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真相!?(1 / 1)
公子潇默默听着师姐跟李延年进了平阳府,又借机在府后移植了许多桃树来,最后跟着汉武帝进了宫。没想到这位威名赫赫的大皇帝,对莹莹竟果真十分钟情,虽说不上千依百顺,却也是极尽温柔,那些越礼之言、强逼之事更是从未有过。公子潇暗叹,连她都不自觉地认为这位“师姐夫”很不错,师姐又怎么抵挡这种绵绵不绝的攻势?
听着师姐生了皇子、做了夫人,与汉武帝养鱼种花,其乐融融,公子潇默默无言。眼见师姐慢慢死心塌地爱上了皇帝,她除了希望师姐仅存的时日能幸福快乐,又能说什么呢?
谁知录音里又传来莹莹低低的一句:“师父,弟子决心永远守在这里,自然是和历史里记载的一样,命不久长了。还有一块穿越牌没用过,弟子这就去当年王太后那座海岛上查清楚,也算没有白来这一遭。”
师姐去过海岛?公子潇一惊,急忙缩手。只听琴声琤琤几响,莹莹温声细语:“陛下,臣妾再唱一曲,您就安歇吧!”丝竹管弦渐次响起,唱的竟是一首现代的古风歌曲《胭脂泪》——
“相见难,这般愁断肠,天上人间两茫茫……此情成追忆,绵绵无绝期,若一别,此生无缘。不求殿宇宏,不求衣锦荣,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同……”
唱到“此生无缘”,莹莹已成哭音,听到最末一句,公子潇终于忍不住伏地痛哭,仿佛她这才确实无疑地感觉到,师姐走了,那些两人说笑打闹、忙里偷闲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从《佳人曲》到《白头吟》再到《胭脂泪》,唱的就是她的一生啊,一代佳人,怀着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的期望,最后一次的表明心迹,便是一句“不求殿宇宏,不求衣锦荣,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同”。这唯一的希求,到最终,可实现了吗?
正哭得天愁地惨,猛然“砰”地一声大响,时空穿梭机的平台上竟弹出一个人影来。公子潇被震得全身发麻,心却狂喜得要跳出来:“师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她一抬头,满脸的喜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惊愕地站起来:“师,师父!”
平台上的人不是李莹莹,竟是方堃!只见她脸色暗沉沉的,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连站都好像站不稳了。公子潇连忙抢步扶住她,四周无茶无水,连酒也没剩下一口了。尽管公子潇有满腹疑团,但眼下实在不宜多问,连忙关掉录音,带着阿泽等人七手八脚地把师父送回医院,直到听医师说“不碍事”,才稍稍放心。
公子潇照料着方堃躺下休息,正要掩门出去,师父却拉她坐在床边。看着师父恹恹地躺在病床上,面容显得倍加苍老,公子潇心头涌动着难言的滋味。方堃望着眼前,神色哀凉,声音却透着坚定的平静:“子潇,你是个聪明孩子,大概也猜出为师去哪儿了。”
这事情本难以常理推断:师父突然犯了高血压住院,又从病房失踪,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个平台上……可是因为有了那台机器的存在,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公子潇第一次不敢与人直视,生怕对视的一瞬便会触及两个人的伤痛:“子潇想,师父,是去找师姐了。师姐她……”她语声越来越轻,几乎不敢问出来。
“你也知道,莹莹早就是李夫人了。其实这孩子能有个安心的归宿,咱们也该为她高兴……高兴。”方堃满目满脸都是悲恸的慈爱,轻轻拍着子潇的手以示安慰:“潇儿,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如果告诉你,你还不能明白,反而徒惹烦恼。现在莹莹又……你能答应为师一件事吗?”
“师父,”公子潇顺手替师父掖好被角,抬头强笑着,“师姐不在这里,子潇也不能是从前那个不管事的小师妹了,只要是能为师父分担的,弟子责无旁贷,您只管吩咐就是。”
“好,好孩子,你答应……”方堃挣着要直起身,颈上的青筋历历可见,两眼定定地直视公子潇,“答应为师,毕业之前,别再问起莹莹的下落,更别,更别提起她这个人!”
“师父!”子潇错愕地含着悲怒:“这,这怎么能行!”李莹莹,她是师父的弟子,是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姐啊,她为了研究历史的真相,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在另一个时空里白白牺牲掉,现在,师父纵然出于无奈对师姐的下落不管不问,难道还要把她从所有人的记忆里剔除吗?
“您不必瞒着,子潇知道,师姐十有八九,是再也回不来了。”公子潇倏地站起,又忍不住无声地流泪,口中却是字字掷地有声:“可是师父,别人家就算不见了一只阿猫阿狗,还要在街上找三天呢!我就不信,师姐的命,就这么……”她哽咽得说不下去,卡了很久才问出声:“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个没了父母的孤儿?孤儿的命,就不是命吗?甚至还不如……”
病房中没有一丝别的响动,只有公子潇幽咽的低诉:“师父,您说过,您有很多年不收弟子了,那时之所以会收下师姐,全是因为她的认真和耐力打动了您。子潇顽劣,平日里虽然敬爱师父,像对母亲一样依恋您,可终究没能帮您做什么。凡是师父的差遣,多数是师姐静悄悄地就办了。她尽着做弟子的责任,却从来没摆过半点师姐的架子,可子潇知道她背地里为这受了多少闲气,人家都说……说师姐是被我夺了宠,因为一开始师父最信任的是师姐,一个月后却变成了我!子潇嘴上不提,可心里真的亏欠了师姐很多,可她从不跟我计较什么,一直像亲姐姐一样地对我好……”
方堃已不知深深叹了多少口气,公子潇却忽然转过头来,亮晶晶的泪眼里却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子潇不如师姐懂事,但子潇至少知道,即便师姐真的不在了,您也不能注销她的一切,更不能让她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子潇!”方堃不满地捶床,“为师知道你和莹莹感情好,但感情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只顾着感情就能解决事情的!为师这么安排自有为师的道理,将来你长大了,为师会解释给你听。但是现在,为师做事,还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应不应该!”
