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雪小姐……”杰泽尔苦着脸将“战利品”放在茕雪的面前,“您叫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茕雪微笑着拈起薄如蝉翼的真丝绣花手套:“为了抓到凶手呀。”
“可是,手套和凶手又有什么关系?”杰泽尔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从半个月前的剧场事件以后,杰泽尔就收到黎夏斯的威逼而被迫为茕雪卖命。冤枉啊他!不过是为公事去找了黎夏斯一趟,谁知道凶手会大胆到在食物中下**再去攻击雪呢?要他说,还是多亏了自己,否则黎夏斯也被迷倒,搞不好就已经被人先○后×啦……但黎夏斯可不管这些,他一口咬定是因为杰泽尔叫他离开包厢那凶手才有机可乘的,因此对于雪的受伤他要负最大责任,而负责的方式就是――接受雪的差遣。
雪小姐嘛也真是挺奇怪的,没事要他去向那些小姐夫人们要她们戴过的手套――虽说以他的魅力要到一两双手套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也是很麻烦的……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而发花痴的女人大为泛滥,他多情而不滥情的“美女杀手”形象直接堕落为一般没有节操的花花公子,更令人难堪的是,坊间已开始流传“杰泽尔侯爵是个喜欢女人手套的变态的”谣言。唉,他的名誉哪……
茕雪但笑不语,只是将手套小心地放入一个口袋中封好,放在一旁。
这个时代,虽然对指纹的独一性有了基本的认识,也有了在合约、宣誓书上按指印的做法,但毕竟还不知道指纹在犯罪刑侦学中的重要作用。从第一桩案子开始,她就有意地收集尸体附近的指纹,但太多太杂,又没有适合的工具,使得调查的进度极为缓慢。这回自己被袭击,她得以收集了大量的指纹,终于成功确定了属于凶手的指纹。
接下来,她就请杰泽尔运用男色――不,是男性魅力――索得那众多拥有金发棕眸的女子的手套,再一一进行对照。工作量仍然庞大得很,所以她这两天有点睡眠不足。‘
“累了就别逞强,去休息。”黎夏斯不悦地蹙眉,看着眼眶下已浮现出黑影的她。
“我没事。”茕雪摇摇头,仍然是温雅的笑,“做完该做的事比较重要。”不能让更多的人被杀了。
黎夏斯眼中薄怒一闪,张嘴欲说什么,却又抿紧唇,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茕雪微带点纳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来黎夏斯变得喜怒无常。他每天一定会到玫瑰香苑,也不怎么缠着她说话,也不怎么对她动手动脚,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冰绿的眸子看似如湖水般平静,实则不断翻涌着某种她不懂的情绪。
她……丝毫猜不出他的心思。
茕雪带着探询的眼看向杰泽尔,就见杰泽尔耸了耸肩,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黎夏斯到底在想什么。
轻轻地叹了口气,茕雪抑住内心深处一丝小小的失望和不安,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也不能去想。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茕雪,没有注意到同样望着渐行渐远的黎夏斯的杰泽尔,蓝眸中闪烁着的是犹豫的决心和一丝怜悯。
***
富丽堂皇的蒙哥尔顿大宅,人烟却总嫌稀少。上一代蒙哥尔顿公爵只留下一个子嗣,也便是现在的当家主,黎夏斯·克劳狄奥·蒙哥尔顿。尽管冠有蒙哥尔顿之姓的旁系亲眷有很多,黎夏斯却极少与他们来往,更别说邀请他们到家中小住了。因此,偌大的一个宅子,事实上只有黎夏斯和一批人数刚刚够用的仆役住着,冷清得很。
“那个人的情况怎么样了?”一个六角形的小休息室里,黎夏斯慵懒地坐在红天鹅绒的镶宝石座椅中,声音低沉地问道。
单膝跪地的年轻男子答道:“已经两天没有给他食物和水了,但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黎夏斯逆光坐着,半边脸沉浸在黑暗中,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那就继续。不过,千万不要让他死了。”
“是。”
“好了,你退下吧。”
随着房门的关上,白昼的最后一丝光明也逝去了。
月亮出来了。
***
“又是新月……”茕雪靠在窗边,看着墨蓝天空中一弯细细而发出淡淡黄光的月亮,不由又想起,她到这个时代已经快半年了。
桌上的烛台燃着三支蜡烛,光影摇曳。茕雪坐回桌前,继续埋首为指纹进行配对的工作。80%的指纹现在已经被排除了,凶手应该就在剩下的人之中。当然也不排除仍有漏网之鱼的可能,但这毕竟是尽快捉到凶手的最有望的方法。
