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听雨落(1 / 1)
天阴暗着,墨水浸染了整个天空,没有一丝亮光。我走在去公园的路上,正在给墨青朴发短信,“七点公园见。”路上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所有人都在往家里赶,唯独我是从家里出来。我知道等下会有暴风雨,可是心里却隐隐想要证明什么,便一个人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漫步。其实,我带了雨伞,却固执的不想撑伞,就想淋一场雨,最好是一场大雨,能够将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冲个透心凉。只是,外面风再大,手脚再怎么冰凉,却尤觉得远远不够。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下吧,下吧,再大点,再大点,最好一场雨让我病倒,让我昏迷,再也不要醒过来。’
风刮得有点大,梧桐树叶在街角打转,落进水洼,挣扎着逃离,却最终瘫软在水中。垃圾桶里躺着一束开得娇艳的玫瑰花,细雨落在花瓣上,点点滴滴沾染成颗颗细小的水钻,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曾经的奢华与幸福,徒留下凋零的身体在街道旁的下水道边打颤。路人看了我一眼,便疾步走过我身边,不置一词,一如我不曾回头多看那玫瑰一眼。
在这之前一直都是艳阳天的。昨天还一起吃饭,今天就不理人了。想不通,一如眼前看不穿的天空。但至少我知道眼前天空的阴霾是怎么形成的,却怎么都不知道墨青朴现在的态度是什么心理。累?我也累了。多少次了?一直都是如此,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有说有笑,安慰我,开导我,讲笑话,玩幽默,下一秒就能够关机玩失踪。每次在我决心要放弃时,又突然出现,说刚刚有事,说手机没有带……我信,真的,所以一直都若无其事继续谈笑风生。偶然生气的逼问却如石沉大海。不得不说,比起我这个学了心理学的,他比我更会玩心理战术。但,我累了。
听到几米的一篇文章《想你了,你却不知道》,下一秒我便关掉笔记本,那是为我写的么?我也想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告诉他,‘我喜欢你,很久了,但现在我要离开,比很久很久还要久。’可在这场感情追逐游戏里,我始终舍不得提前喊中场休息或者结束。但是,是时候结束了,不是么?黑色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了,但那不经意的一瞥,知老天终是帮我做了选择。
曾经的我不信缘,不信佛,可是后来我爱上了佛,我问佛信缘吗?佛告诉我信。如此,我却仍旧带着怀疑,努力去争取,去创造机会,可是,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无缘,怎么争取都只是错,是虚妄。就像一个人不爱你,你做什么都不会赢来他眸低哪怕一秒的停留你的身影。你的撒娇在他眼里只是闹剧。如何,可我依然不甘心,一次次追着前面的身影,一次次跌倒,以为那偶尔的回眸就是希望,却只是更深的悬崖,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于是,在下雨的夜半,我执笔在日记本里写到:我信缘,信了。
墨青朴回短信说,“于蓝,你别去公园了,我不会去的,我觉得我们走得有点近了,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吧。”
“近吗?可是我觉得远远不够呢。什么样的距离才算不近,是不是只有离开的距离才能让你觉得安心?那,我不见你了,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以后看到你就绕路走,你不要不理我,好吗?”一次次写好,一次次删除,最后终于将手机关掉,一如他所希望的结果。不联系了,好啊,如此甚好,不是么?
在暴风雨来临之际,我仍旧去了公园。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天空,眼睛却酸涩着,模糊着。我想那只是雨。要眼镜干嘛呢?曾经即使近视我也不戴眼镜,可是遇到他,我却每天都带着眼镜,只为能够在人群间看到他的身影,不想有哪怕一瞬的错过。摘掉眼镜,湖边就只剩下了黑色的树影在风雨中摇晃,好像要倒了。老天终归还是如了我的意,大雨倾盆而下,里里外外都冰冰凉凉着,站在湖边,似乎下一秒风就要将我吹到湖里,那一刻,心里恐惧着,回望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雷电突然霹在远处山丘上的一棵树上,树拦腰折断,刹那间,心底的恐惧大于一切悲伤与失落。终究,我还是怕死的。
画面最后,一个陌生的老奶奶站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最后,我满身雨水踏上轻轨站,进了回家的轻轨。
我沉默着看着眼前的画面,仅仅只是看着。沉浸在幻境中,不去打扰过去的记忆。只是,这样的幻境当真令人厌烦,不近人情,自以为是的将别人尘封的记忆从行李箱的最底部翻出来。明明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我除了以沉默对待它们,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都做不了。
同样的雨天,依然是电闪雷鸣,我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昏沉阴暗的天空,有雷电从半空中直接落下,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光路,或者静默了片刻,在风吹起隔壁阳台上的晾衣架时,雾霭中横空而过一道闪电,横亘在光影之间。晾衣架在风中像个疯子似的摇摆着,哐啷哐啷作响,终于螺丝钉承受不住它疯狂的拉扯,脱离了紧抓墙壁的手,掉下悬崖,而衣架也跟着一起坠落深渊。
胆战心惊,我低头看着依然站在楼下的那个黑影。手机一直在响。我紧紧握着手机,却咬牙只是看着站在暴雨中的李利晨,不接电话。终于,手机不再响,我低头看过去,却是一条一条的短信。
“于蓝,我想见你,你下来好不好,有什么我们面对面谈一下好不好?”
