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寒蝉鸣笛之时（1 / 1）

睁开眼，却是日上竹林三分了。不过貌似还早，晔寂还没有来。打理好自己，我唤出小墨，祭出神符，最后唤出我的新伙伴红玥——朝耶给我的竹笛。深深呼吸，看着竹林之上的太阳，有一种久违的温暖。这是有多久没有看到青天白日了？阳光透过竹林，洒下一道道光路，一路倾泻而下，直落在地上。廊下的伽叶似乎也极其喜欢这阳光，枝叶终于不再暗淡。

如此就着晨光，我吹响了格里格培尔金特第一组曲：晨曲。虽没有记忆中演奏会上的庞大恢弘，但独奏的晨曲却更像山间早晨小鸟在枝头欢叫，更加悦耳动听。清晨太阳将将冒出山头，丛林里的生物慢慢走出巢穴，站在山前一起观看日出。渐渐地太阳蹿出地面，穿过厚厚的云层，光芒四射。动物们跳着叫着在树木之间开始了自己一天的生活。梅花鹿低头在溪边喝水，小溪潺潺往远处流去。树上的花朵乘着风，在半空中悠悠晃荡着，旋转着，落在溪水里。

笛声缓缓接近尾声，最终归于平静，林间有风吹过，哗哗啦啦作响，心底一片通透，空明，一晚上没怎么休息，此刻却是清醒无比，身上每个细胞似乎都重生了。周身的剑和神符也都停了下来。我张开眼睛，却看到晔寂站在竹林小道之外，收好笛子，剑，和神符，看着晔寂笑道，“怎么不进来？”

“第一次听晔蓝的笛音，没想到你也是个文艺范儿……”晔寂如此说道，却是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走了过来。

“唔……那当然，我会的可不止这一点。”

惜乐说，作为女人不光要相貌好，还要有头脑，有头脑还不够，还要能会那么一两种古典乐器，有优雅的气质才行。我当时是站在桌上和惜乐抢什么东西的，闻言我还在桌上跺了两脚，结果就在那时晔凌推门而入，看着站在桌上的我，戏谑地笑道，“于蓝，你是准备跳花鼓舞或者是天女散花或者是嫦娥飞天吗？不过我瞧着怎么像野猪上墙？”如此，在晔凌走后，我拉着什么都会的惜乐给她道歉，最终以我答应给她做一个月的甜点，她才教我吹长笛的。不过，惜乐向来是个好师傅，所以她说乐器是触类旁通的，于是又额外教了我古筝，但，我是绝对不相信乐器是触类旁通的说法的。

也许，刚开始学长笛确实是因为赌气，但当我自己也能吹出一两首曲子时，心里是异常兴奋的。这就好比看书，学剑法修仙，刚开始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各种仙法口诀，堪比登天还难。但一点点咬牙切齿走下来，在自己战胜一些小罗罗时，也会高兴得一晚睡不着觉。所以，还是倪墨临那句话，静下心，慢慢来。唔……想远了。

“怎么？不继续发呆了”

我扯扯嘴角，咧嘴而笑，“晔寂，在回仙山之前能不能先陪我去个地方？”

晔寂往旁边退开一步，让我在前面带路，可是我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件事，貌似我并不知道朝耶现在哪里，而且貌似我忘记廊下的伽叶了。抬脚往回走，边走边问晔寂，“师兄知不知道如何联系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或者鬼？”

“心里想着你要联系的人，之后凝神在半空中凝结出一面镜子，如果对方同意接收你的对话，镜子里就会出现对方的影像，如此就可以直接对话了，就像面对面一样随意聊天。但这是会耗费灵力的。”

抱着伽叶，我站在空地上，照着晔寂说的做了一遍，半空中确实出现了画面，可是却不是我现在想要找的那位，看着影像里坐在榻上捻指正自我对弈的墨临，我笑了笑，“师尊，早上好，”笑得估计很傻，顿了顿，不见墨临有其他动作，手里依然在摆弄着身前的黑白棋子。果然昨晚的墨临是梦游来着，“师尊昨晚睡得可好？晔蓝就要启程了。”末了墨临终于吱声了“唔……”而后我补了一句，“师尊再见”便匆匆忙忙散了支撑的灵力，影像也顿时消失不见。

“你，笑得真傻真天真。不过，你一早问我学这个就是想和师尊打个招呼？”

“自然不是，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保险些。”

“其实，师尊待你颇是例外了……”

我当作没有听到晔寂那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如此我再次凝神，终于接上朝耶了，朝耶却是衣衫半解，似乎才将将睡醒，睡眼朦胧的样子，唔……他若昨晚在忘川河边是这个模样，不知道忘川河内又要多多少少鬼魂。

忽视掉他的形象，我将手里抱着的伽叶举到影像前，不待我说什么，朝耶就已经从影像前风似的消失只剩下一个虚影，最后随着影像虚晃一下，一切消失。而我才舒口气，朝耶就已经一身绿衣出现在我面前，伸手。

