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箭双雕(1 / 1)
次日清晨醒来,不见凤凉。
门外隐隐有说话声,端和走了过去。
“皇上,臣妾是担心皇上安危……臣妾莽撞了……”是淑妃的声音,似乎有些…黯然。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罢——”一个声音冷冷道。
“皇上,端和姐姐她……”
“她受了些惊吓……你去回母后,就说待她好些,朕亲自带她去长乐宫请安……”
“……是……”淑妃沉默少许,低低道。
见那个端庄的身影走得远了,端和从门后转出来,见凤凉仍皱着眉头,见她出来,目中微微一闪。
“怎么了?”端和问。
凤凉眉头缓了缓,温和道:“无事,淑妃来看看你。朕见你还睡着,便没唤你,过几日再见她不迟——你好好在宫里歇着,不用担心,嗯?”
端和乖乖点头。
凤凉虽不肯说,端和也猜到些。她“纵火烧宫”,宫里谁人不知,老太太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端和暗自忖度:弑君与烧宫——哪个罪名更大呢?
她心中一抖,膝盖忽然生疼。
端和转身钻进凤凉的寝宫,如同耗子溜进了洞,再不肯出来。
……
端和把明极宫做了安乐窝,凤凉那厮又岂肯白白让人讨了便宜去?
自从知她身子无碍,凤凉看她的眼神仿佛带着幽光闪闪,甚是骇人。明极宫里,夜夜传出鬼哭狼嚎,端和呼天抢地,却无一人敢来相救。
端和凄凄问春喜:“我昨夜明明唤你,为何不见你人?”
春喜却比她还急,涨红脸分辩:“娘娘叫奴婢做什么——娘娘若不愿意,自个儿求皇上去!”
反了,反了!
端和打滚儿,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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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俗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日,凤凉前脚去上朝,后脚就有宫人来传太后旨意:宣昭宁夫人。
端和急得满宫找得禄,才知他已被兰贵嫔请去说话了。
端和悻悻然上了轿子。
……
长乐宫依旧气派,端庄肃严。
殿内隐隐传出几声低低笑语,端和一步步慢吞吞蹭了过去,脚顿在殿外门槛边,不肯再抬一步。
一屋子锦绣丛中,她抬头就对上太后的慈眉凤目,内有精光四溢。
老太太见是她,微微惊讶——
“端和,你怎么来了?”
端和闻言呆住,怔怔站在门边。
她差点脱口而出:“老太太,不是您让人宣我来的麽?”
太后却比她还疑惑:“皇帝说你身子没好,还得将养些日子——怎么这就能动了?”
端和虽呆却不蠢,她反应过来:本宫被人诳了!
殿内兰贵嫔笑吟吟看着她,淑妃不动声色,容修媛稍稍吃惊,景贵人仍是低着头寡言少语……新封的凝充仪转头看过来,脸上意味不明。
端和慢吞吞小步小步走进殿内,对着老太太蹲身一福:“给母后请安——前几日翔宁宫里走了水,臣妾抄的经文未能保存……臣妾想,向母后再取些回去抄习。”
兰贵嫔猛的站起,神色大变:“你胡说!你才不是来向母后借经文——”
端和截断她的话,无辜回视:“——不然,贵嫔以为我来作甚?”
兰贵嫔噎住,脸色涨得通红。
容修媛忽地起身笑道:“我早想着去看姐姐,又怕姐姐身子没好,倒惊扰了——今儿一见,总算放了心……姐姐贵人福大命大,自然是好得快些,倒让母后操了心……”她边说边走过来,扶着端和,生恐她站不稳般小心翼翼。
太后蹙着眉头,如恍然大悟:“哀家也想着你该无大碍,皇帝偏拿话吓唬我老婆子……依哀家看,他对你,是太过小心了!”