凶手……那个女子,她的作案动机果然还是黎夏斯吧。茕雪的思绪不禁又从手头的工作游离开来。由爱生恨吗?好老套的理由。常有人说真爱是只要自己所爱的人幸福自己便也幸福了,可是,真正的爱,仍然是渴望着独占的。牺牲与奉献是爱的一部分,可那不是真正的爱情。
希望一个人的眼睛只看着自己,希望他只对自己温柔,希望自己的付出有相应的回报。但是,感情可以培养,却不能勉强,尤其是对于黎夏斯。对自己不在意的人或事,他是冷漠的,甚至是残忍的,因为不在乎,所以完全不假辞色,连一点客套话也懒得说。
像孩子一样的任性。
她对黎夏斯和杰泽尔的调查并未停止过。从现在获得的零星线索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是保皇派的地下领袖。这个时代的英国国富民强但统治集团内部矛盾也开始日渐激烈。黎夏斯和杰泽尔的家族都是与皇室有密切利益关系的,他们会站在保皇派那边毫不奇怪。蒙哥尔顿家族位高权重,黎夏斯本人行事英明果决,极富个人魅力;再加上家中富可敌国的杰泽尔长袖善舞,交游广阔,两人一黑一白,可谓一组黄金搭档。脾气火爆的黎夏斯能够在尔虞我诈的宫廷权斗中生存下来,多亏了杰泽尔处处转圜;反过来说,若没有黎夏斯的领导才能和行动力,他们也走不到今天。不过,相较于黎夏斯,杰泽尔身上似乎又多了一些谜……
甩甩头,茕雪强迫自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案情上。得不到的东西就让别人也得不到,人类自古以来的劣根性之一,看来再过几千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个杀手选择杀死所有与她争夺黎夏斯的女子,她对他仍抱有希望的吗?否则,最快、最便捷的独占他的方法就是――
杀了黎夏斯。
门被“砰”地一声打开,茕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工具。核对指纹是需要静下心来仔细做的,今天看来是不行了。
“雪儿!”来人是伊莱丝,她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跟你讲,案情有了新发展哦!”
“嗯,说吧。”
“讨厌,你也表现得好奇一点嘛。”伊莱丝在她面前坐下,“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马尔科纳家的小姐露易丝被袭击了!”
“是吗……”茕雪有些惊讶,她惊讶的不是马尔科纳小姐遇袭,而是在如此严密的守卫之下,她居然还会被袭击。
一个多月以来,她与黎夏斯常常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关于他们俩之间关系的传言喧嚣尘上,而黎夏斯去马尔科纳府求婚的谣言已不再有人提起。但黎夏斯并未削减过对马尔科纳府的护卫网,与玫瑰香苑一样,处在紧密的监控和保卫之下,因为被杀的几个人都是已与黎夏斯不再有来往的,仍不排除凶手继续攻击她的可能。
“对啊,那凶手还真大胆,在大白天行凶的也!马尔科纳小姐也真是命大,居然没有被杀,只是受了点轻伤。”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马尔科纳家的露易丝……茕雪的思维高速地运转着,脑子里贮存的线索渐渐地成型,最关键的几块却还漂浮在迷茫的黑暗中。她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茕雪觉得一阵一阵的心慌,仿佛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就差一点……差一点了……
“黎夏斯爵爷傍晚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就赶往马尔科纳府去调查了……”伊莱丝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
“黎夏斯!”茕雪惊喘一声,倏地站起,“伊莱丝!立刻备马车,不,给我一匹马就行了!”她动作极其迅速地将一些急救用品打包,快步向门口走去。
“等,等一下!”伊莱丝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一边小跑跟上茕雪一边问:“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脚下的步伐没有放慢,茕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黎夏斯有危险。”转眼她们已来到马厩,茕雪牵出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俐落地翻上马背。
“啊?”伊莱丝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你说……喂,等一下啦!”
