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遇见续言（1 / 1）

红色月桂树下，角星肆和一红衣女子相对而坐，身前摆着的却是……扑克牌，还是名侦探柯南剧场版黄金纪念版。

“你怎么不让她看后续？”

“后续自会有人告诉她……”

“呵……你倒是了解他。”

“那是自然，不管怎么说我追他两世了，不了解他怎么能将他从神座上拉下来。”

“可现在他仍是神。”

“但现在他只是我一个人的。”

“那倒也是，不过……你就不怕这次出岔子？”

“他敢……如果真是这样我就……重新找一个，正愁没有理由休了他，你不知道吧，新晋弟子中有很多美男子……”

却从旁边传来温润如水的声音，“新晋弟子中有很多美男子？那如果只有女子晋级了呢？”

红衣女子转过头对刚刚出现的白衣老僧人道，“那你倒是可以去试试，你跟在别人后面看看能不能勾搭一个。你看有好多小狗都喜欢追着汽车跑，可是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呢？”

“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不过，还是你嫌弃为夫？”眨眼间老僧人恢复成18岁少年郎模样，却是抱起女子就要走了。

“诶诶诶……幻境，幻境……”角星肆在后面叫着，两位却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棵蓝白二色的树，纷飞的树叶串联成一矩形。矩形里面于蓝跌坐在地上正在抱怨。

“入幻境前就不能提个醒么，至少不要就这么突然跌下来……好痛……”然，不待我抱怨完，看着周围身穿红衣的喇嘛，便自觉噤声了。唔……似乎我这么跌下来他们并没有察觉。

金红镶嵌的大殿，转动的经筒，匍匐的僧众，听不懂的诵经，萦绕在空气中的沉香，以及远天之上飘散开来的铃声，还有大殿两侧怒目而视的神像。与我所遇到的神却不一样，除了倪墨临永远都沉默如冰，一脸淡漠的表情，其他的大多都嘻嘻哈哈，再或者像弥勒一样笑得如沐春风。在我看来，神是不会靠怒斥来恐吓信徒敬仰他们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一切事情在还没有做之前就已经被允许了，而所谓的错事，时间自然会降下天罚。

抬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人，我却霎时定在原地，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曾想过，居然会又碰到他。一步一步走上阶梯，周围的人似乎看不见我，只有他在我榻上台阶的第一步抬眼瞥了我一下，之后又像原先一样，半搭着眼皮，眉目沉静，听着众上师的祷告，似乎刚刚那一瞥只是随意的一瞥，似乎他也看不见我。上师祷告完毕，将手里的经卷，佛珠以及经筒放在旁边小沙弥托着的托盘上，小沙弥便一步一顿上前将托盘交给他，他伸出双手接过，却是要将东西放在他身边我坐着的榻上。我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看着东西穿过我的身体，紧紧盯着他却不见他有丝毫异色。似乎他真的看不见我。

我跳下榻，蹲在他面前，伸手慢慢靠近他的脸庞，他却突然站了起来，穿过我走下阶梯。我跌坐在塌边，看着他的背影，原他是要接受上师们的祝福。他们手上拿着水杉枝叶，沾着碗里的水往他身上洒，边洒嘴里边念着经，而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众人面前。我一跃而下落在他面前，想要替他挡住那些冰冷的水珠，但圣水穿过我的身体，运动轨迹丝毫没有改变。我转身，抬起衣袖给他擦额头上的水渍，却依然从他身体里穿过了。

一切仪式完毕，大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回到榻上，开始打坐。

我重新蹲在他面前，看着闭着眼睛眉眼清淡的他，伸出手顺着他的眉线划过，当手指落在他唇角时，他睁开眼睛看着我道，“施主……摸够了没有？”

“你……你看得见我？”我定定的看着他，却忘记将手放下，“那你刚刚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

他却是闭上眼睛，手里转动佛珠，“原以为施主是游魂，只是误入此地，找到路定当是自己离开的，只是，原……”

我准备伸手抢过他的佛珠，不让他这么无视我，可是想到自己的信仰，觉得不该这么对活佛无理，转而自己跳到榻上坐下，替他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原我是来找你的？并且还没有走？”见他不答话，我又道，“可是，我不是游魂，我也不是来找你的，但我确实是误入此地。”

“如此，施主应当出去寻找出路，呆在此地是找不到道路的。”

“可是，我觉得我无意中可以误入贵地，定是和你极有缘的，佛家不是讲因缘么？”

“如此，施主随意。”

看着依然一脸沉静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悟我佛经的他，我说，“你是阿雅的哥哥对不对？”不曾想过，阿雅没有看到的真相却被我看到了，可是这又如何呢？但……

“你知不知道阿雅有多爱你？阿雅是神，可是却放弃了神的身份，将元神给了你的妻，护她一生平安。你知道么？阿雅就是山丘上的那棵被你亲手砍了点火烧掉的树，她站在山上期盼你能够去找她，可是一直都没有等到，最后站成了一颗树……”

