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六章 受宠若惊(1 / 1)
凌远想了想,突然意识到碗在地上也一样能吃,便放弃了拿碗,直接去取旁边的筷子。
对着筷子,凌远又犯了难。
肿的和萝卜无二的手指再缠上白纱,基本连指缝都看不出,这拿筷子……
凌迁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凌远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用手比比划划,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别说凌远废与没废尚不可知,就算是真废了凌迁也不会伸手帮一把。
一是因为凌远有自己的骄傲,绝不希望得到凌迁施舍般的援助。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何时,凌远都必须学会自立,纵使他有千般不便万般难。
没谁能保护谁一辈子,自己有本事比什么都靠谱。这个道理凌远深知,所以他很少求别人些什么,一切都通过自身努力获得。
就算这手真废了,凌远也会另寻他法,大不了换个武功方式回炉重造,而不是躲在别人身后苟活。
若是有实在走投无路,连一丝退路也无的那一天,那就一死泯恩仇,绝不苟延残喘于他人的庇护下!
这就是凌远的傲骨,铮铮傲骨!如果失了这金不换的傲骨,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把两根筷子分别塞进食指和中指、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凌远小心翼翼的将筷子隔空平移到碗上空,谁料刚要下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自己噼里啪啦的掉进碗里。
凌远恨恨的暼了几眼筷子,抬袖抹了把一脑门的汗。
“嘶——小爷还真就不信了!”凌远来了脾气,干脆俯身贴上地面,将头伸进碗里,酣畅淋漓的嗤溜了一通面条。
凌迁看着凌远颇为幼稚的动作,不由牵了牵嘴角,片刻后又变成了无声的长叹。
吃了这碗面,就是十六岁的结束,十七岁的开始。
十七岁,才刚刚揭开帷幕……
心满意足的停了口,凌远盘膝坐下,草草抹掉嘴边的油渍,笑的如孩子般率真,“大哥果真是深藏不露,厨艺这么好,十来年了竟然连我都没看出来。”
“呵,多大点事,还能弄的人尽皆知?”凌迁翻手取出一本折子,“喏,生日礼物。”
凌远拨开封皮扫了一眼,脸色突变,“大哥您……”
“别看着这玄狼全部交付怪吓人的,”凌迁不知不觉的严肃了许多,“我手下兵力近五万,早已惹得他人觑觎,是时候削弱削弱了。”
“可是……这一下子去了四分之一,是不是削的太狠了?您也舍得?”凌远其实想说,他没这么值钱。
“兵贵精不贵多,这次剔除的多是些蛀虫,好苗子我都留下了。”凌迁青黑的眼圈儿证明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其实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既给父皇个台阶下,又不动声色的裁了兵,不会因为无凭无据的削减惹人怀疑。对以后的发展,这无疑是个好机会。”
凌迁若有所思的看着凌远,一字一顿,“而且,以后没你我要走很大弯路。”
凌远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您是说……咱们要动手了?”
“对,经过这次削减和你受伤,父皇对咱们的防备到了最低点,时机已经成熟!”凌迁话锋一转,“不过前提是你得好起来,我不能无缘无故消失一段时间,而你能。”
“我倒也想呢。”凌远苦笑,“伤成这样,估计他都够呛能医好。”
这个他,自然是说慕子洛。
——————
一天光阴很快流逝,转眼到了第二日晨。
十几日的牢狱生活和几场酷刑让凌远狠狠清减了一番,恨不得只剩一把骨头,也导致了他前所未有的弱不禁风。
乍一见阳光,凌远眯了眯眼,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涯总算是过去了,若是再关他十几天,不用上刑他都得疯,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进去时还是叶茂枝横,待他出来已经有了叶落的迹象,短短十几日,竟恍如隔世。
被人扶着重返晨景宫,看到的一砖一瓦都倍感亲切。打发走负责送他回来的侍卫,凌远惬意的靠在墙边,闭上眼眸,张开双臂享受着久违的阳光。
“诶!死啦?”