茕雪双腿一夹,白马嘶鸣一声,便载着她疾驰而去。
“到底怎么回事哪……”被踢了一脸灰的伊莱丝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茕雪的背影转瞬便消失于街角。
当夜,有不少伦敦人看到,一匹白色骏马载着一位身着雪色纱衣的绝色少女,如闪电般在街道上惊鸿掠过,黑发飘扬,乌眸闪耀,犹如异教的女神再临人间。
***
当茕雪赶到马尔科纳府的时候,事态已发展到相当严重的地步。
尤其是当她看到腹部中刀,半倚在墙壁上的黎夏斯时,她几乎不能保持她一贯引以为豪的镇定。
而那厢,十几步开外,露易丝·马尔科纳将一把锋利的刀架在马尔科纳子爵夫人的颈间,周围虽有二十几个人围着,无人敢轻举妄动。
“嗨,雪儿。”黎夏斯看到她,扯出一个慵懒的笑,“那个女人疯了。”他用下巴指了指露易丝。
“而你傻了,是不是?”茕雪冷冰冰地说,无视黎夏斯因讶异而瞪大的双眼,天晓得她有多久没说这么粗鲁的话了,“没有伤到内脏……算你命大。”茕雪检查了一下他位于左下腹的伤口,刀插入很深,但没伤到器官伤口也不大,只要止了血就暂时没什么大碍了。“把这个吃下去。”她从口袋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到他泛白的嘴边。
他嗅了嗅,然后张开嘴吞下药丸,“你在担心我。”他观察着她的晚娘脸,笑得迷人又得意,“你不喜欢看到我受伤。”他笑得太嚣张,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又咧嘴。
茕雪没跟他搭腔,又掏出一小包淡黄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周围。
“不要过去。”上完药后,黎夏斯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紧蹙的眉头表明他仍在忍受着剧烈的痛楚。马尔科纳家的这女人疯归疯,却狡猾凶恶的紧,利用子爵夫人作人质让他投鼠忌器,不慎被她给刺伤了。Shit,倒霉到家了。
看到他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但仍英挺的面容,茕雪轻声道:“我不会有事的。”
“不准过去。”黎夏斯固执地坚持,扣住她手腕不放。马尔科纳家死光了也不干他屁事,顶多因玩忽职守而撤了安全长官的职务而已,他还乐得轻松呢。要让雪儿在自己的面前受伤,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你放不放手?”茕雪眯起眼。刚才还对他还有些微不舍呢,看来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他就是受伤了也改不了霸道执拗得像头犟驴的臭脾气。
“不放。”
茕雪眸中诡光一转,尚能活动的左手探入袋中拈出一袋药粉,“唰”地一下全倒在了黎夏斯的伤口处。
“你做什……啊!”黎夏斯痛呼一声,浑身绷紧地不断颤抖,自然也放松了对她的手的钳制,“这是什么?”他指着伤口处的淡红色药粉,勉强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你想谋杀我吗?”
茕雪甩甩手,神态自若道:“伤药而已,止血生肌的效果非常好,”她俯身拍拍他冷汗涔涔的俊颜,“惟一的缺点就是,它刺激性很强,因此会令人很痛。”
“可恶,该死的你……”他大口喘着气,冰绿瞳眸仍毫不放松地紧盯着她,内里燃烧着熊熊火焰。
“我会非常、非常的小心,她伤不了我的。”茕雪忽而柔柔叹了口气,小心地在他面前跪下,在他耳边保证般地低语,“我发誓。”说着,她在他冰凉而微白的薄唇上印下轻柔的一吻,誓约完成。
“你……”黎夏斯感觉她温暖的气息拂过脸面,不觉愣住,只能僵硬地看着她转过身,毅然向露易丝·马尔科纳走去。
“露易丝,放下刀!不要一错再错了!”马尔科纳家的大儿子内森在一旁焦急地叫道:“不要伤了母亲!”