“我就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好不好,我只想见见你。”
“于蓝,我爱你,一直如此。从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你我就一直记着你。我没有欺骗过你,从来没有过。那个女生只是我儿时的玩伴,我不喜欢她。于蓝,求你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
“外面在下雨,你还是不要下来了吧,接我电话好吗?于蓝,接电话。”
手机又开始震动了,我打开窗户,暴风雨顷刻间便冲了进来,将我淋湿。可是,我知道相比于窗外的雨,这一点算不了什么。走到阳台上,让风雨吹打在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洗去我心里的罪恶感,好像这样,才能够冻结住自己已经开始颤抖的心跳。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见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冲到马路中央?”
看到这条短信,再坚持不下去,我接了电话,大声吼过去,“李利晨,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以前都是骗你玩来着,你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要死不要脏了我家的地,你死了我也不会见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李利晨才哑着嗓子慢慢说,“于蓝,你好绝情。”
挂完电话,我抱着手臂蹲在阳台上,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悉数流进衣服里,面上却趟过温热的雨水。是么?我确实绝情,你恨我吧,以后不要随便喜欢上某个人了。
李利晨晕倒在大雨滂沱的街上,我拿着手机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他爸爸开车过来将他接走了,而我按了电话免提,湿淋淋站在客厅里,耳边是他妈妈不堪入耳的咒骂。
醒过来的时候,我站在尚墨轩仙山半山腰的茅草屋走廊下,外面下着小雨,如蚕丝,交织在半空中,如同一张透明的网,向我扑面而来。手脚冰冷,我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廊外的雨,似乎耳边依然传来那一声声咒骂,还有墨青朴一声声‘我讨厌你,你喜欢我一天我就讨厌你一天……’
心中压了五指山一般,透不过气,眉间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头渐渐地疼痛起来,突突的却又如同针扎,我却只是呆坐着靠着廊柱,看着外面的雨。雨过天晴,却是我此刻唯一的救赎了。远远地,却看见墨临撑着伞走了过来。不一会儿便到了我身前。
白衣墨发,小雨在周身跳动着形成一道光圈,眼神温柔缱绻看着我,伸手抱起我,“天下雨了,你心里也下雨了吗,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说着将伞撑在我上方,却还凝出光圈,将雨水都隔绝在光圈之外。转而低头亲昵地吻过我的额头,“这伞,我暂时借给你,如果不想淋雨,一直带着它可好?”
抬头看着墨临依然沉静如水却好像泛着涟漪的眸子,我点头,伸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我,只是不想说话罢了。只是,墨临又怎会这么好心?却还是靠在他怀里,良久才依依不舍放开手,从墨临怀里跳出来,站在已经放晴的天空之下,眉目晴朗笑道,“你不是答应我,等我回仙山就送我礼物的吗?”
“唔……”墨临闻言伸手,手上便出现了一个七彩琉璃手镯,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对着阳光,视线里便出现了彩虹般的色彩,在地上映出一个环形的彩虹。抬手似乎要戴上,却并不戴,只是转头笑看站在旁边的墨临,而后在下一秒,将手上的七彩琉璃手镯往地上摔去。顿时,琉璃色洒满了周身,地上闪闪发光晶亮着,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如同电影谢幕一般退开了。
静立在登山的天阶旁,我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小破孩,或者该尊称一声“角星肆主”。
角星肆主跳到我面前,“你是怎么发现的?你不是应该认为你已经从幻境挣脱出来了吗?”看着我但笑不语,他又问,“刚刚最后的情景里你看到的是谁?”
我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却被拉住了衣角,小破孩却是破口开始大哭。我闭了眼又张开,深深吸口气,试着扯了扯衣袖,可是拉不动,无奈,我道,“看到你了,你放开罢。”
闻言,他放开了我的衣袖,却还是跟在我身后,在山壁上上蹿下跳,“好了,你师尊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尽力了,你通过了我这一关。怎样,于蓝,我们做个朋友吧。”
我不理他,脚步不停,看了下斜前方的太阳。在幻境里花费了些时间,下午就是仙境拜师大会了,我再没有时间浪费了。
“真的,我看好你,答应吧,我可以带你去见下一个星肆主,可以帮你节省找他们的时间。”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