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迷失(二)(1 / 1)
“珍哥儿——”梦里,我又听到他这样叫我。我不知道谁是珍哥儿,他不在时,我也常常暗自这样称呼自己,想要对这个名字熟悉一点。可是无论怎样,这个名字都还是非常陌生。我依然不能确认自己真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我想要从迎秋和小林子身上打探到身世的主意也很快被证实无用。他们似乎也是才被买进的家奴,只知道称我为格格并好生照顾着,其它也是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和刚来的时候不同,除了幻想和期待他的再次到来之外,我开始想要出去逛逛,了解这个世界。可是迎秋和小林子却奉命制止,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出门。
天气渐渐入秋了,他只有很少的机会来见我,每次都是来一小会便走,话也说不上几句。我对他美好的幻想,也在渐渐地趋于平淡。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幻想越美,真相就越让人悲凉。
我觉得是时候坚强起来了,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过去的人,连寻死的理由也找不到,那就只能努力地寻找活下去的理由。而我不能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了。
趁着小林子出门,迎秋在院子里理菜的时候,我悄悄地趁其不备,从前门溜了出去。
街道闹市里一片繁华,小贩们各自叫卖着最拿手的小吃,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我漫无目的地逛着,眼神落到路边摊一个老太太身上。她看起来很是慈祥,似乎吃得很开心,不停的夸着摊主的手艺,边聊着边让身边的下人点了只烟,吮了一口,很是享受。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坐在老太太旁边。
偶然间,我发觉旁边老太太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上下打量着。我瞪大眼睛回望着她,见她没有说话,又巴巴地眨了两下,冲她笑了笑。
我的礼貌没有换来她的尊重,她反而陡然将手中的长烟往桌上狠命一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颤抖着问道:“你是谁?”
“我?”我嘟了嘟嘴,“我叫珍哥儿。你也认识我吗?”
“你……这怎么可能!来人,快来人!”她手往桌上一扑,玉制的烟斗摔成两截。
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些长相清秀却面容可怕的男子朝我面前走来。我预感到大事不妙,似乎我遇上了从前得罪过的人,他们人多势重,我不由分说本能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经过一条小巷子,我匆忙拐了进去。跑出巷子口,来到了小贩云集的街道,两边有卖绸缎的,卖家具的,我却被一家卖钟表的吸引去了目光,喘着粗气缓下了脚步。
“这位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一个女子拎着裙下摆走下台阶,回头对店主道:“帮我把刚才看上的那个包起来。”
她不过是中人之姿,行为举止却格外端庄。她上下左右打量着我,我想到刚才的那个老太太,便刻意低下头避过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和我一位妹妹长得真像。只可惜,我那位妹妹命途多舛,才夭折没多久。看到你,我便想到了她……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不用了,我想回家去。”我回头看了看,生怕老太太的人还会追上来。
“那好吧,我也刚搬来不久,以后有机会找你一块儿玩。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红。”我不敢轻易提起那个让老太太愤怒的名字了,只得随便编了一个。
“小红?那你姓什么?”她似乎不相信,眼睛依然打量着我。
“在那儿呢!捉住她!”
“小李子,你这是干什么?”她一脸不解。
“是老太太的吩咐,要我们捉活的!”
“哦,果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连老太太也觉得像……”她自言自语着,又望了望我。
“救命,姐姐救命,你不是说我像你妹妹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乞求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突然空洞起来,望向了天空,缓缓地道:“可惜,我那位妹妹并不该活在世上……”
说完,她转过身,单手扶着个小丫头,“带她回府吧。通报老太太一声,让她不用着急了,尽管慢慢走着,回府再说吧。”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我被带到他们的府邸,在门口我使劲抱着柱子不愿意进门。
“老实点儿!”一个男人使劲按住我的肩膀,我跪在了地上,“拖她进去吧!”他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活生生拖到一口井边,我的膝盖火辣辣地疼,那男人终于放开了手,我赶紧坐了下来,裤子膝盖处已经被磨破,露出沾着无数小石子和灰尘满是血迹的膝盖。
我心里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该乖乖听他的话留在家里,哪怕每天只能面对两个人,至少是安全的!我从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得罪了他们?他们是这么残暴凶狠,我还能留着小命回去见他吗?
“你说你叫小红?为什么要骗人!你到底是谁?!”那个年轻女子说话语气依然温柔,但眼里却带着一丝恐惧,更透露出一股因恐惧而产生的杀心。
“隆裕,可盘问出什么了吗?”那位老太太也回来了,“搬两张凳子来,我要慢慢地审。”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过你们,你们要这样对我!”
“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将才在街上,是谁自称‘珍哥儿’的?这会子又说不知道了?”老太太转眼间又重新换了个烟斗,深深吸了一口,在空中吐了个圈儿。
“老佛爷,她果真承认了?我见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像……这个狐狸精,居然还敢骗我叫什么小红!”
听到她称老太太叫“老佛爷”,我心里一颤,不知自己怎么会得罪这样的大人物。
“你是怎么回来的?”年轻女人问。
“别浪费时间了,快快处置了吧!免得夜长梦多。”老佛爷道。
“她不是喜欢投井吗,那就再投一次好了!跳啊,你的烈性子呢?”年轻女人抛下了温柔端庄的面具,斜着眼睛恶狠狠望着我。
他们越是想让我死,我就越发感觉到他们心底对我的出现有着深深的恐惧。
“起来!”两个男子将我拖起身,把我的头按在井口,我双手死死扒在井边不肯放开,大呼着求救。“放开我!”回声从井底反弹上来,空旷中透着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