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忧（上）（1 / 1）

樾第一次看见曈河面露忧愁，是在一个阳光炙热的下午。

那个下午，本很普通。

樾见杳渊与璞心两人照例来冰影家玩，冰影如亲姐妹似的和她们在一起，樾照例揪了曈河的衣摆，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曈河在她们附近坐下她也坐下，就让曈河把她揽在腿上，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

只是，今天不知怎地，樾却觉得气氛有点奇怪。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是觉得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也许是她们的表情有些不同往常，也许。

樾挨个扫视打量她们的脸，她们在说话，樾照例是听不懂，但她早已习惯于不论大人们做什么事都要参加，杳渊与璞心也只能无奈接受。每每她们像现在这样聊天，樾都是和此刻一样，即使不懂也要凑在旁边，悄悄察言观色。

看着看着，樾的心中悄悄腾起一丝不安，一丝她并没有意识到的不安，这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就攥了曈河的衣服，越攥越紧。

曈河低下头，吃惊地望望这个一脸凝重与不安的小娃娃。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樾这个样子。

不动声色地，他伸手揽紧了她，用他的大手自然地包住了她攥成拳头的小手。他知道，她在紧张，连她自己都不懂的紧张。

樾后背靠紧曈河，忽然觉得踏实了一点点。

“……你们说的这个人，真的是‘他’？”冰影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来，直直地看着杳渊的眼睛。

“是他。”杳渊低下头，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是他，来自所谓‘上界’的那个人，不可能错的。”她复抬头，碰见了樾紧紧盯着的目光，冲她笑了笑，似乎是想宽慰她。但毫无防备的樾却被她吓得眼神一紧。

冰影凝重默然，望着地，有好一会儿，屋里没人说话。杳渊和璞心只是含着期望注视冰影，似乎是希望她拿主意。

曈河看气氛不对，怕对樾有不好的影响，想了想，他低下头，悄悄地问樾：“要不要，我们现在出去玩？”

樾不假思索地摇了头，令曈河都吃惊。“现在不去。”

璞心盯着樾看了看，转向冰影：“冰影，那你知不知道冰旬的意思是怎样？”

冰影很快摇头，璞心还以为冰影是不知道，谁料冰影说：“她不。不接受，不同意，也不参与。”说完，冰影疲惫地笑笑，又道：“她很有主见的，有时候，我真羡慕她可以那么果断。”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沉默的杳渊突然冒出一句。

冰影肯定地笑了笑，“她一向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停了停，她又补上一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冰旬她……真的不打算考虑吗？”璞心皱着眉头，很明显心里正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冰影低声说：“她说决定了，就肯定是已经决定了，她很少会再改主意的，更何况……又是这么大的一件事。”

“那……你们呢？冰影？”杳渊看看冰影，又看看曈河，小心翼翼地问。

冰影深深地凝视着杳渊的眼睛。她们情同姐妹太久了，久到她很清楚杳渊此刻心里正在做什么斗争，她也很清楚杳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可能，她可以猜到杳渊最后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不过，毕竟不是儿戏，这次，冰影对自己猜不猜得准，没有把握。

“我……不是正在跟你们商量吗？”冰影垂下眼，不看杳渊。

可杳渊追问：“可是你有倾向啊，你心里现在一定有个倾向吧！冰影，我跟你太熟了啊！我们是姐妹呀。”

“是啊……”冰影抬头，只得承认，“是啊，不过杳渊，我不知道，我真的很矛盾。”

杳渊审视着她，抿了抿嘴，目光在屋里漫无目的地到处飘，遇见曈河时目光一亮，好像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他似的：“曈河，那你呢？”

“我有阿樾，我想陪阿樾自由地长大，不希望受任何身外事束缚。”曈河抱了抱怀里的小宝宝，神情清朗。“但我会跟冰影站一边，在一起。”

樾从始至终不懂大人们的对话，但是曈河的话，她是听得懂的，也因此踏实了许多，在她的理解里，曈河愿意为了她坚持某件事情，就意味着，过去的生活不会被打乱，她可以不用担心了。

冰影冲曈河感激地笑笑，璞心转向杳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里说不清是什么。

杳渊听了冰影的话，不由得望向璞心：“呃……你呢？你会跟我一起吗？”

璞心张着嘴思索了片刻，时间却长得令杳渊不安，好不容易，她终于说出了杳渊想要的答案。“嗯，阿妈，我会。”

冰影摸摸樾的头。樾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征询地望她。

“阿樾，帮我个忙，你去叫冰旬来好不好？”

“来这里？”樾问。

“嗯。”

樾转向曈河，要等他允许，她才会去。看到这一幕，冰影悄悄笑笑，知道自己有点吃醋——在樾的心里，曈河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论在此同时，樾也多么地爱自己。

“那你去吧。”曈河松开手臂放樾起来。樾站起身来，也只跟曈河坐着时一般高。

樾点点头，在她跑向门外的时候，听见曈河在身后追着她喊：“注意安全！”

“知道！”樾嚷嚷着回话，顺着篱笆小径快活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