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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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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凯虽然参加了开年大会,但正式在汇达上班其实不到一周时间。招聘销售二部的业务员花去了他大量的精力,还得奔忙着向老客户递新名片。这才刚刚把事情搞定,吕奇中就通知他去广东出差。由于新来,他需要了解汇达在广东的几家合作厂商。这次他的行程安排了三天,分别是东莞,深圳与佛山。

深圳的行程出了点意外,他提前一天坐厂家的车子到了佛山。吕奇中给他打来电话,询问南滨地税的工作进展,在电话挂断之前,向他提了一件事:“潘孜灵暂时先接手赵总手上的事务,我调王助理配合你的工作,你看好吧?”

徐凯略一沉吟,回答到:“吕总,地税的采购案很大也很复杂,我希望有一位熟练的助理来配合我的工作,潘孜灵的调动是否等我回公司后再作计议?”

吕奇中在电话那端沉默了数秒,最后说:“我看让潘孜灵决定吧。”

电话挂掉后,徐凯就陷入沉思。他当然知道吕奇中的意思,选择权留给潘孜灵,最大程度地缓冲了他与赵东方之间的冲突。从吕奇中立场来看,他需要两位销售总监上战场冲锋,而不是在公司里内斗。但从赵东方的表现来看,这场内斗是不可避免的!

汇达在家具销售界可以算是龙头老大,吕奇中人脉极广。徐凯之所以选择汇达,是想通过这个平台维护他所开发的大客户。他早就耳闻赵东方在汇达的霸道与嚣张,他却无意与赵东方对擂。不过,后者显然太敏感,迅速把他假想为了敌人。如今他刚刚上任,赵东方便朝他射来冷箭,想压住他的气势。他在惊讶赵东方的速度之余,心里不免恼火,只是形势逼人,他必须做出决定。

表面上看,徐凯有三个选择,一是同意,二是不同意,三是让潘孜灵选择。事实上他只有两种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让潘孜灵选择,他还是被赵东方射中,只不过潘孜灵替他挡了罢了。

徐凯觉得比销售业绩才是大丈夫所为,比谁的气势压过谁显然上不了台面,不过大丈夫的气势也不能输!他知道他是初来乍到,如果一开始便被压住气势,那不免让新同事小觑他,这将使他在汇达的开始变得不体面!“如果与赵东方的对擂是必然的,不如从现在就开始!”于是乎,他下定决心,改签了机票,当天就飞回南滨。

第二天早晨,徐凯早早就到了销售部。他原想着马上能与潘孜灵说上话。谁知这位新助理的位置却是空的,他不免有点失望,安排了唐小娜去叫她后,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按照汇达的惯例,徐凯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由于没有多余的单间,吴追凤就在销售部的角落,用两片一米八高的屏风,为他围出一个L型的独立空间。这个独立空间其实很小,只容纳了一排背柜,一张二米长的办公桌和一张办公椅,还有桌对面的一张淡话椅。

徐凯有做计划的习惯。他一在椅子上坐定,便翻开一本厚厚的记事本,开始安排本周的工作计划。他写得很认真,写完后又来回检查了二遍,确定把所有要做的事情都考虑在内后,他才满意地将上身靠向椅背。

椅背往后压了压,又因为惯性弹了回来,带着他的后背震了两震,这才完全靠稳。事实上,他只在开年大会上见过潘孜灵一面,几乎对她没有印象,选择她作为自己的助理,是因为有人极力推荐了她。当然,若不是郑部长早年与他有交情,他也不会这么轻易调到潘孜灵。昨晚他打过电话给介绍人,了解了潘孜灵的想法,这使他思路清晰,信心满满,甚至对即将要开始的对话,他也是成竹在胸。

潘孜灵还没进来,徐凯抬腕看了下手表,眉头不禁微微皱起。他是一个严谨守时的人,推荐潘孜灵的人说她与他作风一致,可这第一天上班,就让他看到了她的迟到,这让徐凯多少有点失望。他拿起夹在笔记本里的威迪文钢笔,这支法国进口的镀金钢笔,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送给他的。他把这支钢笔放在手中把玩着,记忆渐渐回到了过去……

这时,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穿得一身素黑,头发蓬松,面色苍白,眼圈处又黑又肿,活像从黑白相片中走出来的人。她的嘴唇不自然地咧着,步履缓慢,走的还歪歪扭扭,又好似一个龙钟老太。“徐总,你找我?”来人开口问。

徐凯心里惊异,脸上却很冷淡,他点了点头,客气地说“请坐”。

潘孜灵面带痛楚,艰难地在谈话椅上坐下。她一坐定,便低下眉头,样子十分拘谨。

徐凯用尖锐的目光扫视了她一番,眉头皱了起来,想起介绍人对她能力的溢美之词,他不由得深表怀疑。“就看她把自己搞得黑不溜秋,就足见她审美有一定的问题!”他心里思忖道,“五官倒还秀气,只是一点不化妆的脸看着就索然无味,这身衣服穿得,没有一点女人味,难怪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总。”潘孜灵见徐凯长时间不说一句话,心里有点不安,便轻轻的叫了一声。

徐凯见潘孜灵抬眼望向自己,便收回目光。不知为何,他瞬间失去了与面前女孩详谈的兴趣,只想着尽快结束谈话。他想了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赵总调你去一部,我不同意,希望你能留在二部帮我。”

潘孜灵一愣,随即回答道:“好。”

“谢谢。”徐凯客气地说,“你先去做事,一会我把地税的资料交给你。”

潘孜灵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步伐虽然涩重但心情愉快地走出徐凯办公室。与徐凯的谈话意想不到的简单,却驱散了她内心的阴霾。接下来的一天,潘孜灵面带微笑,心情舒畅。唐小娜显然也很高兴,乃至全公司,当然除了面无表情的赵东方,心情都不错,甚至幸灾乐祸:难得一次没让赵东方得逞,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高兴的?