“住口!她是你母亲,不是我的!”露易丝愤然大叫,面容狰狞扭曲,“我只是父亲和一个侍女生的小孩,所以我的血统不纯,所以我的眼睛是棕灰色,所以我备受人耻笑,还被男人抛弃而成为众人的笑柄!”她恨恨地看向不远处的黎夏斯。
“露茜,那只是……”马尔科纳子爵刚想开口,露易丝却立刻凶恶地瞪向他,“还有你!你明明说你有办法让他娶我的!结果呢?让我被人看尽了笑话!”
“你并没有被抛弃,”沉静清透的女声响起,“也没有人看不起你。”茕雪越过众人,直直向她靠近,“露易丝小姐,真正抛弃你,看不起你的,只有你自己。”她步履沉稳,直视露易丝狂乱的双眸。
“别跟我说大道理,你这个小贱人!”露易丝架紧刀,面容充满杀意,“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低贱的吉普赛人!只是我们府里的一个佣人,还招摇撞骗地当什么占卜师,要是我知道雪就是你,我第一个杀的就不会是那个伍斯德,而是你!”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子爵夫人?”茕雪没有与她辩驳,单刀直入地问。被露易丝挟持的子爵夫人已面容泛紫,出气多进气少,茕雪怀疑她的心脏功能有问题,现在又受了巨大的惊吓,再这样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我……”露易丝狰狞吼道,“我要你自毁容貌,再把那双看了就让人想吐的黑眼珠挖出来,我就放了她!”
“雪儿,别听她的!”闻言大为惊恐的黎夏斯忍着极大痛苦勉力支持着墙壁站起来,“你保证过的!”
茕雪微笑:“那有何难?”她转身向内森·马尔科纳道,“少爷,能借我一把刀吗?”
“你敢给她我就杀了你!”黎夏斯怒吼,不顾伤口迸裂,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
“我,我……”内森被搞得手足无措。
茕雪看到黎夏斯血流如注的伤口,柳眉不禁蹙起。没人看见她是怎样出手的,只是一眨眼间,原本佩在内森腰间的匕首就到了她手中。
她正对露易丝:“露易丝小姐,现在我如你所愿,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她手一扬,一道狭长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完美无瑕的玉颊上!
“啊!”四周的人不由得都惊呆了,没想到她真会……
茕雪对正汩汩漫出鲜血的伤口恍若未觉,面容平静地对同样显露出震惊的露易丝说:“还不够吧?”手挥起,又是一道横过脸颊的伤口。
“现在,给你眼睛……”茕雪闭上双眼,锋利的刀刃指住自己的眼皮,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雪儿!”黎夏斯心忧如焚,奈何身体却越来越沉重。他早知她会这么做的……刚才他拼死也不该让她离开身边的!
