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后会无期(1 / 1)
万里无云的淡紫色天空,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地,草地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树叶一半是蓝色,一半是白色。角星肆倒挂在树枝上,我躺在树下的草地上,看着天空继续我的专职工作——发呆。从上一个幻境出来,就直接到这个未知的空间了。有一种莫名的茫然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当然,我知道现在是拜师会之前的考验,尽管如此,心底却还是感觉自己像树叶一般,在各个幻境之间飘荡,没有丝毫落地的踏实感。
伸手抚掉落在脸上的蓝色树叶,我继续发呆,却又有一片蓝色树叶掉下来,视线聚焦,“树叶也是有生命的,你不是神么?这样残害生命。”捡起掉在脸颊边的树叶,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却是葡萄的味道,我又闻了一下,却又是墨香。
“在于蓝眼里,神是什么?”
再次闻了一下,却是月桂香,“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神通广大……”停了下,又道,“唔……无所不能。”
角星肆却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走吧,去看看接下来倪墨临又要给你一个什么梦吧。”
原本躺在实地上,却突然临空,身子快速往下掉,身边云雾慢慢变淡,最后漂浮在半空中。试着动了动,发现确实是凌空的,我翻了个身,看着底下,却是又一个世界了。
大雪纷飞的夜里,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彤云密布的天空,未等孩子的母亲欢欣,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比及刚刚稍微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此深山密林里又出现了两个小身影。一岁大的时候,妹妹趴在床上,还不会爬,将将会翻身的时候,在睁开眼的下一秒,四处张望,而后连翻几个滚,爬在小哥哥身上,笑个不停,接着继续睡。
两岁了,哥哥已经会跑会跳了,妹妹却还不会走路,哥哥每天跑出去玩到天黑,每次回家就会带一些诸如小弹弓,小纸人之类的东西给妹妹,而后睡觉之前给妹妹讲今天的事情,比如今天隔壁的阿虎今天捉泥鳅的时候,从田埂上滚到泥地里,成了个泥人,又比如今天寺庙里的僧人又给他讲了些他听不懂的东西,问了些问题他没有回答出来,被上师用竹条打手臂了,说着伸出手给妹妹看,而妹妹笑眯眯,低头吹着他手臂上的红痕。因为妹妹现在还不会说话。
两年过去,妹妹终于也能像哥哥一样奔跑跳跃了。于是,每天风吹草低见牛羊时可以看到他们穿行在山间树林里,溪水边,捉泥鳅,钓鱼,一起做陷阱,捕到的小动物妹妹不舍得杀掉,哥哥就上山砍了竹子,自己编了笼子将它们养起来。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就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哥哥每天上午自己去上课,下午功课做完后就陪着妹妹到处找伙伴一起玩游戏,每当妹妹玩游戏输了,都是哥哥代替受罚,晚上的时候,哥哥就教妹妹识字断文,而后再自己复习功课,当妹妹遇到不懂的名词时,就停下笔耐心给妹妹讲。
如此春花秋月,四季如歌,妹妹已经10岁了,按照父母的要求不能和哥哥呆在一起了,但两个人却仍然在一起,父母拗不过,他们便还像小时候一样。妹妹要学女红,而哥哥的功课日益繁重,但每当两人按时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就会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在林间飞奔,溪水里有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密林里有他们肆无忌惮的身影,花草之间有他们如百灵鸟般的歌声。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哥哥长得风流倜傥,身材挺拔修长,妹妹也越发出落的闭月羞花。而两人看的书籍也已经不仅仅只是老师所要求的了,哥哥喜欢看武侠小说,而妹妹则喜欢儿女私情的故事书。他们有时候也会学着书里面,拜堂成亲,但渐渐的哥哥总是对着妹妹发呆,妹妹问为什么,哥哥也不回答。之后,终于在妹妹12岁时,哥哥主动将自己的东西从妹妹房里搬了出去。也不再每天晚上亲吻妹妹的脸颊,道声晚安了。而妹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兄妹两不如从前亲密了,每次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终于,妹妹收了性子,像山里其他女孩子一样足不出户,在家做女红。但每天晚上熄灯之后却都要站在窗前,看着对面哥哥的房间熄灯之后才睡觉。哥哥知她如此,便提前将灯熄了,而后在妹妹睡着后,再点着小灯看书。
也许是从前两个人太幸福了,也许是妹妹本就生命有限,总之,在还没有得到哥哥为什么会疏远她的答案之前,便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哥哥知道后,趴在妹妹身上无声的哭泣,却是说出了真相,“阿雅,你不是问为什么吗?我告诉你,你醒过来好不好?阿雅,哥哥爱上你了,就像你看过的那些故事书里面讲的一样,我爱上你了。可是……我们是兄妹……注定不能在一起,每次看到你我心里都难以自禁,所以我逃了。阿雅,阿雅……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做兄妹了,我娶你,生同寝,死同衾,好不好……”
原妹妹是神,是来渡劫的,即使重回仙界,依然忘不了哥哥,于是,再一次回到人间,这一次却成了另一个女子。她央求父亲搬到哥哥居住的深山里,父亲不答应,却允了她和这一世的姐姐两个人去山里住两年。她高高兴兴地坐着马车回到了有哥哥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家,便去找自己的哥哥,可是,她忘了,她现在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在她激动的跑到哥哥面前抱住他时,哥哥将她推开了,他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她跟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哥哥看着她沉默良久,却是关上门,不再见她。