潘孜灵开始接手徐凯的事务,安心地当起他的助理。程莺说赵东方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嘴巴刁得像把钢刷子。她叮嘱潘孜灵尽量躲着赵东方,免得被他刷出一身血来。潘孜灵当然知道要躲赵东方远点,只是大家在一个公司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被赵东方阴沉的眼神扫到内伤是难免的事。

徐凯倒是一个极有涵养之人,无论赵东方如何用话语挑衅,他都是面不改色。唐小娜比喻说赵东方是铁掌帮的裘千仞,而徐凯是武当派的张三丰,这两人一个是拚命地发铁砂掌,另一个却舞太极化掌于无形。显然,徐凯占了上风,也在汇达渐渐赢得了美誉。

潘孜灵对新上司的印象不好也不坏,事实上她也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印象。后者很忙,也很少与她说话。每天早晨他把潘孜灵喊进办公室,交待好事情,便出门办事,直到下午快下班前才见他回来。潘孜灵按他的要求,把做好的事情打印出来放在他的桌面上,他回来后改完就叫助理拿去调整。这一天下来,潘孜灵也就与他说这两回话。不过她对徐凯没感觉不代表着其他女孩没感觉。

徐凯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长方脸,一道剑眉之下是一双目光犀利的眼睛,他的鼻梁又高又挺,鼻头尖尖的,长得很有气势,嘴唇方正,唇线很有力度感,下巴直而刚毅。他很少笑,这使他帅气的脸变得异常冷峻,令人与他难以接近。他的体态健美,身材欣长,总是一身合体的西装,走路带风,神情淡漠,是怀春少女喜欢的那种深沉型男人。唐小娜对徐凯的兴趣日益高涨。这倒不怪她,她不幸也是个适龄未婚女,嘴巴的厉害程度不比那赵东方差,这让男生们自觉与她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她的家世不错,自然不肯随便把自己将就掉。这徐凯的高人雅量,让这位小姐看到了自己姻缘的一撮光亮。何况徐凯相貌英俊,关键还是单身,这能不让她浮想联翩吗?

赵东方见自己的第一箭没射中徐凯,反倒让他丢了脸,这使他不得不调高了征服假想敌的难度系数,也令他在没有得到更好的机会前,轻易不敢为难徐凯,至多占占口头上的便宜,这使得销售一部与二部表面上的气氛还算平和。

时节已是春分,太阳向人间展出了讨好的笑容,风也适时调整自己的姿态,为人们送来了饱含花香的温暖气息。

潘孜灵却没有功夫理会,地税的前期工作,复杂而繁重。客户这次是为一幢28层高的大楼采购办公家具,采购量庞大,入围的共有四家,其中包括汇达。四家销售商均有关系,大家纷纷预测地税将分标段中标,就像切蛋糕一样,一家分一份,区别的只是蛋糕的份量。不料甲方经过几轮讨论,最终决定:只确定唯一的中标商!这种一家独赢的政策打乱了销售商的营销节奏,也无形增大了徐凯的压力。

这一天上午,三个女孩趁倒开水间隙,聚到公司入口处的会客室闲聊。潘孜灵把地税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就一家独拿?”唐小娜奇怪地问。

“对,徐总的线人说的。”潘孜灵说。

“他们预算有多少?”程莺感兴趣的是案子的总造价。

“听徐总说,大约在一千五百万到一千八百万之间。”潘孜灵回答。

“这么大的单子,那不是‘撑死一家,饿死其他’!”唐小娜惊呼道。

“是的,我也不知道甲方为什么这样做。”潘孜灵说。

“我想是为了售后这一块吧,供应商太多,到时交接起来麻烦。要么就是哪家供应商的关系通了天,想独吃这一口。”程莺分析道。

“管他呢,我就指望着徐凯中这个标,气死矮冬瓜!”唐小娜一脸的兴灾乐祸。

说话间,周立立在会客室门外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后听到赵东方的声音:“小周,去我房间把桌面整一下,顺便把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拿到楼下干洗。”

坐在会客室里谨慎的两位女孩立即联想到周立立圆睁小绿豆眼的愤恨样。唐小娜脸庞则是乌云密布,她“腾”的一声站起,便要发作。程莺见状急忙拽住唐小娜,对她连连摇头。

“死冬瓜,以为这是哪,是他家吗!”唐小娜一脸的无所顾忌。

“算了吧,小娜,不说了,反正也是利用上班时间,跑一趟就跑一趟。”程莺一脸无奈地说。

潘孜灵闷闷不乐地回到座位上。她对赵东方的行为十分不满,却也无何奈何。销售公司最过直接残酷,一切以业绩说话。有业绩就代表着有能力,整个公司的资源会向你倾斜,你可以得到更低的报价,更高效的服务,你甚至可以令后勤部门为你做额外服务。赵东方就享有这种特权,这是汇达最无奈之处,赵东方固然可恶,但他保证了全公司的收入,各部门奖金的百分之六十分享自赵东方的业绩提成!

中午女孩们聚在食堂,大家善意地为周立立留出空隙,想让这位受了委屈的姑娘好好抱怨一番。周立立却化悲愤为食欲,低着头与她的午餐较上了劲。唐小娜见状补了空隙,狠狠地把赵东方咒骂了一通。

“最近他常常这样,我早就习惯啦。”周立立一边啃着鸭翅膀,一边说。

潘程二女听了周立立的话,心中不胜同情,嘴上却不好表示,只得用各自的方式在心中把赵东方指责了一遍。

地税的案子渐渐成为汇达重点关注的对象。这个重量级的单子,为削弱赵东方在汇达的霸权带来一丝希望,但结果没有分晓之前,谁都不敢旗帜鲜明的站在徐凯一边。

销售一部全力支持赵东方:讨厌上司是一码事,从上司的霸权中得到好处又是另一码事。二部自然力挺徐凯,既然站在徐凯的队伍,掉队就是可耻的。其余部门态度各有不同,多半像唐小娜这样,擦亮了眼睛等着看好戏的。吕奇中因为另有产业,没把所有精力放在汇达这边。而且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对于公司各派势力的纠葛,他是飘然于外的。

地税的招标流程是先打制样品,再根据样品统一报价。汇达获得了打制样品的机会,但需要配合的事务繁重的如一座大山,压得徐凯和潘孜灵喘不过气来。家具由香港设计师选型,其做事严谨,细节要求完美。两人是一趟趟的跑设计公司,一轮轮的改方案,一次次的与订单部、安装部、工厂协调,最后连吕奇中都皱了眉头,怎么碰到这么烦的业主,这么难啃的单子?

