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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清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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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切,妙曼生,闲庭花落。

当夏虫的低鸣不再,晚风微凉时,一夜秋已至。

屋内的少女在沉睡不醒中步入一个梦境,有些记忆轻盈无声的打开了……

那是嘉永六年,木夏还在江户的江汀边玩耍,一个男孩坏笑着朝她脸上泼水,她生气的大叫,“右宫哥哥你只会欺负女孩子!”

“因为你长着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男孩调皮的冲她做鬼脸。

木夏委屈的跑到溪边,对着水面照自己的样子,忽然背后被谁推了一把,她就直直的扑进小溪里,鼻子磕在石头上,流出了血。

“哈哈……木夏是大笨蛋,没有妈妈的小孩都是笨蛋……”原来是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男孩们的恶作剧,她擦着鼻子的血,变成了小花猫,又惹得那些孩子的哄笑。

木夏忍住泪不想哭,又满腹伤心的想,为什么她的母亲离开得那么早?

“你们敢欺负我妹妹,不想活了!”这时候,在木夏听起来,是一个特别响亮的声音。

她猜想着会是哪一个英雄,循声望去原来是她的‘坏哥哥’,个子还是小不点的,却和那帮大哥哥们打起了架。

明明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一定会被打得鼻青脸肿。木夏在远处急得要跳脚,哎,下手轻点,那家伙快闪啊……

男孩最后还是被打得差点破了相,木夏帮他擦着伤口,泪水不要钱的掉,“笨蛋,你又不会打架,不会躲啊……”

“谁让他们欺负你。”男孩一脸的不甘,又因伤口的痛,啧啧几声。“喂,你轻点。”

“刚刚还说我就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笨蛋,只有我可以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一个都不放过!”

“切,就是爱逞强。”

木夏低头嘟囔着,忽然鼻尖一点沁凉,原来是男孩的唇贴了上去,她脑子里嗡嗡的不知该怎么办,也是在嗡嗡一片中听见了他的声音。

“在我的世界里,保护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句承诺,是木夏的小时候里,最天大地大的依靠。

很久以后,她总在不经意间想起男孩的模样,生病时守候在她身旁说‘不要害怕’;在戏院走丢后,惊惶呼唤她的眼神;和她在樱花树下吃团子时,偷偷看见阳光晕开了他的微笑。

一生里总有这么一个人,时常想起,时常心念。

哥,你在哪?

喝下变若水后,木夏的情绪极不安稳,嘴里喃喃的哼着,“右宫哥哥……”

一连两天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浑身发热,又出着冷汗。或许是出于人道主义,近藤局长派人将她安置在一间房内,两天后再交给上头处置。

木夏躺在冰凉的屋内,喉口干涩的总渴求一种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过了许久,那份渴望又被体内一股热流压了下去。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瞬的内心脆弱,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或许是那一段回不去的美好,还是想要听到他说‘我来保护你’。

可是,你在哪呢?

即使张开手心,触到的还是一片空空。

怎么办?找不到……

木夏的心里冰凉一片,接着,连眼睛也冰凉起来,像下过一场雨,淅沥沥的。

她揉揉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这一幕让屋内另一个人的喉咙沙哑掉,有着低沉的呢喃,“木夏,你再哭,我就要疯了……”

她终究是没能忍住,抽泣着呜咽,突然,感觉被人抱住了,抱得铁紧。

心里一惊,木夏想挣脱,但渐渐地身子也软下来,不挣扎,仍由谁抱着,也许这也是她一直想要的怀抱。

因为……熟悉的不想拒绝,这般青草暖阳的味道,温暖如春。

清淡。

宁静。

在大片大片的春天芳香里,有花瓣飘过额头,梦一般轻柔,浅浅的,又痒痒的,是哪一片顽皮的花瓣要停留那么久?

募地,感觉手被谁握住,掌心触到粗糙不平的肌肤,有着斑驳的触感,暖暖的,是不曾想要放开的。

木夏就这样抓着一份不知名的温暖,整整一夜都在谁的怀抱里安睡着,没有了泪。

***

翌日清晨。

吱呀一声,移门打开后一男子从屋里走出,忽见迎面来的山南先生,他眼神一冷,面无表情的问了早安。

“啊哝,斋藤君,起得这么早,来看……森山小姐?”山南先生习惯性的提了眼镜,诡谲的笑了笑。

斋藤一扶着额头,不作解释,原本他的话就极少,在这初秋的晨间,白霜的寒气还未退散,从他嘴里吐出的白雾也显得异常清冷。

“抱歉,斋藤还有些事。先走了。”语毕,面色凝重的离开了。

山南先生又往屋内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为何这丫头喝了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真有解药?