虽然他动作神情没有变，虽然我听不懂佛经的内容，可是诵经的声音变了。我继续道，“你曾经说你爱她的……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才远离了阿雅。见他依然不动如山，我继续道，“我不是游魂，我是即将拜师修仙的人，在上一个幻境中我看到了你们的过去，回到仙山的时候，在山丘上看到了一棵蓝白树叶的双色树，有神告诉我那棵树已经和死物没有区别了，可是我趴在树叶之间的时候却听到了阿雅的声音。”说着我取出之前收好的蓝白色树叶，放在他鼻下，“阿雅还活着，她只是沉睡着，不然死物不会有这么浓的情绪。”

他终是放下佛珠伸手接过树叶，一瞬不瞬看着，却不接我的话，而后将树叶收好继续打坐。我则靠在旁边，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他。

一样的名字，同一天举行坐床仪式，他是他么？曾经我为他疯狂着，甚至不顾父母的劝告，独自一人踏上西行的路。不幸的是，半路遇上道路坍塌，没有去成。曾经我梦见自己走遍了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和他一样流浪在大街小巷，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一丝残念。圣湖没有，就连他曾经流连忘返的玛吉阿米也没有。相比于那些来了这里，在梦里能够遇见他，甚至能得到他告诫的人而言，我想，我们终究是无缘的。可是，不曾想过有一天他就这么实实在在坐在我面前，我还和他谈话了。

因为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我便每天寸步不离伴在他左右，看他如何谈笑之间使两个敌对的国家化干戈为玉帛。当然，我还是知道隐私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因此只有晚上我是自己出去，在大江南北游览，以此来完成我曾经想要走访千山万水的心愿。而他每日的行事都差不多。晨昏定省，早中晚课，其他时间不是打坐诵经就是翻阅经典佛经。每隔两天都要接受来自五湖四海的数十万信徒的朝拜。第一次因为好奇心，我和他一起坐在榻上接受万民朝拜，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了。

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匍匐在地的人，他们跋山涉水磕十万个等身长头来到这里，脸上因日晒雨淋，风吹雨打而显得无比沧桑，身上也都是衣衫褴褛，但脸上，眼睛里没有疲惫，没有愁绪，没有苦恼，有的只是饱含着对他的信仰，他就是他们的信仰，就如同真正的佛一样。他们供养着他。因为他的一句经文讲解而泪流满面，虔诚地匍匐在地，流着热泪亲吻他走过的土地。

那一刻，我坐在他身边，被这样的场景深深的震撼了，这样虔诚的朝拜，我承受不起。而他就如同真正的佛陀一般，眉目含笑，淡然沉静看着底下的信徒，声音清浅不缓不急给他们讲经。我想，也许就只有他配接受这样的朝拜了，这种信仰，哪一个君王都得不到，也都不配得到。

终于在他安安静静过了20岁，我才放心，他不是他，心里有点失落，但更多地却是放空。如果曾经他如眼前的他一样沉着冷静，是不是一路就不会走的那么坎坷？也许，他们是活在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虽然没有我记忆中的政治斗争和暗杀，但是每次他上街讲经的时候我仍然提心吊胆。

许是看书看累了，他会隔一段时间就上街，去广场给百姓讲经，事先也没有通知，但每次他讲经的时候广场上都围满了人。他坐在人群中间，声音平和，而我靠在旁边的廊柱上，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往四周看看，一旦发现异常便提醒他。但这里的信徒们是不会允许有人在这里伤害他们的活佛的，所以我一直都只在旁边坐着发呆。他看我如此紧张说‘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危险要来拦不住。’

是的，拦不住。那一天，在他做完早课之后，我们一起踏着晨光到了广场，在我们来之前，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看到他来了，人们自动让开一条直通广场中心的路。我跟在他后面，看着广场上的人，不出意外看到许多妙龄少女满眼春光看着他，可是当他开始讲经，手上的经筒转动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对他的敬仰了，似乎再掺杂其他感情就是对活佛的亵渎。一如既往我靠在神柱旁，耳边是他轻缓而有穿透力的声音，再次扫视全场之后，在我即将就着温暖的阳光进入梦境时，却听到尖叫声，哭喊声，以及混乱的脚步声。

我慌忙飞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抱住他往下倒的身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我手上穿过倒在地上，胸前插着淬了毒药的金剑，黑色的血水不断从心口往四周蔓延。而他第一次眉眼温柔带着笑意对我说，“怎么哭得如此伤心？你不是要修仙吗？也许以后我们还能再见的。”

我哭着嗓子，趴在他身前，“好，约定了，你不要忘了，不可以忘记，听到没有？”终于周围的信徒们尖叫着穿过我冲到他身边，将他围住了。

我伸出小拇指想要勾住他的手指，却一次次穿透，终于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勾到了，冰凉彻骨。

他看着我，笑开了，说，“阿雅，你来了。”

我静静地坐在地上，耳边是信徒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天动地。我环顾四周，看着匍匐在地失声痛哭的人们，看着远天的电闪雷鸣，心底好像空了一般。如何，才能将这份空白填上，好让我不再这么难过？我呆呆地跟在抬着他的民众后面，眼前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