此时徐凯已经体会到推荐人的美意,潘孜灵果然能担大任。他起初觉得助理是木讷之人,心里甚是担心她的能力,却不想她做起事来心思敏捷,动作迅速,思路还紧跟着自己,有时动动手指,她就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把方案调整到位。此外,从接手这个案子起,她就把自己调成紧急待命状态,配合着他做了大量的协调和沟通工作。最关键的是,这么大量的工作,这么频繁的加班,她始终未发一句怨言。

徐凯开始对潘孜灵刮目相看,工作的细节渐渐转移至潘孜灵控制,心中有什么想法,他也乐于说出来与潘孜灵讨论,他甚至觉得坐在潘孜灵的身后,与她一起调整方案是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潘孜灵的衣着品位,徐凯还是不敢恭维,她虽然穿得不再像第一次找她谈话时那样的可笑,可也没进步多少:一成不变的马尾辫子,一张永远素面朝天的脸,一身松垮的灰色系毛衣和洗褪了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双帆布鞋。这身扮相搞得徐凯在享受她的工作能力之余,又觉得这位姑娘让他的审美之眼大大地受了罪。

徐凯曾经仔细观察过潘孜灵的长相,觉得老天一点都不亏待她:眉毛不浓不淡,弯弯得如菊花瓣,眼睛不大不小,眼眸就如山涧溪水,清澈透亮,鼻子不高不低,像被能工巧匠雕琢过一样玲珑可爱,嘴唇不厚不薄,却坚定而果敢。只是这样的清秀容颜,主人不加一点粉墨也就罢了,还这一身的灰沉沉的,这使徐凯每次见到潘孜灵,脑海里便联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那些逃难的宫女!

徐凯心里知道,助理要是把时间都花在穿衣打扮上面,她的工作效率就不见得合自己的心意,但他也不愿意助理就这么荒着。想来想去,他决定忙过这一阵子,找个机会提醒提醒潘孜灵,至少让她别辜负了这老天赋予她的好条件。

地税工作进展的缓慢,徐凯表面冷静,心里不免烦躁,不过看到潘孜灵繁忙坚定的背影,他的坏情绪不觉得烟消云散。这时他坐在屏风后面,习惯性的抬起头,透过屏风上端的透明玻璃,注视着一直在电脑前忙碌的潘孜灵,他心思一动,起身来到潘孜灵的办公桌边。

潘孜灵正全神贯注地修改着家具的参数,只觉得身边多了一个身影,她不禁回过身,诧异地看到徐凯站在桌子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她心里奇怪,正要开口问徐凯是否有改动的地方,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电话是杜姗打来的,叫潘孜灵晚上一起吃饭。

“今晚得加班。”潘孜灵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听到女友不去的决定后,话筒里的声音开始撒起了娇,“小灵,去嘛去嘛。是小美的男朋友请客,我和小美说好了带上你。”“你又不是不认识小美,上次还一起练瑜珈的啊。” “小灵,来的啦,今天又是周末,你再这么工作狂似的,马上变成男人婆!” 杜姗在电话里不依不饶的,潘孜灵想起徐凯还站在身后,便觉得尴尬,起身准备躲到洗手间去。

杜姗声调很高,徐凯把电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他本就决定晚上不加班,到潘孜灵这边来,是想让她通知二部的人,由他做东,晚上一起聚个餐,松松这一阵子的紧张情绪。谁知话没说出口,却被人捷足先登了。徐凯只好做个顺水人情:“潘小姐,今晚就不加班吧。”他说道。

潘孜灵听徐凯这么一说,心里奇怪,但既然上司说不加班,杜姗又很坚持,潘孜灵只好答应了女友。放下电话后,潘孜灵开口想问徐凯后一步的进度安排,后者却迅速的转回到屏风后面。

六点下班后,杜姗要潘孜灵在楼下等,说小美的男友开车来接。潘孜灵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才接到杜姗的电话。

“小灵,小美的男友说这会儿是北京路的下班高峰期,车子估计开不进来,你知不知道‘简佳德’?”

“不知道。”

“偶滴神,这么有名的餐厅你都不知道?真够麻木不仁的,在长江路上啦!”杜姗在电话里骂了一句,随后又不肯定地说:“8路车应该到吧。”。一个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叫你朋友往东走到昌德路上,乘朝南方向的19路到长江路下,再朝南走大约二百米就到了。”

“小灵,听清楚了吗?”杜姗随后问。

潘孜灵听的糊里糊涂的,平时最不在意东西南北,被这指路的人一说,脑袋变的越加不清晰。等挂断电话,她还在犯迷糊,昌德路倒是知道往前走,19路的车站也知道在哪,只是方向是往东的,这个今天才知道。

周末的晚高峰来的早,放眼望去,车道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汽车尾灯。行人道上也不轻松,下班的人群脚步怱忙,仿佛晚上都有约会似的。潘孜灵被人流带着,步伐不得已快了起来。春分过后,白天时光被拉长了不少,此时已经六点多钟,天色还未暗下来。晚风温暖湿润,夹种在行道树中的三两棵桃树,正是开花的季节,粉嫩的小花瓣儿娇娇羞羞的站满了树枝,就像含情少女的粉脸一样委婉可爱。潘孜灵加班了半个月,才看到北京路的这抹□□,不由得心情愉悦。