几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凌远眼都没睁,用手腕挑开了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抹笑在脸上渐渐扩大。
“子洛我想你死了!”凌远亲昵的搭上了慕子洛脖子。
“我也……”话说一半,慕子洛终于发觉不妥,脸色一黑。
“别瞎扯了,都进来!”凌迁的声音自房内传出,凌远的坏笑凝固在了脸上。
“咱家大师兄在这你咋不早说!”凌远用手肘一磕慕子洛,。
“你又没问。”慕子洛无辜的耸了耸肩。
——————
凌远一身白色中衣侧躺在床上,任由慕子洛翻来覆去的摆弄。
解开衣带,不小的一块烙伤边缘已经泛着黄白色的脓水,凌远狰狞可怖的伤势终于让慕子洛忍无可忍,“满身的鞭伤,三十二条刀口,再加上这个,还有你那嗓子,靠啊,那是你亲爹?”
“别忘了你在皇宫,小心隔墙有耳。”凌远避而不答,反而取笑道。
面上谈笑风生,心里却是怅然,亲爹?哪有亲爹,那是皇上,高高在上的皇上!
其实“隔墙有耳”这个担心完全没必要,除非那人是神仙,否则他们三个在一起被人监视了还没察觉的可能性为零。
“这些外伤我都能治,就是得留点疤,”慕子洛摸了摸下巴,“但是嗓子我就无能为力了,你没明年找我治来!要是提前五天,我倒真有办法。”
凌迁一直在一旁听着,轻轻的攥过凌远手腕,凌迁沉声道,“这都不是重点,你先看看这手。”
“手?手上还有伤?”慕子洛紧锁眉头,刚才凌远一直将手藏在被子里,他倒真没注意。
一圈圈的解开右手食指上的纱布,凌迁和慕子洛不约而同的吸了口凉气。
“你手指……全是这样?”凌迁声音发涩。
凌远沉默,缓缓开口道,“不是,左手有三个手指没钉。”
三个手指钉与没钉又有什么区别呢?结果不都是一样?
“子洛,有办法吗?”凌迁见慕子洛脸色凝重,心已经沉了大半。
“……伤到了指骨,我修复不了。”慕子洛颇为无奈。
“皇上驾到……”太监李福祥的声音远远传来,三人一起傻眼。
这次慕子洛是被凌迁偷偷顺进的晨景宫,为了避免人多嘴杂,凌迁把晨景宫的所有下人都找个借口打发了去,才导致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父皇十多年没来过我这晨景宫,今天咋……”凌远抚额,光脚跳下了床,“床底下!”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好一顿折腾,才赶在凌飞鹤进来前将慕子洛塞到床下。
“儿臣拜见父皇。”凌迁、凌远齐齐跪下。
凌飞鹤瞥了两个儿子一眼,皱了皱眉。一向整洁的凌迁袖上沾了不少灰尘,凌远更甚,鞋都没穿。
“你们打洞去了?成何体统!”凌飞鹤不满道。
凌迁不动声色的边掸尘土边道,“儿臣失礼。”
“行了,起来吧。”凌飞鹤没打算刨根问底。
这一起来凌远立刻发现不妥,应该很正式的场合穿的和要睡觉一样,而凌飞鹤在,又不敢擅自去床边穿鞋,不由稍稍有些尴尬。
“去躺着吧。”凌飞鹤对凌远道。
“谢父皇。”若是平时凌远肯定会回绝,但这情况……
凌飞鹤坐在床头,为凌远掖了掖被角,“好些了没?”
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动作,凌远竟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呐呐道,“好多了。”
好多了?站在床边的凌迁冷冷道,“不知父皇可知道骨头长什么样?”
上前几步,拉过凌远右手,已经拆开白纱的食指血肉模糊,森森白骨依稀可见。
被那血红和森白刺痛了眼睛,凌飞鹤一叹,对侍立在门边的李福祥道,“东西拿过来吧。”
“喏。”李福祥谨慎的将一个雕花水晶盒放到桌上,轻手轻脚的打开,里面赫然立着一朵寒气缭绕的白色花朵,满屋飘香。
床下突然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凌迁不着痕迹的踹了一脚示意里面那货安静,心里却有了底。虽然不知道那花是什么,但看慕子洛激动成这样,不难猜出这东西的功效。
——————
清明幽香点,行人空断魂。