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不交无益之人,坏乃公事。闻人称颂,惭愧无矜喜色。……
为了使官员有所遵循,嘉庆帝竟动手撰写了官箴26章,对六部、宗人府、理藩院、都察院、布政司、通政司等26处官员,作出了严格的要求。官箴是韵文写成,言简意赅,条理分明,虽皇权色彩较重,但仍不失为官场上应熟悉的口诀。如《吏部箴》:
职司邦治,夙夜心殚。
首冠六部,统理百官。
铨衡黜陟,其慎其难。
藻镜朗烛,表正形端。
科条恪守,典籍勤观。
考课贤否,真伪详看。
选举平允,计要不刊。
佐朕用舍,社稷为安。
笔者认为,以上的口诀,或可称为清代官场上的实学口诀、善学口诀,是有益的,值得牢牢记取的。
鲜明对照的是清代官场上形成的另一类所谓的“十样口诀”,这种口诀也是不能缺少的。如笔记小说《途说》中的《把势十全诀》,要求官场中人要:
一笔好字,两首歪诗,三等围棋,四季衣服,五斤酒量,六张叶子,七笔呆画,八套清曲,九归算法,便是十全秘诀。
梁章钜在《归田琐记》中又将其加以变化:
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钓,九品头衔,十分和气。
梁章钜还进一步总结道:
一笔好字不错,二等才情不露,三斤酒量不吐,四季衣服不当,五子围棋不悔,六出昆曲不推,七字歪诗不迟,八张马钓不查,九品头衔不选,十分和气不俗。
如果除去酒量,单从其他九项标准去看,清代官员还要具备一定的“艺术修养”。这样的口诀是围绕着清代官场特定的需要而制定的,所以,许多人结合时尚,不断加以揣摩,作出新的增添,以求更加完善,以适应官场的风云变幻。秀芝轩主人《酒阑灯灺谈》将此“十样要诀”进一步总结道:
一团和气要不变,二等才情要不露,三斛酒量要不醉,四季衣服要不当,五声音律要不错,六品官衔要不做,七言诗句要不荒,八面张罗要不断,九流通透要不短,十分应酬要不俗。
秀芝轩主人认为这一有所变异的口诀与以前“大同”,诗曲可以删去,衣服也不必求全责备,“小异”之处在加以“八面张罗”、“九流通透”、“十分应酬”,则神妙不测,用此不仅可以当京官,就是做了州县,成为能员大吏,也是断断不能将其束之高阁的。这也是撷取了当时清代官场上的“精华”而作出的经验总结,是行之有效,非常宝贵的,因此,有必要将其广泛传播。清代戏剧中都出现了这种口诀,如《桂枝香》第三出《浪酒》,有一扮丑角的人物上场,又将此口诀加以变化:
一表人物不粗陋,二分才情休浅露,三斤酒量莫呕吐,四季衣服怕破旧,五声音律要谙度,六品顶戴谁查究,七言诗句闻屁臭,八股文章难句读,九流杂技尽通透,十成张罗戒疏漏。
尽管其中夹杂着嘲讽,但这是对官员的十个方面“才能”加以了精饰,对官员的“标准”的分寸掌握得还是很适度的。此类口诀还常向辛辣讽刺官僚的昏庸的方向转化。独逸窝退士《笑笑录》就载有讽刺县官的“十样口诀”:
红,圆融,路路通,认识古董,不怕大亏空,围棋马吊中中,梨园子弟殷勤奉,衣服齐整言语从容,主恩宪眷满口称颂,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还有所谓的“十得口诀”:
一命之荣,称得;两片竹板,拖得;三十俸银,领得;四乡地保,传得;五下嘴巴,打得;六角文书,发得;七品堂官,靠得;八字衙门,开得;九品补服,借得;十分高兴,不得。
这与前面的那些口诀,是有所不同的,一派苟且、势利、奸诈的气味。不过要领悟得这样口诀的精髓,也能在清代后期没落的官场上纵横自如,至少能混上一阵子。
第2节 抄家侧影
看《红楼梦》第一○五回《锦衣军查抄宁国府》,真是应了李渔《巧团圆·掠妪》中的那句:“奉令严搜,抄家若头。”其抄出之物有:赤金首饰一百二十三件,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两件,金碗两对,金抢碗两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象牙箸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皮货、绸缎、衣饰则稍多:黑狐皮、貂皮、猢狸皮等,洋呢、毕叽等,纱绫、羽绒绉、氆氇、妆蟒缎等,棉夹单纱绢衣等。多者不过三百余件,少则二副。而玉玩、钟表、铜锡等物,最多者不过五百余件,脂玉圈带不过一条。金银则为成色不好或重新回炉熔炼过的潮银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十两、钱七千吊而已。