“孜灵……”有人喊她的名字,潘孜灵顺着声音看去,见唐小娜坐在徐凯的车上,朝她直招手。

“嗯。”潘孜灵应了一声。

“你去哪啊,快坐上车来。”唐小娜喊道。待潘孜灵坐入车的后座,唐小娜回过头来,朝潘孜灵咧了咧嘴角:“孜灵,徐总的专车可不容易坐上噢!”。

潘孜灵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唐小娜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开车的人,继续说道:“吓,你是不知道,我是哭着喊着,他才同意捎我一程的。”

潘孜灵听了,嘴上的笑意更浓了。徐凯向来严肃,唐小娜竟拿他开起了玩笑。她抬眼看看徐凯整齐光洁的短发,心里不禁猜想着那张没有笑纹的脸庞会是什么表情。

“唐小姐,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开车的人说,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温和。

“吓,这可是你说的!”唐小娜面露得色,“孜灵,听者有份,以后下班我们就坐徐总的车啦!”

“如果我准时下班,当然可以。”徐凯说的认真。

“切!有说等于没说。”唐小娜别别嘴巴,“哈哈!”她眼珠一转,想到个主意。“你既然说了乐意为我效劳,坐你的顺风车又没那么容易,那么,你就请客吃饭吧。”

“乐意之致!”徐凯答的十分干脆。

潘孜灵暗笑唐小娜太强词夺理,坐上徐凯的顺风车不算,还敲诈了他一顿饭。

“就这么说啦,时间我定,地点我定!孜灵,你也得去。”

“我给你们当证人,吃饭就别算我的。”见唐小娜拉上自己,潘孜灵却不乐意了,和北极人一起吃饭,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哎哟,不要扫兴嘛!吃顿徐总请的饭,比登天还难呢,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去与不去,饭就在那里!”唐小娜学着电影台词里的句式,继续调侃着徐凯。

“潘小姐,你去哪?”徐凯转移了话题。

“简佳德。”潘孜灵说。

“哇塞!孜灵,今晚谁请你吃饭?这可是全市最顶级的法式餐厅啊!”唐小娜叫道。

“啊?我不知道。”潘孜灵微笑着说。

“麻木不仁!”唐小娜骂了一句和杜姗一样的话。

车在车海里停停走走。唐小娜坐在副驾驶座上,说笑自如。徐凯与潘孜灵均是少言之人。唐小娜却不以为意,一个人在那自说自唱的,情绪十分高昂。说话间,徐凯把车停在了一排服装店面前。潘孜灵探头一看,疑惑地问:“徐总,到了吗?”

徐凯转过头来,温和地说:“你是我的助理,有时需要陪我出席正式场合,我本来要和你沟通一下,只是这段时间忙,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你去简佳德,我想是个机会,这里有家店的服饰风格很适合你,价格也不贵,你不介意试试吧。”

两个女孩一愣,立刻明白了徐凯的话外之音。唐小娜本来脸上还挂着取笑徐凯得逞后的得意笑容,听徐凯话说的得体,再瞄了一眼潘孜灵身上那件灰绿色的毛衣,便收起笑容,认真对潘孜灵说:“要的要的。”

潘孜灵起初听了徐凯的话有点难为情,后来一想,上司这样做也是为自己好,话也说得委婉,倒也没丢什么面子,于是便感激地看了徐凯一眼。三人打开门下了车,一起来到了徐凯所说的那家店。

这家店面积不大,形状狭长,所有的衣服都挂在靠墙的两排衣架上。衣服排列的很有创意,店内的布置也很温馨,这时已有三二个客人在那挑选衣服。唐小娜一入店就热心地替潘孜灵挑选起衣服,这些衣服的色泽与风格,真如徐凯所说,比较适合玲珑秀气的女孩。唐小娜挑着挑着,发现这些衣服也很适合自己,就“不小心地”把潘孜灵丢在一边,自己试穿起衣服。

潘孜灵本来穿衣就不在行,这些衣服的色泽又是她很少涉及的饱和色,这让站在陈列架前的她有点茫然失措。徐凯表情淡淡的,虽然时时投以鼓励的目光,却没有动手替她选衣服。

小店主人是个衣着得体,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她见潘孜灵神情木木讷,没有自己的主意,便热情地为顾客推荐起衣服来。她拿下几件上衣与长裙,在潘孜灵身上比划了起来。潘孜灵只能呆呆地站在那,任由店主称赞她与这些衣服的风格是如何如何的适合。

徐凯见潘孜灵无所适从,便指挥店主把这些衣服搭配好再放到潘孜灵身上对照,最终他指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束腰的小纹路毛衣,和一条裙边绣着花朵的朱红色棉质长裙,对潘孜灵说,“你脚上这双鞋,搭配这套休闲一点的衣服应该可行,试试看。”一边的店主就见逢插针地称赞徐凯眼光好。等潘孜灵换衣服出来,她说的更加的夸张:“你看我们家的衣服吧,最适合像你这样气质古典的女孩穿,你看这衣服穿在身上,那简直就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啊。”

徐凯似乎对这套衣服所呈现的效果始料不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潘孜灵,一丝惊奇的眼神夹杂在他冷淡的脸色中。他举起双手,在自己的耳边绕了两绕,示意潘孜灵把马尾辫子解下来。等潘孜灵散下头发,他又走近她,伸手替她捋顺有些凌乱的头发,接着为她选配一条秀雅的皮质小腰带,替她系好后,他淡淡地说:“潘小姐,我学得这套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潘孜灵在镜子里转了转身,也觉得自己跟换了个人似的,便灿然一笑,朝她上司投来感谢的目光。唐小娜这时换了衣服出来,看见潘孜灵的扮相,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怪叫道:“哇塞,孜灵你好漂亮啊!”接着她眼珠一转,说:“哼!你就得天天穿得漂亮,让那王助理羡慕羡慕,免得她自以为有多美,整天冷冰冰的,以为天下男人都被她征服似得。”

