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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慕白坐在窗子前,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若生坐到了他的面前,他冲他笑了笑,见他盯着自己看,伸手摸了摸脸上,才惊觉到自己脸上早已凉凉的湿成一片。
“为什么不同她解释清楚呢?”若生没有抬头看他,望着远处的星空:“明明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许慕白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嘴角露出暖暖的微笑,伸手出去握住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我比谁都清楚,我活不了多久了,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是几天,她选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也好。至少能让我在离开的时候少些遗憾。”
他忽然转头看向若生,笑了,很自然的微笑,“其实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从来求的便只是自己的心安。”
容郁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就像是当初不能理解邵枫为什么走得那么的决绝一样。他看着温如失魂落魄的从病房走出来,一步一跌的,走得很不稳,就像是个学步的孩子一样。
他想去追,慕然在伸手拉住她:“让她去吧。”
他走进病房,他想问清楚,问清楚这对互相想着为对方好的夫妻,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看到许慕白跪在病床前的地板上,手上握着那封还没有来得及写的信,脸上却布满了泪痕。就连这几日最辛苦的治疗,都不曾见他皱过一下眉头,可那么坚强的许慕白此时却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
他退出屋子,什么都不敢再去问,可心里堵着东西,透不过气来。
温如跌跌撞撞的走出来,许慕白什么都没有解释,没有解释那些让她难堪,让她难过,让她质疑的事实,他什么都没有说明,只有那反反复复的三个字,对不起。
让她想到了那一年,他也是那样,不断重复着的三个字,我爱你。
温如靠在树上,她有些走不动了。看着草地上的小朋友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为着爸爸的脚步转,她想到了死去的父亲,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爸爸,是不是当初我听了你的话,现在就不会怎么难受了?
你会原谅我吗?你在下面会原谅我吗?我现在选择离开真的是对的吗?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我该怎么坚持下去——
许衍生轻轻的替儿子盖好被子,有多少年了,或许是更久,他看着还是那么小的一点小人,渐渐的长大,上学读书,成家,成为别人的父亲。
他的胸口有些起伏,走了出去,慢慢的将门合上。站在走廊边的窗户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容郁和慕然说完了话,坐在长椅上休息,见许衍生站在窗户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伯父。”
许衍生扭头看了一眼,见是容郁,冲他点了点头,就听容郁接着开口:“伯父,容家和苏羽的过节,我会去了解——”
许衍生冲他摇了摇头:“你不用去管这件事情,你大哥不敢真的动他的,只是给点教训而已。都在商场上,讲的是和气生财,他懂这个道理。你和容家的关系,我听慕白提起过一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容郁望了一眼病房,定了定心,“慕白他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那个孩子从小就爱逞强,像个闷葫芦一样,遇到事情也从来不说,让人想疼都不知该怎么办,他但凡有慕笙的一点任性,也不至于让我们做父母的心里头这样难受。”
“温如昨天发病了,她想和慕白离婚——”容郁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许衍生先是一怔,而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容郁:“你说她要同慕白离婚?可——为什么?”
“她许是误会了什么事情,她不肯说,慕白也不肯说,就这样僵着。慕白动手术的事情,现今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慕白也不想让她知道。可我想着,这样不好。原本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对,为什么要硬生生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衍生掏出手机:“我去给温如打电话。”
“伯父。”
容郁在后头叫了他一声:“我也不知道这对不对,可我想着,如果这是最后一面——”说道这他的声音颤了颤,想起许慕白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活动,再也不会搭着他的肩膀说哥们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周身一阵阵的寒冷:“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面,总不能让慕白带着被怨恨离开——”
许衍生拍拍他的肩膀。
“我去找她。那不只是我的儿子,她的丈夫,也是絮儿的父亲。她不管误会了什么,也不该忘记,他们曾经一起面对过的那么过的困难。”他顿了顿:“上回,他替我将儿子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这一回,我祈求老天爷能在帮我们一次。”
慕然从长椅上站起来,挡在许衍生的面前:“伯伯,哥哥交代了,不要告诉温如。”
许衍生望了她一眼,她倔强的抿起了嘴唇。
若生伸手将她拉到了一边,给许衍生让开了路:“伯父,快去快回吧,手术是十点钟开始。”
温如坐在车子里,望着外头一片蒙蒙的天气,天亮了吗?
她在这儿坐了一天,看着海边的日出一点点的升起来,一点点将蓝天染成金色,接连着海水,形成水天一碧,几只海鸟低低的俯身叼住几条鱼,又重新飞了回去。
她沿着沙滩走了几步,重新走过她推着许慕白走过的路,留下一样的脚印,可这次却只有她一个人,只有那孤零零的一排脚印。她是爱他的,她想。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一点点他的不喜欢。
她想起了,在那个悠长的梦里,她和他如何的分道扬镳,如何的说着老死不相往来,她记起自己说了多少绝情的话,说了多少话逼着自己不去回头,她甚至残忍的想过没有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而他总是心软的。
她在想。
如今和她在一起,是不是也是因为觉得她不幸,是不是也是因为同情她呢?她不敢去想答案,她怕她怎么多年来的坚强会在一瞬间瓦解,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慕白,你知不知道,哪怕你说一句谎话,说一句谎话骗骗我,我也会相信的。
她在沙滩上坐下,伸手在上面一遍遍的写下许慕白的名字,再看着它一点点的被海水冲淡。
是不是疯了会更好,是不是疯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再想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