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不是我（1 / 1）
朝耶走后，我却没有进屋，而是唤出小墨，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之前练着先前墨临交给我的功法，之后又将朝耶今天演示的剑法练熟了。原本，按着我原先的记忆力是怎么都不可能看一遍就能学会的，所以起初我只是凭着自己的印象比划了一遍，结果发现能够原原本本比划出来。似乎自从书看多了之后，自己的记忆力也更好了。其实，我知道这只是因为有些东西本就是相互贯通互有联系的，在这里看了，另一本书里又换个说法讲，但其本质是一样的，所以有个融会贯通的词。如此，除了晔珉最开始教授的剑法，现在我一共会三套功法。但却不敢闲下来。
在廊下坐定，晚风似乎一直都那么温柔而舒适，天上仍然是云层叠嶂，没有月亮。闭上眼睛坐定，神识探进玉简中，再次看到排山倒海般的书籍，心中却早已没有了初见面时的恐惧和胆怯，只觉得亲切，伸手滑过一册册书籍，书中的内容随之滑过脑海，一切都那么清晰。唔……原来真的沉浸书中的世界，是这样的自由而惬意。虽没有爽籁发而清风生，但耳边却有泉水叮咚，丝竹零丁的华乐。
坐在最后一排书籍之间，看着书背上原先不认识的鬼画符，现在却觉得一切都正常不过。但，一个字一个字飘过眼底，我却不得不感慨，师尊当真好大方，鬼域都没有的功法绝版这里却是有上千本。唔……难不成师尊将我丢在鬼域入口，是知道我不会有事，特地将我留下来去学习鬼文？如此……好心机。唔……我也甚是乐观。呵……
拍拍脑袋，我伸手取出书，开始吸取我的精神粮食，顺道补充补充我的半调子功法。只是我没有想过，在我进入玉简时，外面世界却有着片刻的风吹草动。
朝耶去而复返，站在于蓝面前，看着服服帖帖搭在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只当她是睡着了。
月亮此刻已经出来了，皓月当空，哦，不对，是蒙了一层黑纱的月亮，悬挂在空中，照着廊下的两位。虽蒙着一层黑纱，但月亮依旧泛着乳白的光辉，洒落在已经恢复成绿色的竹林之间。羊肠小道此刻如同一条缀满宝石的白纱，在月光下，飘在竹林之间。
朝耶伸手绕过于蓝的膝盖，环抱她，坐在廊下，背靠着廊柱，却是唤出九尾焦琴，下一秒，清幽缓慢灵动的琴音飘散在空中。清风沉醉在琴声中，晃动着脚步，牵起竹叶，在半空中跳起了探戈，脚尖轻点之间，月华飞升，徘徊在竹林人影周身。渐渐的有淡蓝色却又泛着紫色的光，从于蓝周身散发出来，随着琴声的高转而光芒大作，最终随着琴声的归于寂静而消散。
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出现。
朝耶抱起于蓝，将她放在床上，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便从房间消失了，只有淡而轻缓如同风铃般的声音随着风在房间转了一圈，转而飘出，而后房间重回平静。
“朝耶忘川河水仙，伽叶曼珠沙华年，思君踏水重来见，夜半花开永乐眠……”
同样的忘川，同样的场景，只是人却不同了。
原来，我，不是我。
“你好啊，我是朝耶”
“你好啊，我是伽叶……”
“你好啊，我是伽叶……我是伽叶……伽叶……伽叶……”一声声如同空谷回声一般在我耳边回荡。
我看到了什么？原来我只是在别人的梦中，这不是我的记忆。我看到那个叫伽叶的女子欢欣鼓舞穿梭在鬼域王都，朝耶在后面帮她荡着来往的鬼；看着朝耶怎么笑着抱着她坐在忘川河上的奈何桥边，伸手刮过她的鼻子，笑着和她聊天；看着她如何偷偷遛进鬼域书局看书，笑的一脸得意，却不知道朝耶就站在他身后满脸宠溺的微笑看着她，挥退了原本打算拦住她的侍卫，而后在她回到王宫向他告状说书局看守不严时，再笑着点头说要罚侍卫；看着她在朝耶消失之后如何凭一己之力拦下欲闯鬼域的妖魔之众，而后在不费一兵一簇退了妖魔时，一个人徘徊在忘川河边，没日没夜的寻找朝耶……
再呢？我看到了什么？原来，之前我灵识在尚墨轩仙境吐血是有原因的。只是，为何这么傻，牺牲了自己，只是为了换回朝耶的记忆么？
醒了，透过半开的竹窗，我看着满眼银白的月华，竹影摇曳，心里却压抑得厉害，我知道梦中都不是我的记忆，可是看到这样的记忆，我却没有本事像无事人一样，淡看秋月春风。取出荷包，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这株叫做伽叶的曼珠沙华了。
许是没有了元神，双生曼珠沙华和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华没有什么不同，甚至颜色深了些，显得有点沉闷。白色的花现在紧闭成花骨朵，周围围绕着深紫色的叶。“唔……是你救了我么？伽叶……我是于蓝呐。真的，我没有要和你抢朝耶的意思，我不知道是这样……我真不知道……抱歉……”