潘孜灵呵呵一笑,心想唐小娜有多讨厌王助理,才这么时时记着损她。一边的徐凯提醒小姐们时间不早,潘孜灵这才想起后面的晚餐,便叫来店主结帐。出了店后,徐凯又恢复冷漠的面容,在前默默开着车。唐小娜嚷着潘孜灵要陪她再逛这家店,潘孜灵笑着说一定奉陪。说话间徐凯在一座装饰豪华的三层小楼前停下车,对潘孜灵说:“到了。”

穿白色制服的门童殷勤地跑来为客人开了车门。潘孜灵向上司道声谢,便下了车。转身时,唐小娜在车里喊道:“周一听你的战报!”战报的说法引自于游戏迷,唐小娜的意思是要潘孜灵周一汇报吃后感。

“知道啦!”潘孜灵低下头来再次向车里的人道别,却见到徐凯目光闪闪地凝视着自己。

门童引着潘孜灵走进宏丽古雅的大堂,一位长相甜美的服务小姐走来引着她坐上电梯,来到了二层的用餐大厅。大厅座无虚席。低沉舒缓的音乐背景下,是玻璃杯碰撞出的动听声响,悬挂在餐桌上的水晶灯,发出晶莹柔和的暖色光束,投在下方低声细语的食客脸上,人人显的气质优雅。通道比较幽暗,衣着整齐的服务员步履稳健,神情专注地为每个顾客提供周到的服务。

潘孜灵不懂装饰,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华美高贵,令人惊艳。餐桌的材料倒是认得,一看便知是昂贵的胡桃实木,餐桌的侧面和四条脚都雕刻了繁丽的花叶卷草,显得匠心独运,这令潘孜灵大为赞叹。

主人订的位置靠窗,服务员引着潘孜灵走过去。杜姗正陷坐在柔软的丝绒沙发椅里,双手抱在胸前,带着满意的神情注视着今晚做东的情侣。见潘孜灵来,她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又露出赞赏的表情,显然对女友今晚的衣着扮相相当满意。她坐正上身,笑盈盈地介绍道:“宋先生,这是我的蜜友,潘孜灵。”

男主人也在出神地打量着来人,听到杜姗的介绍,他才回过神来,“幸会,幸会!”他连忙起身,为潘孜灵拉开了椅子。

“小灵,没去接你,不好意思啦!” 司徒美在一旁搭腔,随后她把肩膀往男士方向一侧,“这是我男友,宋皓川。”她娇笑着说。

“你好!”潘孜灵坐定后,向男士递去一个友好的笑容。

宋皓川年纪看上去不大,皮肤白静,满挂笑意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宋皓川见潘孜灵已经坐定,自己也坐了下来。他推了推眼镜,嘻嘻笑道:“没想到潘小姐与杜小姐都这么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小生今晚能与二位美女共进晚餐,真是三生有幸啊。”话音刚话,小美就笑得啐他一口,“哼!你就只说她们漂亮,那我呢?”

“你也是秀色可餐。”宋皓川哈哈笑着应道。

潘孜灵听主人一开口说话就显得轻浮,便在心里悄悄地皱了皱眉,脸上却不露声色。杜姗淡淡一笑,主人的恭维话不算高明,不过毕竟称赞你漂亮,还是一句受用的话。

宋皓川寒暄完毕,走入正题。他举手示意服务员为潘孜灵递上菜单。“美丽的潘小姐,我们已经点好餐,就等你点啦。”他说。

潘孜灵翻开菜单,只见浅印着花纹的精致纸面上除了寥寥几个中文菜品名外,印刷着一大堆字体优美的外国文字,潘孜灵对西餐本就不了解,又是这一堆洋文,更是无从下手,“随意吧!”她只得说。

宋皓川呵呵一笑,说道:“我们点了一支04年的Chateau Clauzet,配这里的招牌菜鹅肝小牛排,滋味美极了,潘小姐要不要尝尝?”

潘孜灵心里一阵嘀咕,主人说的是什么?但在表面上她只得点点头。

菜单撤了下去,等餐期间,杜姗与小美聊起了购衣心得,宋皓川也跟着加入。潘孜灵听不懂他们说的那堆英文牌子,便在边上沉默不语,心里却在犯愁:只知道要来高级餐厅吃饭,没想到有这许多文绉绉的东西,只怕自己要出丑啦。

侍者动作优雅娴熟,在客人面前把红酒开启,接着在每人面前的高脚杯浅倒一点,礼貌地退后等待客人品尝。潘孜灵只在港台片里看过这种情景,现在身临其境,一时不知如何做才合礼仪,于是偷眼看看杜姗。后者表情镇定,双肘搁在沙发扶手上,指尖相交着,却没动的意思。

“我告辞一下。”小美说着起身去了盥洗间。坐在对面的宋皓川先摆了个请的姿势,接着连续做了几个动作:摇了摇酒杯,看了看杯体,闻了闻香气,最后才把高脚杯送到嘴边轻啜一口。

潘孜灵心里一阵愕然,不知道这些程序的意义何在。身边杜姗照他的样子做了一遍,动作稍显滞涩。潘孜灵硬着头皮,依着样子也做了一遍。

宋皓川带着满意的神情,询问两个女孩酒怎么样。杜姗笑笑的不置可否,潘孜灵只觉得这酒比平时喝的更涩更酸,但看宋皓川的神情,似乎是瓶好酒。她担心说了实话反而会出丑,无奈地选择了杜姗的姿态:笑而不语。