倏地,鲜血飞溅而出,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的是露易丝,她持刀的手被匕首所贯穿。茕雪趁她放松警戒之时甩出匕首,成功地命中。目前露易丝跪倒在地上不断痛苦地哀嚎,已无力再行凶。马尔科纳家的人一拥而上,把她绑走,子爵夫人也立刻送了医。
“你又……骗我……”黎夏斯总算走到她的背后,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她。
茕雪晃了一下,回首看他一眼,小心地扶他坐下,又为他作了止血处理,“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有事吗?”茕雪的嗓音难得不悦,“你以为你血多吗?以你这样的伤,就算过来也帮不上忙。”
“可是你骗我!”黎夏斯低吼,“你说她伤不了你的!可是现在呢?”他伸手,又不敢碰她的伤口,只好沿着边缘细细描绘她的容颜,“你的脸……”
“我是说她伤不了我,可我是自己把自己弄伤的呀。”茕雪偏头,拉下他的大手,开始为自己上药,此时她才开始感到些微的刺痛。
“你还狡辩!”黎夏斯绿眸中的怒焰在对上她平静如水的黑瞳后渐渐熄灭,他喟叹一声,将她拉入怀中,小心地让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胸膛不碰到她的伤口,“雪儿,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刚才看到她用刀尖抵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脏又一度停止了跳动,到现在身体还止不住微微的颤抖。
茕雪靠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略显急促而仍强健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双手环过他胸膛抱住他,“我不会再这样让你担心了。”
“不要离开我……雪儿。”他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回荡不绝,“不要离开我……”
***
又做梦了。
茕雪睁开眼,看着头顶熟悉的黑木床顶上精美绝伦的雕刻。和煦的天光柔柔地洒满了整个房间,淡彩绣花的窗帘轻轻飘动,四周仍是典型的中近世纪英国风,奢华而不实用。
靠着床头半坐起身,茕雪望向窗外。娇艳的玫瑰如斯盛开,虽是早晨,已开始有人走动。这是平常的一天,平常的开始,对这里的人来说是这样,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她来说,亦没有什么分别。
日月星辰,朗朗乾坤,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就改变了宇宙初生以来就定好的规律,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天地依旧,人却非。她的父亲,她的姐姐,她的朋友们,是她人生的重要部分,她不能抛开他们,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就能放下她。
来到这个时代是偶然,她本来也是带着游历一番的心情,决定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历史,只是……曾几何时,她在这里也有了放不下的人了呢?
雪颜染上一抹淡淡的愁色,茕雪习惯性地摸摸胸口,却没有摸到自己的雪花链坠,愣忡了一下,茕雪苦笑着想起,链坠在不久前已被黎夏斯给硬夺了去,说是定情信物,相应的,他也送给了她一个手镯,不由分说就给她套上了手,还不准她拿下来。
就是这么霸道,就是这么强硬,他狂妄地闯入她一贯平静安定的世界,固执地不肯离去。也怪自己太随遇而安,过于自信,不小心就让这原本只该如浮萍般水过无痕的过客搅乱了一池春水,待到发现时,已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深得连自己都怵目惊心。
手被套住了,心,则早被套住了吧。
早该发觉了,是潜意识里不肯承认吧――想不到自己也会成为那种自欺欺人的愚人。直到那天直到黎夏斯有危险,看到他身中刀伤,心中的焦虑惶急已超过了底线,她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对她的重要性,已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可是,她不属于这里,迟早,她是要离开的。
坐到梳妆台前,茕雪开始梳理长发,不意外的,她又看到了脸上那长长的两道红痕。在悉心保养下,早已结疤愈合,只是伤痕一直不见褪色,想来不回现代做去疤手术是不会全好的了。容貌之于她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有个天生好皮相当然值得高兴,失去了也没什么难过。倒是黎夏斯和伊莱丝,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不断搜罗各色珍贵药品给她试用,让她都有点不耐烦了。
“雪儿!”伊莱丝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我们找到一个神医哦!她有可以令人去疤生肌的秘方,这回一定是真的!”
“是吗?”茕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们找到的第七个‘神医’了吧。”
“可是这个一~~定是真的嘛!来,快点去会客室!”伊莱丝不由分说,拽起茕雪胳膊就走,“脸是女人的生命也!哪有你这样受了伤还漫不经心的。”
“是是,小女子受教。”茕雪无奈地让她拖着走。
“对了,刚才传来的消息,露易丝·马尔科纳的判决下来了。”
“是终生监禁吧?”
“咦,你怎么知道?”伊莱丝惊讶地睁大眼,“她杀了那么多人,我还以为一定会上断头台呢!”
茕雪淡笑,没有多说什么。
穿过花园长廊,便是玫瑰香苑的正式会客室,装饰不若其他地方华丽奢靡,相对朴素大方了很多。
茕雪步入会客室的时候,里面唯有的一个人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口欣赏外面的景致。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一头棕色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身后,这背影熟悉得不由让茕雪脱口唤道:“――雨诗?”
精灵俏皮的小脸回转来,柳雨诗笑眯眯地道:“嗨,茕雪,好久不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