端和默默。
太后言语中虽带着责备之意,对端和却也温和。淑妃脸上闪过一瞬诧异,很快又掩饰过去,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这一番,殿中氛围微妙地变了。
太后问了端和这些日子的情状,甚是欣慰,又拍着她的手道:“皇帝既准你进了明极宫,你就好生住着,不须多想……待你把身子养好,哀家还指望抱个孙子呢……”
老太太话音未落,端和只觉肚子上突然多了几道目光,如箭般“嗖嗖——”射来,似要看穿她的肚皮。
饶是端和这般皮厚,也忍不住状似扭捏地动了动身子。
太后又唠叨了几句,便称乏了,由宫人先扶着进内休息。老太太一走,殿内又冷淡下来,端和坐了坐,便起身离开。
兰贵嫔终于忍不住,冷冷开了口:“姐姐果然好本事,连母后也哄得住!怨不得淑妃姐姐三番五次去看姐姐,却偏偏被皇上拦在了门外,连明极宫寝宫也入不得……”
“兰妹妹!”淑妃突然沉声断喝。
连兰贵嫔似乎都被她吓住,突然噤声。
见众人目光都看过来,淑妃方觉失态,忙勉强露了一些笑,却对端和道:“姐姐莫听兰妹妹一时气话,她也不过是担心你,着急罢了——姐姐受了惊,我们自然是挂心的。姐姐在明极宫住着还好?”
端和对她的话不甚赞同,却也不爱强辩,应和道:“尚好,尚好。”
淑妃顿了顿,道:“姐姐宫中若是不方便再住,我那里却是有空的殿阁——姐姐若不嫌弃,尽可搬过来,你我姐妹一处说说话也好……”
端和眨眨眼,脱口而出:“延庆宫里不是被新贵人都住了,哪里还有空的殿阁?”
淑妃脸色一滞,道:“姐姐若搬来……总是能腾出来地方的。”
鹊占鸠巢的事端和却一向不大爱做。
她摆摆手道:“这却不必了,搬来搬去,多不好……况且翔宁宫里也不是住不得,还有主殿都空着……”
淑妃还待说话,忽目光一闪。
“娘娘……可找到您了——”
淑妃见是得禄,遂掩了话头。
“找我做什么?”端和问。
得禄犹自喘气:“这您可得问皇上——皇上可满宫里找您呢!”
得禄给众妃嫔请了安,急急催着端和回宫。端和见他神情,便知凤凉那厮定然又恐吓这老实人了。
凝充仪注视着前方端和的背影,连淑妃与众妃嫔离开也不曾察觉。容修媛缓缓走到她身旁,忽地顿住脚步。
“修媛,可有何事?”凝充仪微一抬眉,问。她位份不及容修媛,又是刚入得宫,却连声“姐姐”也不屑唤出,若让人听着,显是有些无礼。
容修媛却不介意,望着前方悠悠道:“充仪不必多虑——昭宁夫人是皇上心坎儿上的人,她此番受了惊,自然是被护着的……充仪貌美多才,将来等皇上转回头来,定然也不会薄待。”
凝充仪冷下神色,淡淡道:“多谢修媛提醒。”
容修媛淡淡一笑,点头离去。
端和坐在车撵内,也后知后觉明白了今日为何有此一遭。
明极宫是皇帝专属,历来连皇后都需通禀方才得以入内,如今她却“赖”在里面不肯出来,自然是讨人嫌的。何况,凤凉自接了她入住明极宫,就不再掀各宫牌子——如此情状,与“专宠”无二!
端和一念及此,抚着襟袍不胜唏嘘:这几年来,凤凉那厮宠幸各宫,却从没在她翔宁宫歇过。若按规矩一年哪怕只取十日,日子加起来,与这几日相比,究竟算不得什么。
端和以为,还是尔等太过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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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春搜季节,哆哆嗦嗦冻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开始伸伸胳膊展展腿,活动久不舒展的筋骨,取下弓箭的布罩,去山里打猎了。大齐素重武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白衣平民,多有能骑善射之辈,连女儿家亦不例外。
端和也有此一好。
当年赛马,她还曾赢过凤凉一回,颇为自豪。
皇帝郊外行猎,后宫循例,亦可随驾。
太后早早就下了旨意,后宫之内,上至妃嫔,下到宫人,有好此者,均由各宫报上,一同随驾前往。
此言一出,六宫同贺!