宋皓川见两个女孩不答,就再次投来询问的眼神。潘孜灵不免心虚,连忙垂下眉眼。一边的杜姗回答道:“嗯,不错,宋先生真有品味。”至于怎么个好品味,她没往下深说。

宋皓川呵呵一笑,说道:“04年不算什么好年份,这酒涩了不少,我原本担心你们喝不来,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品酒环节总算过了,服务员按照既定程序开始上菜。顶级餐厅的气势果然不同凡响,桌面上的装饰摆设赏心悦目,餐具被擦拭得干干静静,在灯光下发着闪闪的莹光,餐盘细腻洁白,菜品的色与香乃至装饰物的位置都被精心设计过,美的像一件艺术品。潘孜灵知道今晚这气氛,多说一句话就会出丑,于是默默低头享用食物。杜姗破天荒的惜言如金,席间频频作淑女状,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客人不说话,主人倒是意气风发。宋皓川眉飞色舞地说起他去巴黎旅游的所见所闻。杜姗觉得新奇,便全神贯注地盯着主人,两眼不时流露出艳羡的光彩。潘孜灵听了两句,就不愿把精力放在这些游记上。原来宋皓川讲得固然绘声绘色,潘孜灵却觉得他在背诵文章,连编累牍的书面语,听起来像在玩成语接龙。

“精彩”的游记渐入尾声,小美捂住嘴,长长的打了个呵欠。“时间还早,我们去仙棕榈吧。”她一边看着手表,一边提议道。

宋皓川连声称赞女友出的主意好,随后招来身后的服务生要求埋单。潘孜灵想说不去,见主人没有询问她的意思,杜姗也没提异议,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得由着宋皓川结了帐,一起乘上电梯下到负一层拿车。

时间过了晚高峰,车道宽敞了不少。璀璨的夜色映照在车身上,像给它点缀上一串串明艳的珍珠,车子瞬时变得珠光宝气起来。

仙棕榈是什么场所,在什么地方,潘孜灵不好意思问,也没法问。宋皓川没留出空隙让她与杜姗私下交流意见。喝酒就不能开车,司机换成了小美,闲下来的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各种典故。

杜姗喝了酒后,情绪变得热烈起来,于是一个说得起劲,一个附和的殷勤,剩下的两个,一个默默开车,一个就只能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小美的车技一般,开得也不规矩,车身摇摇晃晃的。潘孜灵跟着晃了有半个小时,才见前方一幢充满热带风情的玫伟建筑映入眼帘。建筑物约有六层高,墙身装饰着沙岩与卵石,身体两侧有几个对称的原木大结构件,紫色的外墙灯满照在它的身上,掺和着室内泛出来的黄色光芒,整栋楼显得姹紫金黄,华美异常。最妙的是建筑物前庭建有一个约有一千平米的景观水池,像镜子一样平亮的水面上影影绰绰地倒映着宏丽的建筑,让身临其镜的人仿若到了美轮美奂的仙境一般。

小美开着车顺着整齐的灌木绿篱驶入仙棕榈的门前停车坪。照例是门童过来为客人们打开车门,小美也下了车,车子由另一位代泊的服务生开走。门童为客人推开了足有九尺高的金色玻璃大门,映入眼帘的室内场景更是富丽堂皇,装饰也是极尽奢华之所能事。

两个女孩心里稀罕,神情却不相同。杜姗两眼放着惊讶的光芒,对周围的环境是左顾右盼,嘴唇时不时微微张开,那神情就差没喊出声来。潘孜灵自觉今晚一切,如坠梦中,让她无所适从。但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想既然已经被“乡巴佬”了,想要扳回面子不可能,但还是可以做到不继续丢面子。于是在车上她就打定主意,不四处乱看,不随便说话,连心里的想法也尽量控制着不从脸上表露出来。

客人们由着服务员的指引,穿过大堂,乘电梯上了三楼,弯弯曲曲地朝里面走了一会,终于在一间挂着“海德威”牌子的包间门前停下。服务生侧身为大家开了门,潘孜灵跟着杜姗进到房间里。房间里面已经有客人,宋皓川满脸堆笑地迎向前去,亲热的叫道:“海立,阿树,你们早就来啦。”

怎么房间还有其他人?潘孜灵惊讶地朝宋皓川所去之向观望,顺便对这个陌生环境审视了一番。房间十分宽敞,最里面是一圈很大的吧台,一个金发高鼻的外国人正在调酒,五颜六色的洋酒排满他背后的酒柜,两名服务生穿着洁白的制服,垂着手站在吧台两侧。自己脚下是一个舞池,铺设着方整光滑的大理石,上面点缀了许多几何形的跳色拼花。舞池边上是一层楼梯踏步高的平台,铺着大花纹羊毛地毯,上面放着许多乐器,应该是表演的地方。表演平台后面是一个大至一百吋液晶显示屏,上面播放着明星的演唱会画面。偌大的房间就中央放着一圈大气豪华的皮沙发,上面坐着二男二女。

被叫做海立的男孩,年龄约莫二十五六岁,正翘着二郎脚,深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他把头发梳的油亮,光线照在他的顶上,让这片头发与镜面一样光可鉴人,他的脸仿佛铺了一层蜜粉,细皮粉嫩的,眼睛放着傲睨万物的光芒,薄薄的嘴唇挂着冷笑,神情霸道十足。他身边坐着两个漂亮女孩,衣着十分时尚,即使坐着也能感觉到她们身材高挑,面部妆画得很浓,一个显得冷艳清高,一个妩媚动人。另一名男孩坐的离他们稍远,一样的衣着时髦,一样的英俊倜傥,神情相对温和点,除开他,其他人均带着冷冰冰的眼神扫视着站着的女孩。

两个女孩被这些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心虚了起来。杜姗的头倒是高高昂着的,背在身后的手却一直绞动着上衣的衣摆。潘孜灵被看得狼狈万分,她只得别过脸,躲避这些不友善的目光。

海立审视完来客后,冰冷的嘴唇里微微一咧,吐出一个字:“坐!”。

“海立,我带来两位新朋友,介绍一下。”宋皓川嘴上说得亲热,神情却不像餐厅那样悠然自得,显得拘谨不安。分别介绍完潘杜二女后,他在海立的下风位置坐下。司徒美带着两位女孩在沙发最靠边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原先房间的两位女孩带着敌意的神情瞄完来客后,其中冷艳的女孩一开口就来意不善:“哟,宋皓川带甜点来了嘛。这是从哪挖来的美女啊,好有乡土气息噢。”。

“格格格……”妩媚的女孩笑了起来,笑声虽然好听,却让人听出挖苦的意味来。

宋皓川没理会她们的讥讽,而是把身体前倾,膝盖合拢,使自己靠的海立更近一点,他讨好地对主人说:“你们正在玩什么啊,我们也参加。”

“玩骰子,谁输了谁喝酒。”海立说,语气还是冰冷冷的。

海立的态度让宋皓川感到尴尬,他不再说话,而是互搓着双手,把它们插到膝盖之间,上身也微微往后躲了一点。停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仙棕榈请来国际级的调酒大师Mr.Robinson,海立你最喜欢鸡尾酒,有没有试过他调的酒?”