初来山里,两姐妹又长的亭亭玉立,娇艳如花,山里很多少年每天都围在她们身边,白天带着她们玩,晚上就在她们家庭院外唱情歌。阿雅并不喜欢和一大群少年呆在一起,可是哥哥也在,所以她每次都在,不管有多少人唱情歌给她听,她都不理,唯独每天跟在哥哥身后,可是,哥哥一直都和姐姐说话,不理她,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找他问为什么他又不理她了,她是阿雅啊,他不是说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就娶她吗?可是他说,那是小时候的事情,现在他喜欢的是她姐姐,不喜欢她了。
如此,她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没有出门,可是他每天都来她家里,送花给姐姐,唱情歌给姐姐听,而后两人笑着闹着一起手牵手走出家门,似乎阿雅从来不曾出现过,似乎记忆里的人,还有那些话都是她幻想的。每天她坐在窗下,看着阴晴圆缺的月亮,一个人默默流泪。后来,仙界的姐妹来劝她,让她放弃,可是她还是不肯。请求姐姐带她一起出去玩,姐姐答应了,如是,他们三人就一起出游,但其实通常都是她在旁边看着哥哥他们两个人笑着闹着,看着他们不小心倒在地上,而后亲吻。
她站在山上的树下,一瞬不瞬看着山丘上正在亲吻的两个人。眼泪随着风流了下来,打在草地上,那一片地便开出了紫色的满天星。天上下雨了,山丘上的哥哥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遮住了姐姐,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要走,姐姐回头叫她,她看着哥哥为姐姐整理遮盖的衣服,压根儿就没有看她一眼,她让姐姐先回去,说自己想看会雨。她听到哥哥说‘她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你担心了。’而后便拉着姐姐消失在山丘上。
那一晚,山里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寻她,而她就站在山上,身后的树被雷电击中,烧了起来,最后成了一滩黑灰,被雨水冲的不见丝毫。她站在山丘上,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看着她曾经的家,那里有她自成神以来最快乐的记忆,那里有她深爱着的哥哥,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暴风雨接连着持续了一个星期,山里淹了水,人们都跑到山丘上避难,谁都不知道,山丘上一夜之间长成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其实是阿雅。
阿雅站在风雨里,一动不动,站成了一棵树,在山洪来临之际,哥哥和姐姐相互依偎在她身边。她哭泣着,可是,谁都听不见,哥哥也听不见,只有呼啸的风和她一样哭泣着。终于雨过天晴,人们注意到了这棵一夜长大的树,有人说这是妖物,却没有人注意到阿雅不见了,似乎阿雅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哥哥亲手拿着斧头将她砍倒了,她哭着叫着喊疼,可是这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因为她手指被树枝划伤,就伤心难过吼着骂她如此不小心的人了。人们拿着火把,将她绑在柴堆上,最后哥哥拿着燃烧的火把,点燃了这棵树。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而这期间,她心爱的哥哥和姐姐拜了天地,就像哥哥和她小时候一样。他们婚宴的那天傍晚,晚霞染红了天空,而她放弃了自己的元神,将它做成了吉祥锁送给了姐姐。最后,这棵树化成一片灰烬。之后山丘上种满了桃树,每年这一天,桃花就开得风华绝代。
仍旧是躺在树下,我看着头顶的那棵蓝白二色树叶的树,脑海里回放着刚刚看到的画面,十里桃花,满世芳华。眼角却有一丝冰凉。角星肆从树上跳下来,落在我身边,抬手将我眼角的泪滴擦掉,“于蓝,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万能,他们也会死,只是比人类相对而言要活的时间长而已。”
我从地上坐起来,趁他还蹲在我旁边,伸出双手掐他的脸,“角星肆主,你好可爱啊……”而后一跃跳到树顶,趴在树叶之间,似乎还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可惜……伸手摘了一片白色的树叶,放在鼻翼下,却是五味陈杂,心底蓦地升起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那白色的树叶可不是随便就可以闻的,我劝你在没有得抑郁症之前赶紧将她丢掉,摘片蓝色的叶子吃掉。”角星肆主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草,翘着二郎腿道。小孩子的身体却做着大人的动作,短胳臂短腿,怎么看怎么怪异。
我笑了,将白叶子不动声色收进空间戒指,“哪有那么容易得抑郁症?”而后跳下树,落在原先躺着的地方,将地上的两片蓝色的叶子拾起收好。
转眼又回到了仙山,日头却还是在那里,“似乎时间没怎么变呢?”
角星肆趴在我肩膀上,“那是自然,不然等你将这28关过完,不要说拜师会了,估计连庆功会都结束了。这可是你……”师尊的手笔,“你的福分。”
走在草地上,我无意识道,“是么,我似乎确实幸运了些。”唔……比起阿雅,确实幸运了些,至少我爱上的,还在我面前,至少倪墨临现在还是单身。
曾经阿雅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哥哥许下来世之后,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当来世来临时,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人,只有一次,既不能和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世修正。来世什么的,唔……果然最不可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