直到傍晚时分,木夏醒了过来,此时千鹤正为她擦着额角的汗,心疼的劝慰,“还好木夏姐姐没什么事,不然斋藤先生一定会……会难过死的。”

“是么……”木夏还是一片意识模糊,不清不楚的听见千鹤说,昨晚以后斋藤先生就没有合过眼,见谁都是一副恶鬼的凶脸,三番队的队员报告着,上午巡逻斩杀浪人,队长的杀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恐怖,好像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意愿活在这世上。

一点也不像是他。

那么冷静自若的人,怎么会堕入杀人的狂魔中。

木夏晃晃头,不想再听下去,嘴里念着,“小千鹤,我有点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而且……照顾一个犯人,副长会责怪你的。”

“不要紧的,土方先生出门去了,好像是有急事要处理。”千鹤还想再多待一会,可木夏一再央求,她也只好离开了。

屋子里又静下来,连同格子窗上的剪影也笔直的静默着。

到了夜里,忽然有月光透过门缝渗出一线白亮,再然后是纯白的丝巾随风涌了进来。

木夏的心脏猛的就颤起来,喉咙突然像被生生捏断,连呼吸也不能。

爱上一个人后,是置身了海底,随时会窒息,有没有过这样的事?

还不知道呐……

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摇着头,嘶声力竭的喊,“你出去,出去……”

而此刻,斋藤一望向她的目光,纯美清澈,清亮得有千斤重,木夏太难以承受,她脑海里浮现的还是那时,他木着脸一言不发,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她闭上双眼,像盲了一般酸涩,这样涩,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

斋藤一深深看她,又别过脸不看她。

他的内心强风呼啸,被穿透了一般的虚无。被爱到疯狂的人所憎恨着,而心中却是满满的说不出口的爱,是怎样一种痛苦?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胸口痛得像死掉一样。

不觉之间,他已然深爱。

而木夏总是倦于再争取什么,她很清楚,也很明白,暗恋本就是伤花,以小心翼翼的姿态绽放,到最后总是让人悲绝的收梢。

因为身在恋情中的,自始自终,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想要带着这份爱恋,独自一人走,让它从此暗无天日,掩埋掉。

“我现在讨厌看见你。请出去。”

“……”

话锋如刀,斋藤一只觉得心里有无数把刀在搅,让他痛得喉咙噎住,只剩大片的沉默。

沉默,总是绵长而残忍。

突然。

有声音从男子的喉咙里压抑着破碎而出,像是发自肺腑,历经了血脉跳动,掺杂了他的呼吸节奏。

“木夏,我只问你一句,我现在要带你走,你愿意吗!?”

“诶?”

这下换木夏错愕了,视线里的他沐浴在那一柱冷白月光下,像是冰雪里寒冷笼罩已深的人,无人能企及他的寂净深处。

这一定是骗人的,是带去论功行赏吧!

木夏没有回答。

斋藤的语气更强硬而坚决,“你默认了,请跟我走。”

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抓起木夏的手,完全不管对方还有没有反应过来,像固执的小孩,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喂,我还没答应呐。你,你疯了吧!你在干什么?”木夏被吓得措手不及,忽然瞥见他的眼神极端坚定且深沉,不像在胡闹,更不像是骗术。

他的身影总是冷的,目光也是冷的,然而总在看向她时,全部都柔软下来。

语气里是零落的自责与悔恨,“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不,不要了?新选组不要了?副长大人不要了?喂,斋藤一,你要玩死一帮人啊!?

木夏懵懵的盯住被他握紧不放的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转眼间撞上他温柔的目光,她的嘴角已不自主的上扬,心中溢满的情潮,退下去再涌上……是叫做幸福?

虽然是格外谨慎小心的离开,但敏觉的队员还是发现了两人逃跑的踪影,屯所一片喧闹,三番组组长叛逃,抓人!

木夏的心被提起来,背叛新选组是什么下场!?她忐忑不安的跟在斋藤一的身后,望着他毅然决然的拔出了刀,唯一残存的理智是让他以刀背相对曾经的队友。

“这样对你很不利!小心啊!”