宋皓川的问题显然让海立满意,他咧了咧嘴唇,头往后一扬,说:“人在那呢?”这次他说话口气温和了一点,只是脸上还挂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宋皓川脸上现出“终于说上话”的放松神情。“哇,不愧为仙棕榈的金钻会员,这么大牌的人物,今晚独家为你服务啊。”他大声叫道,既然说对了,他就毫不犹豫往海立脸上贴金。

“有什么稀奇的,叫他来,他就来了!”海立鼻孔哧了一声,神情傲慢地斜了宋皓川一眼,脸色越加缓和起来,显然宋皓川的话让他很受用。

“丁公子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噢。”妩媚的女孩娇娇滴滴的补了一句恭维话。

“这有什么,有钱不就行了吗”沉默的杜姗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众人一惊,纷纷回头看被冷落的两个女孩。

“噢?”海立盯着她,脸现不豫之色。

“不过,大师级的人物,有钱也不一定请的动,只有懂他的人,他才愿意为他效劳!”杜姗话峰一转,语意也变成恭维,却比其他人高明的多。

丁海立顿时对杜姗产生了兴趣。杜姗本就长得漂亮,气势也足,只是因为是后到,所以气场被之前的俩美女压住,这漂亮话一说,再摆上一副柔美的姿态,呈现出异于熟女的别种娇媚风范。于是房间的气氛就与先前的不同:杜姗被丁海立邀请成为搭档,两个美女做一对,宋皓川与小美,潘孜灵分配给了阿树。八人四对,开始猜点数,猜输的一对喝酒,当然酒十分讲究,是Robinson调的最拿手的鸡尾酒。

从杜姗一句话惊艳后,形势的天平竟然完全向两个女孩倾斜。猜点数潘孜灵最为拿手,这要拜孟冬城所赐。孟冬城爱喝酒,免不了玩猜点数的游戏。律师的思维极富逻辑性,所以他玩的极好。猜点数就是每人有五个骰子,摇好后盖着,然后开始猜数字的个数。比如你猜一共有五个三,那么你就喊五个三,跟在你后面的人如果觉得还没猜满,就往上加数,如果觉得猜爆了,就叫开盅,输赢的判定就在开盅的人是否猜对。

孟冬城教过潘孜灵如何从每个人开喊的数里,判断点数的大约分布,甚至还演算过几种数的搭配。潘孜灵当时觉得好玩,又极力想融入到孟冬城的生活中去,就认真学了,没想到今晚派上了大用场,当她第七次准确地让上游的宋皓川爆盅后,全场的气氛开始哗然。

宋皓川双手做投降状,连连喊着吃不消。原来Robinson调的鸡尾酒烈酒的成分高,杯杯浓烈沁人。连续几杯下来,酒量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许多混搭的烈酒。

丁海立神情不再倨傲,而是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潘孜灵。“阿树,看来今晚轮不到你喝了!”他笑嘻嘻地说。

阿树坐在潘孜灵边上,神情懒懒散散的,始终一言不发。潘孜灵的心情却异样无比。原来这个叫“阿树”的人,就是那晚在电梯间抽烟的背影。潘孜灵当时心情郁结,又只见到他的侧面,所以一开始没认得出来,直到坐到他边上,看到他的侧脸,她才反应出来。她回想起那晚见他如见孟冬城的心情,不禁哑然失笑。其实今日他的颓废神情,以及对在场人漠不关心的姿态,才真正像及了孟冬城,只是潘孜灵的心境与那晚不同,反倒没把这些相像之处放在心上。

阿树不知为何,把一头标志性的的长卷发修短了许多,穿的也不如当日儒雅,不过贵气十足,脸在暖色光源的照射下,显得越发的英俊。潘孜灵见他出现在如此高档会所,又不曲意逢迎那高傲的主人,就抑制不住对他产生了好奇心。在这游戏间隙,她免不了费点心思揣测身边人的身份。

阿树似乎知道潘孜灵在偷偷打量着他,虽然他的表情如常,但看见潘孜灵再一次猜对数,把宋皓川逼得欲哭无泪的样子,也不禁向女伴投去了几缕温暖的笑意。

宋皓川几杯烈酒下肚,举止渐渐恢复常态。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声明他坚决不喝了,再喝下去他就要丑态毕露。说得在场人哄堂大笑,主人轻蔑地斜了他一眼,对他甩了甩手,算是饶过了他。那对美女搭档见主人发话不玩了,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主人仰坐在沙发里,手臂平展着搭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抖了一阵,便想到下面的节目。他伸手招来服务员,对他耳语了几句,那服务生点头退出。一会儿,服务生带着五个人鱼贯而入,这几个人在乐台上分别坐下,调好乐器后,站在前面主唱的女孩,展开她低沉浑厚的嗓音,为在场的客人吟唱经典的爵士乐曲。

主人站起身,拉着杜姗便下到舞池跳舞。俩美女自去吧台品酒聊天。宋皓川显然已经喝多,他熊抱着司徒美在舞池里转,头却无力地耷拉在女友的肩膀上。阿树终于不想置身事外,他站起身来,整理好被坐得很皱的衣摆后,他向潘孜灵很绅士地伸出手来,邀请她共舞。

