几千年了？但几千年怎么可能还只是修佛之人，他那样清心寡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没有成佛呢？大闹天宫的孙猴子都成了战斗圣佛呢。但这样，他有可能是莫轨吗？“你，知道莫轨吗？”
晔寂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变了变而后恢复沉静，“班月寺见到你的那天晚上，你生生念念的人？”
“是，我一直在找他。”
“他是你什么人？”
“唔……他……他是我弟弟……”对，弟弟，前世的弟弟。
“那墨青朴又是谁？”晔寂却是再次祭出佛珠，佛珠升到半空中，慢慢变大，最终将整个森林圈住。而下一刻，森林里的动物们便像疯了一般冲向一个地方。那里，却正是我站着的脚下。
我低头看着脚底不断震颤的树梢，似乎地震了一般，而后才呐呐回道，“墨青朴么？曾经喜欢的人。”
晔寂却忽而抬头看着我，眼里没有什么改变，我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已经不同了。但，无论我怎么寻找，连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听见他沉声道，“走吧，下去了。”说完率先向下飞去。
看着晔寂渐渐没入林中的身影，我沉默站着没动，而后才缓缓道，“我能不能不去？我不想去了，小滴，你去接，我在这里等你。”
晔寂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我点了点头，在我身边下了结界，而后就那样消失了。
说不出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不对，不该是这样。可是，我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对。而呆呆坐在结界里发呆的我没有看到，此刻身后的森林已经起了熊熊大火，而那条据说是守护妖界入口的螣蛇正长着大眼睛盘在我身后十米远处的半空中。等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时，再要躲避什么已经晚了。
然就那么三分之一秒，就在我将要被螣蛇咬到时，某大神又出现了。是的，感激或者埋怨？我想我是感激涕零的感情居多的。哽咽着，“师尊。”
倪墨临却没有理我，只是以折扇挡在螣蛇面前。但事实是，当我家师尊出现时，那螣蛇就已经往后退开了十几米。而后不知道背对着我的倪墨临做了什么，那蛇就那么飞走了。
想到之前的事情，又想到刚刚是师尊救我于蛇嘴下，我犹豫着，是要先转身走掉，还是道了谢再转身走掉。然，师尊却没有容我多想，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将我带回了仙山。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我就又看到了那些结满月桂果的树林，还有旁边似乎掉色的商肆。
好不，好不，看着师尊就要消失了。我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结结巴巴道，“师……师尊，刚刚……于蓝谢谢您的救命之恩。”而后，我做了一件事后让自己都觉得脸红的事情。我伸手从就近的月桂树上摘了一个月桂果放在师尊手里，再次鞠躬聊表谢意。
倪墨临一脸好笑看了我一会儿，我担心他会将果子丢掉，但是，他没有，但他也没有别的表示，只是手上拿着那白果消散了身形。
我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看着师尊消失的地方，傻傻的笑着，呵呵呵……他没有丢掉诶。但突然我便从地上弹跳起，“唔……说过了要等晔寂的……这……”好吧，也许他忙着救小滴，少了我，正好少了个累赘。累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