花却是动了动，我以为是伽叶醒了，便一瞬不瞬盯着花叶，半晌，却不见她有动的迹象。转头看着周边的竹叶，刚刚是风吹的吧……好在，“你的元神我已经交给朝耶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认出了你。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即使失去记忆，朝耶依然爱你呐。你不觉得他和你相处的时候更加自然么？我从来没有看过笑得那么一脸单纯的朝耶。”
“好在，我没有将那多出来的元神吸收掉，还好。”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叶子，“明天，我就将你还给朝耶。也许，我们以后可以成为朋友……”突然想到一件事，“唔……不过，你可不要以为如此可以让我赔你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你送给我的曼珠已经送了，所以，就当是见面礼吧。”
既然知道双生曼珠沙华另有其主，我自然是轻松了的，至少不用再觉得亏欠朝耶什么了。当真可以欠钱但不能欠人情呐。如此，我顺便拿了竹台上的洗墨盆，出门，在竹林里挖了土，将伽叶安顿好。
一个人坐在廊下，一个人看风景，一个人听脑海里弹奏微光角落里的记忆。却没有想过自己是怎么从廊下回到房间的。
靠在门廊上，眼前却飘过纷飞的樱花瓣，我抬头，却见他一身青衣临立于粉色花海之中。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又或者只是我自己心里轻松了，所以觉得他表情如此和蔼可亲。不过，我却是依然懒洋洋靠坐着，“师尊，”轻轻浅浅换了墨临一声。
“唔……你倒是惬意，”墨临却是瞬移到我身前，抬手在我额前弹了下，“现在还不休息，你当你和朝耶一样不是人么？”
额头朱砂痣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热……伸手摸了摸，感觉花纹好像有点不同了，“师尊，记得晔蓝在鬼域入口的林中说过什么吗？”然不待墨临说什么，我看着墨临淡色的嘴唇，却闪了神。
“唔……师尊，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可还好？”于蓝啊，你这不是废话么，啊啊啊……不是要确认身份么，人还没有回答你就破阵脚了，当真是……“师尊，你答应给晔蓝的手镯带了吗？”
“有这事？好像没有……”
我看着墨临月下站得笔直的背影，唔……换个问题，刚那个问题容易钻空子，“师尊……”
“晔蓝，下次如果想要试探虚实，心里就不要多想些有的没的。”墨临却是回头，递给我一根白玉发簪，发簪典雅大方，仅仅在簪尾镶嵌了一朵真实的红莲，表面覆盖着一层如玻璃般透明的物什，里面却是有液体流动的，随着我的摇晃，红莲在液体中轻晃，在月色下发出淡淡的玫红。
“师尊，凡事都讲究礼尚往来么？”如此，我起身，走到墨临身边，在墨临低头的瞬间唇瓣滑过他嘴角，“晔蓝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了，于晔蓝而言，自己就是最贵重的了，所以，这个就当谢礼了，可好？”
“可我怎么觉着是我又送你一个额外的礼物？”一脸清淡的表情，我却愣是从他脸上看出一副我被欺负了的意味。
唔……师尊，要不，我让你亲回去？这话当然不是一个矜持的徒弟该说的话，所以，我换了个说法，“师尊，要不，晔蓝免费帮你端茶倒水十年？”
“你的茶，能喝么？晔凌每次喝了你的茶都要去我那儿发疯。”
对对手指，我抬头，扬起嘴角，“师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是么，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上次在皇宫，晔寂喝了你的茶，睡了一整天，连小滴的食物都唤不醒。”
“师尊，也许，晔寂只是累了，刚好可以休息。”
“据说茶是提神的。”
“唔……师尊，那说明我又有了一重大创新，这能安神催眠的茶说不定可以给尚墨轩带来另一条金光大道。”
“尚墨轩已经富可敌国了。”
“师尊，唔……晔蓝的茶放眼整个六界只有晔蓝能够泡出来，其他的即使茶叶相同，步骤相同，用法用量相同，但是也泡不出晔蓝独特的人生五味的……”
“那你是只为我泡茶了么？”
“是……”转眼想了想，“好像不是……”
墨临却是垂眸看着旁边的竹林，“是么？”世界上只要我见过的东西，便能原物造出来，茶自然也是一样的。不过，“你对明天的试炼是有恃无恐了？”
原来我家师尊半夜大老远从尚墨轩来鬼域是来考校我的功课的，如此，如此，于蓝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