“我不会。”潘孜灵对他的举动颇感意外,脸不知不觉飘上一片红云。

“我可以教你。”阿树说,这是今晚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潘孜灵只觉得他的声音温柔,似乎有一股魔力,让听的人怦然心动。

“不,真对不起,我学不来!”潘孜灵拒绝道。才觉得不那么尴尬,她可不想因为笨拙的学舞,而让自己再次陷入不妙的境地。

“好吧,你能陪我唱酒吗。”他说,“自从你来后,我还没喝上一杯酒。”

“唔,好吧。”潘孜灵的脸直红到耳根。她羞涩地站起身,跟着阿树坐到吧台前的凳子上。正在那聊天的俩美女见潘孜灵来,就停下聊天,向她投来了充满敌意的目光。其中冷艳的小姐向潘孜灵推来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挑衅道:“潘小姐,来到吧台就得喝酒,来,敬你一杯!”另一个女孩则柔媚地摆动着身躯,滑到阿树身边,举杯邀请阿树对饮。

潘孜灵早看不惯俩美女的妖冶,见她挑衅自己的道具居然是最常陪孟冬城喝的威士忌,顿时有了斗斗她的豪气。身边的阿树没来由的让她全身紧张,她便思量着喝这酒既不容易丢脸,又能缓和她紧张的心态,何乐而不为!于是她默不作声,爽气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净。

这一举动就像战场上对战一方赫然扯起了战旗,就等着另一方应战。冷艳的小姐脸色一变,跟着喝光面前的酒,接着探身把杯子里的冰球倒到吧台的水槽里,空杯子往Robinson面前一放,示意后者倒酒。“不要加冰!”她把对战格局抬高了一调。

潘孜灵事后觉得自己那晚是不是中了盅毒,完全的疯了,做出与平时两样的举动。但在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接到对方射来的挑战书后,她毫不犹豫,也跟着倒掉杯中的冰球,放到了Robinson面前。

两个女孩就这么开始对喝起来。开始阿树以为两个女孩闹闹,也不以为意,等到俩人喝到第四杯后,他才觉得情况不妙,于是撇下不断向他敬酒的妩媚女孩过去劝战。只是已经迟了,俩女孩都喝出劲来,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又急又快,到八杯以上,屋子其余的人都被吸引过来观战。

海立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的刺激与兴奋,好像从来没看到这种好戏一般。杜姗则是一脸的兴灾乐祸,她知道潘孜灵酒量好,阴阳怪调的对手早就让她憋了一肚子气,看到那冷艳的女孩渐渐露出狼狈之相,她顿时觉得大为解气。其他人脸色各异,唯有阿树一脸担忧。他频频伸出手,想把两个女孩拉开,结果不是被打回,就是被海立拽开,“别妨碍我看好戏!”海立坏笑着甩了他一句话。

女孩们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翻成青色。俩人费力地从吧凳蹭下,把身体全部依撑在吧台边上。冷艳的女孩不断喘着气,额头上冒出的大颗汗珠,把她的烟熏妆全部晕花,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潘孜灵脸上虽无汗,手心已然湿透。

第十三杯酒送到面前,对手喘着粗气,颤颤地举起酒杯,这使得琥珀色的酒液在晶莹的水晶杯里不断地波动着。潘孜灵的心几欲跳冲出喉咙口,上一杯酒液还压在咽道里,她知道自己快到能量的极值,再往下喝,就要出丑,但形势逼人,她也无路可退,只得咬紧嘴唇,举起杯来准备再次饮尽。

突然,身边有人伸手夺杯。她知道是谁,但还是本能地挣脱开来。这次那只手似乎很坚决,夺杯的手指上加满了劲,潘孜灵非但挣不开,反被他的力量一带,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怀里,一股好闻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潘孜灵一怔,手不由的松了。那人干脆搂住潘孜灵的肩膀,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说道:“今天就到这,下次再喝!”

听到结束的话,冷艳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把杯子一丢,“哇”的一声,酒几乎要从她的喉咙喷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巴,反身向吧台边的洗手间冲去。潘孜灵被那个男人满满搂在怀里,一时动弹不得,只觉得这怀里发出的气息,让她莫名的悸动。

见对战的一方鸣金收兵,阿树放开怀中的潘孜灵,矮下身认真观察女伴的脸,“你怎么样,难不难受?”他关心地问。

“我,没事。”潘孜灵费力的吐出这句话,接着她长长的吸住气,努力压制住胸中不断翻腾的酒气。

“我找人送你回家!”阿树说。

潘孜灵心想自己要是也现出弱态,那不等于没赢这场酒!于是她紧咬牙关,拒绝了阿树的好意。海立见好戏收场,便意犹末尽地望了一眼潘孜灵,懒懒回到沙发的主座上。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归位。

接下来,形势被颠覆了,杜姗与潘孜灵完全占了上风。冷艳的女孩在洗手间吐个不停,另一个只得在她身边,一边用手掌在鼻端扇着风,一边胡乱拍着她的背。宋皓川靠在女友肩上酣然睡去。司徒美则眨动着眼睛,目光不断在潘杜俩女身上游走,神情耐人寻味。

杜姗与海立谈笑起来。她本就能说会道,讨好人的功夫又是一流,这没了对手,她自然成了当仁不让的主角。她一会儿附在海立耳边窃窃私语,一会儿“格格”地一阵娇笑。丁海立与杜姗虽然说着笑,目光却不断向潘孜灵瞟来。潘孜灵面色铁青,手按在胸前,努力控制着酒气。一旁的阿树知道女伴难受,关心几句后,发现潘孜灵表情坚决,便依靠在沙发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倔强的女孩。

潘孜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坚持住,坚持住!直到最后杜姗把她送到家,扶她躺下,掖好被子后,她才彻底放松,呕了几口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潘孜灵发现自己的头疼的几乎要爆炸,四肢也是有气无力,只得在家躺了一天。三个女友的聚会改成周日,地点还在夏苏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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