公子潇一愣,几秒间神色已转换得极其复杂:“是子潇失言了。师父有师父的道理,但要弟子像师父这样,请恕弟子,万万做不到。”她在病床前深深一揖,扭头便走了出去。她还依稀记得,方才急着送师父来医院,地下室的门好像没锁……
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公子潇缩在墙角呆若木鸡,仿佛呼吸已经静止,全身的血液也像是被抽干了。她只觉得连转转眼珠的力气也没有,脑子如同一只笨重生锈的巨大绞盘,被蹒跚老人推着,极慢极慢地转动:
刚才的录音里,师姐在做什么?哦,对,她唱完那首《胭脂泪》,就趁汉武帝睡着时动用了第三张穿越牌,这样即使她在二十年前耽误了半年,再返回时也仅仅是一夜的时间罢了。
而这次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到了海边,利用竹蜻蜓向岛上飞去,这一路竟没见有什么船只或岗哨来盘查。虽在夜幕下,莹莹仍是远远就发现岛上有座塔楼似的高大建筑被一群兵将守卫着。海浪声里,公子潇几乎听不清莹莹的低语,但想来若是王太后真被困在海岛上,多半就在这塔楼里了。
公子潇接着只听到“楼顶”“瓦片”等几个含混不清的词,想必莹莹正设法察看塔里的情形。虽不能目睹当时的情况,但公子潇听着已是又兴奋又焦心,忽听莹莹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有一件最能振奋人心的重要发现,公子潇眉梢一扬,整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偏偏录音里陡然传来一声高呼:“抓刺客啊!塔顶有刺客!”公子潇倒吸一口凉气,胆战心惊:糟了,师姐被人发现了!可是那一声高呼,怎地有些耳熟?来不及多想,她一心只盼着师姐脱险,恨不能飞过去助上一臂之力。却听师姐低声叫了一句:“师父!”这颤声里充斥着无尽的悲凉无助,显然当时情形已惊险到极致。
再后来,公子潇只能听到一波接一波的涛声,再没有一言半语。师姐呢?公子潇急惶惶地揣测着,汉武帝在二十年后说过“当年的刺客”云云,那么师姐这次应该逃脱了吧?可是为什么连海涛声都消失了,她受伤了吗?还是……
直等到后背发凉,录音里总算有了响动:“夫人,夫人!你去哪儿了?可算把你找回来了!”这分明就是汉武帝的声音。
只听李莹莹带着娇柔的笑声开口了:“陛下别急,臣妾只是醒得早,一个人出去走走罢了。”这一问一答,师姐显然已回到元封年间的汉宫了。打发汉武帝上了朝,她却郁郁地叹道:“师父,弟子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准我查出那塔楼里的秘密,可是那一眼,除了几根锁镣以外,弟子真的什么也没看清啊!费尽周折地穿越到这里,弟子唯一的使命就是查探这件事,如今使命已了,弟子只想,只想和他做一对安稳夫妻……师父,您知道吗,您有徒孙了!”
有徒孙了……何其幸福而哀伤的一句话,却充盈着满足。莹莹再说什么,公子潇已经听不到了。师父不准师姐查出塔楼的秘密,这话是怎么说?时空卫星功能有限,只能把古代的声音发送到现代来,可并不能把现代的指令发送到古代去啊!师父又怎么能够告诉师姐“不准查”?除非,师父就在事发当场……
想想师父骤然从平台上弹出来的样子,那声耳熟的“抓刺客”,还有汉武帝提到的“当年就有人警示朕,二十年后这刺客会成为朕的宠妃”——公子潇冷叽叽地连打几个寒颤。不是的,不会是这样!师父冒着血压再次升高的危险离开医院,穿越到古代,只可能是为了保护师姐,劝师姐回来,怎么可能故意去暴露师姐,甚至去告密、去给汉武帝预言?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可是再荒谬的事,证据也已经握在公子潇手里了。就是她在墙角捡到的、这张使用过的穿越牌,上面输入的日期明明白白地显示是公元前125年,那是王太后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李莹莹在海岛被当成刺客的时候!没错,这张穿越牌,显然是师父回现代时那“砰”的一声大响给震落到墙角的!
因为是方教授出卖李莹莹,所以不准她过问师姐的下落?还是因为方教授决定要出卖莹莹,所以惊动哥哥派人来看紧她,之后又是“高血压”又是“昏倒”,却从医院溜出来穿越到汉朝?甚至更早,因为方教授料到穿越汉朝是条死路,未免后患,所以拦下背景深厚的公子潇,改让父母早亡的李莹莹去冒险、去送死?
公子潇头痛欲裂,她想不通,也不敢想。若在往常,她怎样也不肯去怀疑自己的师父,可是一连串的变故下来,每一个念头、每一种可能,方教授都脱不了干系,偏偏每一种猜测,都可怕得灭绝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