从抄家不难看出宁国府的破落,如果将查抄宁国府与明代查抄宦官比较,其豪富衰败则更加明显。如明太监冯保的三万两金,十万两银,名琴七张,夜明珠九颗,珍珠帘五副,则纯属提不起来的小角色。大者则如太监钱宁,金论扛,金首饰论箱,玉带达两千五百束,胡椒为三千五百担,缎匹三千五百八十扛……又如对正德年太监刘瑾的抄家,一次仅抄出银就达二亿五千九百余万两,零银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尚不计在内。据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统计,明亡时,全国银货估计也不过二亿五千万两,且包括银首饰及银器皿。
一个太监就可攫取比国库还富有的白银,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但又是符合明代政治实际的。因为明代的政治,已到了腐烂不堪的地步,宦官搜刮财物只不过是黑暗冰山的一角,如刘瑾者、步刘瑾后尘者比比皆是。而记严嵩、严世蕃父子被抄家产的《天水冰山录》,最能反映明代的这类贵宦的抄家,并由抄家侧射出一个王朝腐败的影子来。现撮《天水冰山录》严氏父子被抄家产主要而说之:净金共重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一两六钱五分;纯金器皿共三千一百八十件,重一万一千零三十三两三钱一分;金镶珠宝器皿共三百六十七件,重一千八百零二两七钱二分,坏金器共二百五十三件,重四百零三两九钱二分;金镶珠玉首饰共二十三副,计二百八十四件,共重四百四十八两五钱一分;金镶珠宝首饰,共一百五十九副,计一千八百零三件,共重二千七百九十二两二钱六分。净银二百零一万三千四百七十八两九钱;银器皿共一千六百四十九件,共重一万三千三百五十七两三钱五分;银嵌珠宝首饰计六百二十八件,共重二百五十三两八钱。就金、银的数量看,严氏父子确实比刘瑾之流少得多,但就其质量并不等于严氏父子家产比刘瑾之流差多少。明人曾就严氏父子与钱宁、江彬被抄的黄金白银、古玉瑰宝相比较,结论是严氏父子“不如”钱宁、江彬,但是就“其书画之类”,严氏父子“出其一可以当百”,钱宁、江彬等“不敢望也”。事实的确如此,严氏父子拥有的书画件件为上乘,以各类典籍言,经史子集,样样俱全,版本不仅有官刻本,还有罕见手抄本,各朝史书除极少元版本,其余全是宋版,如从《史记》至《宋书》,皆为宋版,累代实录并经史子集等书合计共八十八部,二千六百一十三本。
古今名画手卷册页,共计三千二百零一轴卷册,其中包括两晋至明代大部名画,像晋顾恺之《卫索像》、晋人画《女史箴图》,唐吴道子《南岳图》、阎立本《职贡图》、李思训《仙山楼阁》、宋徽宗《秋鹰》、李公麟《孝经图》、李迪《百犬图》、黄筌《金盆浴鸽图》、李成《盘车图》、李嵩《斗茶图》、元赵子昂《观音》并《美人图》、《宋太祖蹴鞠图》、王振鹏《龙舟竞渡图》……其余还有古今名琴五十四张:金徽水晶轸足琴、咸通之宝琴、玉壶冰琴、春雪琴等,仅金徽玉轸断纹琴就九张之多。古砚十六方,有汉未央宫瓦砚,稀世珍品铜雀台瓦砚等。古铜鎏金器一千一百二十七件(共重六千九百九十四斤零二两),墨刻法帖三百五十八轴册……以上这些,使明人认为严氏父子占有的艺术品是“贪残中,又带雅趣”,由此而联结的是姚士麟《见只编》所记:严嵩江西分宜老家被抄时,严嵩还手持数帙小书而出,并向监视他的人解释说:“欲借以送老耳。”此事表明了严嵩喜好读书的习性。明人就曾这样评论过严嵩:“读书钤山,颇负清誉”,“读分宜诗,冲和萧远,无殿阁习气”。王士禛则认为:“分宜早年诗有王维之风。”与严氏父子为死对头的王世贞也较高评价严嵩:“孔雀虽有毒,不能掩文章。”顾起纶甚至欲将严嵩的《灵谷》、《登岳》选入《国雅品》。这些都说明了严嵩的诗文有可取之处,至少在文人群中还可获得好感,这也许是清初修《明史》时对严嵩翻案的一个理由?是否就反映出了严嵩是位清雅之士?
众所周知,在抄严氏父子画卷中,有久负盛名的《清明上河图》,据田艺蘅《留青日札》记严氏父子是以千二百金从苏州陆氏处购得,“馋得其赝本,卒破数十家”。这一记录验之其他典籍颇为可信,梁章炬《浪迹丛谈》曾记:严世蕃强索《清明上河图》于王,以赝本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