我将伽叶放在他手上，朝耶便将她抱在怀里，仔仔细细检查，看我是不是伤了她一分一毫，而后才抬头问，“你要走了吗？”却并不问伽叶怎么会在我手上。是呐，我怎么忘了，朝耶昨天就已经知道伽叶在我这里了，只是不好找我要。估计在他印象里，如果他找我要，我铁定又会要什么交易。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朝耶眼里怎么会是这样的利益人物，但，他怎么看待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唔……是呐，这就是道别了，当作你昨天送我竹笛和发簪的谢礼了。”

“如此，我送你们出鬼域吧。”

我没有说话，也不想再说什么，被人误解，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不管我在不在乎那个人，始终误解的是自己。而这一切情绪，不去管它，便自会在时光长河里冲刷干净了。

晔寂道，“阿弥陀佛，如此，便谢过朝公子了。”

朝耶送我们出鬼域确实是比我们自己出鬼域要快得多。他凝诀，脚下便出现阵法，如此，我们就出了鬼域，甚至阵法降落的地点就在尚墨轩仙山脚下。

走出阵法，我回头福了福身，声音平淡道，“谢朝公子相送，珍重。”

晔寂也在旁边道了声佛号。

朝耶抱着伽叶，弯腰作揖，“就此别过了，”脚下已经动了，却又道，“于姑娘若什么时候还想参观鬼域，启动玉简中的禁制便可，”说着递给我一个血红色的玉环。

我点头，谢过，拜别，再无多余言语动作。

同样是离别，这一次却比及刚刚下山时离开惜乐和晔凌心中又多了份什么，又好像少了份什么，但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这一次，我先朝耶一步转身，终于不再是我看你们离开的背影了。只是，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怎么好呐，以后，还是自己看着别人离开的背影吧。

至少，我曾用目光描绘过你的背影，最后留下的哪怕是一个背影，那也是一个记忆，不是么？即使形同陌路，至少，我不曾留给时光仅仅一个背影。

刚刚落地，尚墨轩仙境第一声九天玄铃便响了。下山之时我独自乘着晨光下山，没想到上山却多了个人同路，三个月改变了些什么，一切交由师尊检阅了。我，还是那个我，却比及下山之前，现在的我更加让自己满意了。背负晨光，我走在晔寂身边，一路无话，但静默的安心。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自己心目当中让自己都惊叹的女子，要让六界众生知道，倪墨临的小弟子并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她就如同还未发掘的水晶石一般，越往里，越高雅美丽。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伸手掏出装有三个月以来所获宝贝的空间戒指，“唔……三个月收获颇多。”

“如此也不枉师尊费心让你下山了。”

我打开空间戒指，拿出朝耶刚刚交给我的玉简，问“这个是什么东西呢？”

“鬼域通行玉简，随时随地可以去鬼域，你可收好了。这东西掉在朝耶死对头手里，朝耶就有的受了。”

“唔……是么？”闻言我将它丢进空间戒指。

“刚刚上山，便先去山顶拜见师尊吧。我先行一步。”

晔寂说完，周身泛起白光，消失在眼前，独留我一个人看着刚刚从树上跳下来的所谓的对手。

只是没有想过，那对手站起来却是一个小孩子，一脸挑衅的看着我，手上拿着一张黄纸，看了眼纸上的画，又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就是于蓝？你被通告了。”说着跳到我面前，将手里的纸递给我看。

看着墨临的墨宝，我只觉得头顶乌鸦成群的飞过……

纸上画着一幅肖像画，但那分明是我十年前的模样。画像下写着两行字：

通知：

凡二十八星肆主见到商肆于蓝，当竭尽全力阻止其登山顶。

落款：倪墨临

准备将这状纸还给小孩，但转眼又将纸收回，笑着对他说，“小弟弟，我不是于蓝哦，不过我认识于蓝，这画像画得不像，回头我重新画一份给你，可好？”

小孩子却蓦地跳了起来，大哭……

唔……我最不喜欢小孩子哭了，可是，还不能发脾气么。

“姐姐会做很多好吃的甜点，你要不要吃？”说着我掏出下山时惜乐凝了保鲜诀的小布丁，递给还在嗒吧嗒吧掉眼泪的小破孩。

伸手接过，小孩子将甜点连带着纸盒子一起丢进嘴里。我倒不担心他吃了纸盒子会怎么样，想当初红军长征连树皮都吃了，皮带都熬汤吃了，这点纸又算什么，我只是怕那保鲜诀保质期不够长，担心他吃了过期的东西，倒地不起，我身上就真的要背上一条状纸了。估计到时，满山吃过我甜品的都要拿着武器围攻我，讨要公道了。只是，讨公道不要紧，万一真的损害了他们的健康，我就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