她为他提心吊胆,而他只是回眸一个淡笑, “不要放开我的手,抓紧了!”

话语还飘在半空,剑气席卷的气流已划破了夜的宁静,居合斩的速度快如鬼魅,让人防不胜防,就是以一敌十,对付这些人,斋藤一也游刃有余。

目光清冽而沉着,左手握紧刀柄,右手抓住木夏的手,一刻也不迟缓的盯住她的安危,察觉有人要从后面突袭木夏,他就像一阵疾风般抵达她身边,砍过去的动作毫无迟凝,决绝的守护!

三番队的队员们全都不敢置信这是那处事不惊的斋藤队长!那超乎常人的冷静性格,完成任务时不准有一丝紊乱情绪的队长,竟然做出这种疯子似的举动!?

“请不要伤害她,不然……”

强悍的眼神里只有‘给我滚’的寒光,面对包围的众人,斋藤的表情认真的让人恐怖,神情极其专注的盯住木夏,酷劲十足的执刀在她的身边,谁敢伤她一丝毫发,斩!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匹狼,冷酷,无情,也是无情了太久太久,深爱一个人,有时连自己也感觉不到。

直到那晚他发现一个害怕不已的事实——有天,她会消失,不在他身边。

骤然醒悟后,一切都难以阻挡,他执意的选择,也是这般认真到底!

“斋藤君为今晚排布的一切,太让人大开眼界!”

土方岁三的声音忽然闯进来,而后到的是山南,原田,新八,平助,一揽子熟人。

面对这群有点棘手的人,斋藤不耐的折了眉,忽又转头冲木夏道,“抱歉,我应该做更缜密的安排。也许是从那时发现你在墙后时,脑子就坏了。”又思索片刻,认真说,“很抱歉,可能费点时间才能冲出去。”

木夏心中升腾起的幸福都快要把她淹了,哪管现在这混乱局面,但土方岁三的话立即将她拉进了一个残酷现实。

“作为武士,背叛的下场只有切腹!就算在场的人不能将你制伏,新选组也会一直追杀到底。斋藤君,请想清楚。”紫眸里凝聚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土方不动声色。

斋藤一也镇定自若,“关于此前和副长说的,斋藤深信不疑。时间会说明一切,但现在我已等不及想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抱歉。”

字字如铅重,毫不含糊。新八等人都诧异万分的看着这样的斋藤一,从前那个副长说一,他不会提二,副长说向右转,他绝不会向左转的小一去哪了啊啊啊啊!?

连木夏也很惊讶,虽然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但从不见他对副长大人有这般色厉内荏。

所以,山南先生揉了额角挑明道,“女人啊,祸水。”

“嘛,嘛,不要小一被女人拐跑……”新八试做痛哭状。

“阿一离队竟然是因为女人,这可是不近女色的阿一啊!”平助嗷嗷直叫。

“哭个毛,把那女人留在这,小一就不会走!”原田冲两人挤眼。

三人热切仰望某副长,小一拿刀对准他时,他不会……哭吧?

土方岁三的脸都黑了,“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带她走?”

斋藤一无动于衷地望着土方岁三,什么也未说,他把脸转到一边,看见木夏那担忧的神情,就冲着她浅笑起来,“别担心,我会带你走。”

此刻木夏心里就一个念头,现在就是被乱刀砍死,也无憾!

可惜她幸福感满足点太低,也想要守护着谁,她拒绝这份看似浪漫却危险的一步。

稍定了心神,木夏暗忖这样下去对谁也不好,不想他从此被新选组追杀,也不想他背弃自己的武士之道。

那么……

“斋藤君是大美人,木夏是不会让你切腹的!”她大咧咧的冲斋藤说完,又扬起笑脸看向土方那群人,试问谁没有怀疑过她喝下□□也安然无事?

见对面众人脸色一变,木夏继续下一步,“因为我就是解药,而这个解药在……”故意顿了片刻,“先不告诉你们。我想给斋藤君解药,才让他带我出去。今晚的事情,跟他一点干系也没有。但是,你们想围观我给他解药。请便!”