端和一早拉着春喜忙忙找出去年行猎所穿的衣裳,晾晒齐备好了,以备出行之用——凤凉却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不许去。”
这厮一向霸道无理,端和不以为意,耐下性子好言好语问:“为什么啊——?”
“你身子还没好——太医说了,最好少动为妙。”
“……”端和怒地站起:“那你晚上还折腾我!”
这厮似乎红了脸,默了默。
“要去也行,先答应朕,不得骑马行猎。”
“……”
出行的日子很快就到。侍卫在前,明黄銮舆为首当中,后妃车驾紧随御驾之后,宫人另乘车马。远远望去,浩浩荡荡迤逦出好几里路程。
各宫里都有车撵份额,皇后、四妃、夫人皆有专门的车撵候着,可带随身侍女同坐。只为难了有些低位嫔妃,本同居一宫,人人都想随驾,可车马有限,僧多粥少,更有得宠的妃嫔不肯与人同车。
“姐姐好排场,竟还带了丫头同车——”
凝充仪一抬头,见是与她同时入宫受封的两位美人,笑吟吟站在车前道。
“妹妹们误会了,这是与我同居一宫的姚选侍。”凝充仪淡淡道。
姚选侍微微蹲身行过礼。
一美人轻蔑横过一眼,嗤笑:“选侍——也能去的?”
姚选侍低了头不语。
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在后宫,不受宠的主位,有时还抵不上一宫掌宫的丫头,受人嘲笑之事屡见不鲜。
凝充仪不动声色道:“太后有旨,连宫人也能去得,何况选侍身份。姚选侍与你我也是一样的人。”她话语稍顿,道:“我记得两位妹妹不是住在永春宫麽?方才我瞧见贵嫔娘娘已经上了车。”
二人脸色滞了滞。
一美人立时笑道:“兰娘娘方才唤我二人来着,只是我们想着,好久没同姐姐叙叙,故而特来了这儿——姐姐不会嫌我们打扰吧。”
凝充仪一听此话,心知肚明:定是兰贵嫔不愿与人同车,找了借口将她二人撵下车,她二人没胆子同兰贵嫔闹,只得寻到她这里来。
凝充仪望一眼车内,稍稍衡量,道:“只是我这车里,再能多一人而已。”
她阶位虽比她几人强些,也只是九嫔之末的充仪而已,按例分到的车撵自然不算宽敞,最多也只能载下三人。
“这岂不正好?你我姐妹刚好一处说说话。”一美人笑道,说着抬起纤纤玉指,斜斜一点:“她下来便妥当了。”
姚选侍猛的抬头,有些惊慌。
二美人对上她的目光,昂头挺胸,睥睨不屑。
“这却不太妥——”凝充仪沉默少许,微微皱眉:“二位妹妹如不能屈就,还请另觅别驾罢。”
两位美人脸上下不来,顿时冷笑道:“想是我们来错了——姐姐好大架子。也难怪,姐姐刚一入宫便封了充仪,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凝充仪脸色微沉:“我已说过,这都是皇上的旨意——二位若不满,且对皇上说去。”
这话恰恰戳中二人心口!
一美人立时变了脸,道:“姐姐莫得意——我们哪里及得上姐姐。姐姐已经蒙召侍寝了,只不巧被昭宁夫人半途拦了去——不然,想必以姐姐的威风排场,今儿已升做贵嫔都未可知……”
“你们可是在谈论本宫?”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从她二人身后传出。
二位美人惊得一跳!
端和扶着春喜,又道:“你们可是在说我?——”
“臣,臣妾——臣妾……”二位美人支支吾吾,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口若悬河。
端和以为,莫非是自己听错?
于是她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在找马车坐?”
二位美人顿时红了脸。
端和瞧着,啧啧羡慕:这些美人皮薄肉嫩,脸上时红时白颇为好看。
她怜爱心起,大手一挥:“你们若没找到,不如就上我的车撵吧——”
二位美人脸色立变,听此话仿佛如被拉进贼窝,连连推脱:“不,不,臣妾不敢——娘娘还是……还是……”
她二人吓得磕磕巴巴,犹记得婉贵人被送往甘泉宫之事,冷汗遍生。
此情此景,颇有些尴尬。
一个柔弱的声音打破:“娘娘若许,臣妾能否借坐一隅?”
