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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坐在沙发上，望着病房里头静静的熟睡着的人，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天对她的眷顾又或者是惩罚，让她在不至于从此失去许慕白，可却差点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同他说？
她伸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爸，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你先回去吧。别让妈担心。”
她的声音带着疲累，从未有过的疲累，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许衍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儿子，他一直那么那么努力的儿子，那么努力只为了活下来的儿子，他想，上天还是厚待他的，不管怎么说，他的儿子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了。即便是失去了一条腿，即便是——
他不想去想那些虚无的东西，他强迫自己坚信慕白一定会醒来的。他是那么一个负责任的儿子，丈夫和父亲，怎么舍得，怎么忍心让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女儿伤心呢？
“温如，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是相信的，我的儿子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他转身离开了。
容郁敲门进来的时候，温如正坐在许慕白的床头，看着许慕白留给她的或许是最后一封信。
“那一天，你没有接电话，我们都打算放弃了，没有想到，会在医院的门口再见到你……”
容郁说的很轻，温如这几天一直不愿意同他们说话，不愿意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他记得，那天在手术室门口，她那样的歇斯底里的大叫：“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非要等到他死了，你们才会告诉我吗？”
她哭得那么伤心，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到最后整个人缩在手术室的门前，跪在那儿，动也不动。
他听到她的手轻轻的放在手术室的门上，听到她轻轻的开口：“许慕白，你若是走了，我一定陪你。”
那种空洞，那种绝望，那种决绝，容郁一点都不怀疑，这一切会成真。
还好，
还好——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
“我很抱歉，这件事情，没有早点告诉你，虽然这个消息可能会让你的情绪更加不稳定，可能会让你——难以接受。”
容郁抬起看着脚尖的头，对上那双眼睛。
“你要是为这事怪我，我无话可说，可慕白——确实是——为着你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进手术室前，他心里念着的还是你——”
温如忽然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鲜明的五个手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分明。
“我没有怪你，更没有怪他。他能活着我开心，即便是死了，我去陪他就是。总能在一起的。”
她感觉到握着的手指动了动，就见容郁张大了嘴巴看着她，转身一看，许慕白正望着她，那种无辜的神情，不知怎么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那么的不受——控制。
许慕白伸手抚上她的脸，容郁默默退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关好。
“我听到了，我很害怕。”
许慕白轻轻的咳了咳，“瞒着你，是我的意思，你别怪他们。我想着，总要留个最好的样子给你。你知道的，我这人，比较爱美，丑丑的样子，不愿意给人看到的——”
说着，笑了笑，漾开一个笑容。
温如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紧紧的握着：“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看，我都笑不出来了，太冷了——”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许慕白点点头，喝了一小口温如喂的水，温如将他扶了起来，他还不太能用力，只是轻轻的靠在她的肩上，让她扶着，余光不经意的扫过被子下塌下去的那一块。
已经——空了吧？
温如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许慕白感觉得到温如在看他，想要说些开解的话，温如却开了口：“不用说什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总归活着就好。我什么也不求，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许慕白笑了，低声说了句：“傻丫头。”而后顿了顿，才出声：“这半月，虽然在昏睡，却还是能听到你们说话的。温如，你的呼噜声好大，本来还想多睡几天的，都被你吵醒了。”
许慕白能感觉得到，温如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连脖子根都泛着红晕，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很美，很漂亮。
温如心上又甜又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只能瞪着他：“如果知道呼噜声能吵醒你，我就应该录下来，天天在你耳边放。”
将枕头放好，扶着许慕白慢慢的靠上去：“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总要好好的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匆匆忙忙的将若生和医生叫了来，后头还跟着慕然。
医生做了一下例行检查，皱了皱眉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会不会出现并发炎症，虽然醒来，可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饮食也要注意，尽量清淡，一些对伤口不好的食物要注意些。”
温如点点头。
慕然有些激动，坐在许慕白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许慕白也不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
温如和若生送了医生出去，正要转身回病房，就听见若生叫住了她：“夫人，请等一下。”
他走到温如的面前：“里面有慕然在照顾，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和我先去见一个人吗？”
温如有些疑惑，可见若生态度很严肃，还是点了点头。
接过顾云递过来的茶杯，温如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愣了很久才开口：“顾医生？”
顾云点点头：“难得夫人还能记得我？之前的事情，夫人想起了多少？”
温如摇摇头：“不多，可是足够让我明白八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了。”
顾云忽然大笑了两声：“夫人不要误会。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者而言，你是我的病人，如今你重新发病，怎么说，我也该负起一个医生的责任。”
关上车门，顾云朝温如挥了挥手，将车子开了出去。
温如吐出一口气，往病房走去，推开病房的门，许慕白正睡着，见她进来，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慕然那个丫头太多话了，不能不装睡了。”
温如握住他的手。
许慕白望着她，看见她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若生说你去买东西了，买了什么东西？”
温如控制了一下呼吸，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我刚刚见过顾医生了。”
她发现许慕白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尴尬，他将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吐出一句：“是吗？”
“慕白，听完他说的话，我在想其实我真不是个值得让人爱的人？”
许慕白猛的转身，牵动了伤口，兹的一声，顾不上疼痛，握着她的手：“我从来不觉得爱上你是一件需要后悔的事情。”
温如反手握住他的手，嘴里却说着让他心惊的话：“可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