语毕,木夏猛地扳正斋藤的脑袋,无任何征兆的,夺去了他的双唇。

“唔——”

脑子里哐当一声雷响,斋藤一瞪大眼睛,实在被吓得不轻,一张漂亮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反正都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好怕的,木夏这样想着,干脆双手抱住他的头,狠狠的吻着,他的唇冰凉如雪,清润的感觉弥漫了心间……但如果只碰唇,一定会被人怀疑,于是木夏狠下心,将她的下嘴唇轻轻含在他的双唇间,用舌头撬开斋藤的嘴唇,再让温软的舌在他的嘴里精灵般的跳动着,挑逗着。

大概是因为生涩,斋藤一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或者说怎样迎上她的强吻,更要命的是,他意外的发现她舌尖的甘甜一点也不讨厌,终于在纠结许久后,他垂下两排睫羽,按捺不住的喘息……

“唔——嗯……”

……

声音越来越大,两人热吻得惊天动地,旁观的一群男人们看得脸红耳赤,这个女人太不要脸,这哪里是强吻,简直是暴吻!

要说暴吻一点也不为过,斋藤一嘴里的氧气一点点被木夏的吮吻耗尽,再潜入深处,因舌尖缠绕在一起而感到一阵晕眩,他的心跳像是不听使唤的把胸膛震碎了一般,濒临……窒息。

然而即使心脏都要被震掉,两人已沉浸在一片迷醉中,那一声又一声的砰砰,在彼此心底跳跃着,合二为一……

一吻完毕,木夏看着斋藤一那被磨得红肿的唇,恶作剧似的轻笑,“这是我认定的初吻,只给一君哦。”

斋藤一羞掉了半条命。

喂!那是小一的初吻!!!围观的众人内心咆哮。

当然木夏还得把戏演下去,“没错,解药就在我嘴里,我已经给斋藤君了。”

至少,他们是不能伤害他了。

眼睛眨巴眨巴,木夏很满意的耍完小计谋,眸中的亮光忽地黯下去,趁男子的手松懈的一瞬间,她逃开了他的身边,一群武士也正要扑向少女……

“木夏酱~~~”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总司伸手将木夏拽进怀里,半是疑惑半是好笑的盯完苹果化的某人,又冲几个木雕人打了招呼,“阿拉阿拉,大晚上的演什么戏?”

“总司,你的身体没事了吗?”木夏抬头关切的问。

“呐,这么关心我的话,我今晚会高兴的睡不着哦。”总司还是笑嘻嘻的揉着她的头发,忽地,眼珠子一转,嘴角浮起点狡黠的笑意。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将木夏推出屯所外,在木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他如孩童的笑颜从门缝的光线里消失,而耳边只残留他的一句‘快跑’。

木夏站在那合上的木门前,该说什么样的心情呢,无形之中又被人守护着,想要变得坚强,想要为谁而努力着……

总司懒散的靠在门的这一头,撩了一把额前碎发,叫嚣着,“阿一,你还在发呆,我就把你一起踹出去!干架就快点动手!”

斋藤无奈的蹙起了眉,这个家伙,比谁都乱来。

“战斗狂什么的,试一次也不错!”他背靠着总司,毫不客气的握紧了刀。

“嘛,阿一,我身后的就交给你了。”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

话音落地,黑夜被白光割裂成许多块,刀剑碰撞的声音搅得熟睡的近藤局长也醒了……

再之后,两人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拖去关禁闭,半个月不许出门!敢逃出去找女人,通通切腹去!

***

这一厢。

逃过一劫的木夏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要说应该首先该找到藤川,把先生救出来。

但天下那么大,上哪去找他?

苦恼了半天,她先找了间旅屋住下,手上也只有一些首饰当做住宿费,等到了房内脱掉外衣时,一封信掉了出来。

木夏打开来一看,眼眶瞬间就湿了……

信纸上的话不多,如其人,字迹俊逸清雅,也如其人:

如果我没能和你一起走,去‘津和屋’找吉田树人,他或许能帮你找到须永先生。

让你喝下变若水,对不起。

——斋藤一敬上。

如果说还是初进森山家时的木夏,她一定哭着不知道怎么办,而现在,岁月无声,也很强大,不允许她耍着小性子。

如果说那段少女情怀的年华如歌,会婉转柔软的忧伤,也心生迷茫,直到时光的转角处撞见了某个人——变得勇敢。

木夏说,现在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干巴爹!

整了下思绪,她方要出门,突然觉得一阵阵的头晕,喉咙里似乎有股熟悉的味道冒上来,猜想可能是困了,于是洗了把脸,整了衣裳后推开门。

男子的影像随着门扉的转开,渐渐闯进视野,木夏瞳孔一缩,嘛,来的真是时候,藤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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