周围顿时静了。
端和也愣住。
姚选侍鼓了勇气,低头又重复了一遍:“臣妾斗胆,能否借坐娘娘车撵?”
端和回过神,爽快点头:“自然是准的。”
面前目光各异,姚选侍恍若不觉,低头对凝充仪道了声谢,便下了车。
二位美人目瞪口呆,凝充仪看姚选侍的目光却渐渐复杂起来。
端和走了两步,忽又停住,转身诚挚对二位美人道:“行猎本是件乐事,你们不高兴就不要去,为何要吵吵闹闹?坏了别人兴致,闹得自己难受,对己对人都不好——成何体统?”
二位美人脸色真正忽红忽白起来。
端和扶着春喜满意走开。
“体统”二字,是凤凉时常训她的话,不想放在这里,也颇为好用。使得,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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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撵内四下垂着流苏云纱,沿壁铺过厚厚的金丝绿缎大坐褥,中间横过一小几,搁着茶盏等物。姚选侍上了车撵,小心翼翼侧坐在一旁,仍是拘谨。
端和见她后背空空,对春喜道:“我方才见得禄正往车上拿东西,你去问他多要个软垫子来。”
春喜应了声去了。
姚选侍些微诧异地望了端和一眼,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又咽住。
得禄很快亲自来了,手里还掂着个明黄软垫。
端和一见就明了,问:“把这个都给我拿来,他怎么办?”
得禄笑道:“皇上骑马呢,说是爽爽精神,可不让把垫子给娘娘送来了……就怕娘娘万一磕着。”
端和哼哼:那厮不许她骑马,自己却骑得欢快。
得禄又从手中捧上一个物什——一个玲珑剔透的玉制九连环。端和接过拿在手中转,那东西在太阳下折射出层层光华。
“难得他想着给我送个玩意儿取乐。”端和喜滋滋道。
得禄瞟一眼车撵内的姚选侍,小心翼翼道:“皇上说,让奴才把这个拿来,一给娘娘路上解闷儿——再则,也让娘娘好动动脑子。”
“……”
端和在九连环上套了个绳儿,悬在了的车顶上,跟着马车的前进,晃晃悠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娘娘,要不咱们先把它取下来吧。”春喜忐忑又看一眼:“到底是御赐的物件儿,坏了不妥当……”
“不行!”端和恶狠狠道:“本宫就爱听这个声儿……”
另外两人哆嗦了一下。
马车行进,端和坐在车内百般无聊,没来由地哼起了小曲儿。
姚选侍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娘娘莫非……曾是宋国人?”
端和愣了愣,诧异:“你怎么知道?”
“……”姚选侍红了脸,支支吾吾。
端和很快释怀,想来她是宋国没出息的皇族之事大概宫内早已无人不知,姚选侍或者听说过也不奇怪。
姚选侍慢慢道:“臣妾的母亲是宋国人,臣妾小时曾在宋国住了些日子——娘娘方才哼的曲子,臣妾听过呢。”
原来如此。
姚选侍觑觑端和脸色,又道:“臣妾幼时觉得……那里甚是美丽。”
端和微微一怔,仿佛许久才记起来她提到的地方。
“那里,确实……很美。”良久,端和低低叹道。直到现在,偶尔提起,不是不感伤的,毕竟,那里是她的……故土。
姚选侍见端和并无异色,暗暗松了口气。她渐渐同端和聊了些宋国旧闻趣事,比方才少了许多不自在的拘谨。
端和这时方才知晓,原来姚选侍是与淑妃那时一道被太后挑入宫的,二人同时受封为贵人,一时荣耀非常,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她渐渐被皇帝冷落,因此一直未得晋封。后来她养的猫儿抓伤皇帝,更被太后一怒之下贬为选侍……
端和讪讪地笑,颇是心虚。
晌午时,凤凉突然来了。他头上换了圆帽,穿一身赭黄窄袖长袍,腰边坠了个如意结,简单利落。
端和奇道:“你不是骑马来着?”
凤凉微微一笑:“朕想你了,可不就骑马来了。”
他这般玩笑端和听得惯了,车里另外二人却越发局促起来。春喜尚可,姚选侍从没听过皇帝这般说话,她自凤凉上车匆匆请过安,就一直垂着头盯着裙脚看,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现在看她的模样,几乎恨不得夺路而逃。春喜忙忙收拾了,也跟着要退下。
凤凉摆手道:“你们不必避了——朕在这里用过午膳就走。”
凤凉显是心情不错,也不使唤人,就着几上端和的茶盏端起就喝,唇边犹有笑意。
“哎——那是我的。”端和忙伸手去夺。
谁知这厮已一仰脖子饮下,不在意道:“什么你的我的,左右一样。”
得禄很快带人上了膳食,皆是他二人素日喜食之物。凤凉拉着端和陪她用,吃的漫不经心,目光在端和身上扫来扫去,停在她小腹处。
端和被这目光看得发毛,最近他时常露出这般诡异的眼神。
“怎么了?”
凤凉却收回目光,正了君王神色:“无事。”
“……”
凤凉临走前嘱咐:“还有些路程,你若累了,睡一觉不迟——到时朕让得禄来唤你。”
端和点头。
说着,凤凉又瞧一眼车顶上悬的九连环,笑道:“挂着也好,省的你解不开砸了,白白浪费东西。”
端和咬牙:“我现在就砸了它!”
凤凉呵呵大笑,终于愉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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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林苑时天色已晚,各宫帐篷寝具一应日常物什早已准备妥当。各宫妃嫔素来养尊处优惯了,白天颠簸了一整日,此时连谈笑的精神也无。
凤凉正要歇下,突听帐外喧闹,一个娇声叱道:“你们什么东西!……本宫要见皇上,谁敢拦——”
凤凉浓眉微蹙,还未说话,就见一女花鬓珠衫不管不顾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兰贵嫔看清帐内情形,顿时怔住!
却没想到端和早已在此。
帐内香气氤氲(燃的助眠香),被翻红浪(端和滚的),衣衫半解(凤凉正准备脱衣),香肩微露(端和在困觉)……
兰贵嫔涨红一张俏脸瞪在原地,一时却不知说什么话。
端和蜷在被中,本已困得几乎睡着,这时又睁开眼,目光呆滞。
“出去!”凤凉沉脸冷斥。
兰贵嫔大概也猜到今夜无戏,心里凉了三分,又见凤凉恼怒叱责自己,红着眼恨恨跺脚,一阵旋风似地又扭了出去。
端和转身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地想:此女精神如此之好,看来今夜是睡不着了……
第二日再看见兰贵嫔,果然红着一双眼,连脸色也不太好看。
端和道身子不适,辞了宫中女眷惯例的赛马会。众人以为她上次身子还未痊愈,当下也无人深劝。
端和讪讪,心里却将凤凉那厮念叨了一千遍。
“昭宁夫人想必是昨夜侍寝乏了,今儿自然不屑与我们赛马游戏……”兰贵嫔凉凉扔过来一句,目中犹有嫉色。
她此话一出,众妃嫔岂有不了然的?面色各异。
端和怔怔,点头道:“确实。只是半夜被你吵醒,许久才能睡着——”
兰贵嫔稍稍解气。
端和顿了顿,极诚恳地望着她,又道:“妹妹今夜若再同皇上折腾,能不能声音小些,吵得我睡不着……”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一圈人听见。
有妃嫔捂着帕子忍不住笑出来,有面皮薄的,立时听得面红耳赤,脸上如同施了胭脂,艳艳红透。
“你!!——”兰贵嫔双目睁圆瞪着端和,连手也气得哆嗦。
容修媛掩着嘴笑道:“我们昨夜睡得都早,还是兰妹妹年轻精神好,才能侍奉陛下,抚慰龙心……”
兰贵嫔身子颤抖不止,差点气绝晕倒!
几乎与此同时,正在翻折子的皇帝忽地打了个喷嚏!
端和默默:不知这算不算她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